他来到客厅的时候,万里正好开门进来。“怎么样?”他急切地问。扫了周围一眼,确定一下并没有什么监视他们。万里摇摇头,“杨幕友不在本市,或者说没有出入境纪录,从正当渠道是找不到他的,连洪好好也失踪了。目前我们是有力使不上,无从下嘴,就算你打算跟他拼命也找不到他。你那怎么样,研究出什么吗?”
阮瞻从口袋里掏出那天从顾与方家的鱼缸里拿到的东,放到桌上。那是一颗小小的扁圆形石头,漆黑发亮,油光水滑。
“还真漂亮,这就是那天你从顾与方家顺来的?”万里拿起石头看看,赞叹了一声,“不是宝石吧?哎呀——”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手心一阵发麻,又刺又痒的感觉让他立即放下那颗石头,“它活了,会咬人。”
“看看它的正面,很光滑。”阮瞻拿起石头给万里看,然后又翻转过来,“可它的背面还很粗糙。”
“难道刚才是扎了我的手,而不是咬我?”
阮瞻不说话,突然拿出一把刀,在手上用力一划,立即有鲜血涌了上来。他把血滴在石头粗糙的一面,石头马上动了一下,有了生命一样,然后把血全吸了进去,一丝不露,好像几秒钟前并没有任何东西滴在上面。
万里吃惊地看着这一切,眼见那石头哆嗦着,粗糙的表面慢慢变得光滑,最后又静止不动。“这个——这个——”他抬头看看阮瞻,寻求答案。
“没错,这就是关键所在。那天你们进入顾与方卧室的时候,我无意间觉得鱼缸处有妖异之感,结果正巧看到一条小鱼不小心碰到了这块石头,立即被吸附在上面,直到死。”
“直到死那么狠?那这算石头还是妖怪!”万里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石头,感觉它确实有生命一样,“什么构造的矿物,拿去科研机构检查一下吧。”
“你要想找麻烦就拿去。”阮瞻说,“反正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我记得以前看过一册古书,是关于鬼怪故事的演义之作,上面记载说有一种石头会吸人的精血,而且会完全吸干。我曾以为那是传说,可是目前看来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猜—那条小鱼怎么样了?”
“不会变成黑灰了吧?”万里随口说。
“答对。”
万里愣住了,没想到事实会是这样,“这就是那些女人的尸体完全背离物理定律的原因?”万里惊诧万分,“他——我是说杨幕友是从哪里弄来的这种可怕的石头。”
“这世界缤纷万象,人类又能知道多少?”阮瞻把石头小心地包起来,“我不明白他利用石头吸取这些女人的精血是干什么用的?”
“不是道家的那个什么采阴补阳吧?”
“这是邪术,与真正的道家没有什么关系——”他说到一半就就停住,同时万里也感到了那阵眩晕感。
“怎么了?地震?”
“不是!”阮瞻咬着牙齿,“他攻过来了。”他说着跑去了小夏的房间。
床上空空如也,小夏不知去向。
花海。
姹紫缤纷的花海正中央有一个黑色石屋,显得特别醒目,和顾与方所说的梦境一模一样。可是小夏真切地感到自己既不是做梦,也不是灵魂出窍,而是真实地走在真实的地方。顾与方当时大概也不是做梦,而是由于她正迷惑于她的梦中情人,一时分不清楚罢了。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从自家的床上一下就来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当时她刚刚醒来,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回到了体内,而且听到阮瞻和万里在客厅说话。但她才下了床想去找他们,就感到一阵眩晕,而后就被吸到这个地方来。与她在饿鬼道所经历的相同的是,这里也是四周一片黑暗,没有坐标的感觉,只有中间的景色是灰蒙蒙的,是唯一看得见的东西。
没有选择,小夏只得向石屋走过去。既然要引她来,那么她只能面对,逃避没有任何作用!她发现自己是赤着脚的,因为柔嫩的脚心被地上的花草刺得生疼。这使她明白,这可能并不是什么花海,不过是幻象罢了。哪有花草在风的吹拂下一动不动,而且开得那么妖异,并散发着阵阵腥味的?
她慢慢靠近石屋的侧面,蹲在唯一的一扇窗子下,犹豫着是否要进去,或者还是先偷看一下再说。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石屋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撕拉——撕拉——撕拉——小夏慢慢起身,借着垂在窗户上的藤蔓的掩护,偷偷往屋内看去。
石屋之大,差点让她惊叹出声,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它的内部有那么巨大的空间,虽说不算宽阔,可是纵深方面,竟然长到只能隐约看得见对面的墙壁。
一个男人背对着窗子站着,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脱掉了,但是并没有裸露,因为他身上古古怪怪地缠满了一层层的布条,乍看下就像一具活的木乃伊一样,撕拉声就来自于他解开自己身上的绷带时所发出的声响。
小夏惊讶地看着这个场景,见他不紧不慢、动作舒缓地做着这件事,仿佛是在享受其中的过程,直到身上的布条全部揭开,他转过身来。
杨幕友!
小夏认出了那张脸,可是她却没看到正常的男人裸体,只有一团团的腐肉,像烂掉的菜一样往外翻卷着。这让她必须捂住自己的嘴,才能不惊叫出来。
杨幕友好像并不知道小夏的存在,他弯下身,打开一只木箱,从里面拿出一团新的、红黄相间的布条。那布条的颜色如此鲜艳,让杨幕友爱怜地细细抚摩,然后他找到其中的一端,又一圈圈缠在身上。
做完这些,他站直身体,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闭目养神。小夏只见到缠在他身上的布条的颜色慢慢变得越来越浅,最后成为灰白色,和先前他所揭掉的那些布条的颜色一模一样。到这时,他又开始揭掉它。他开始不厌其烦地重复那缠了又揭,揭了又缠的程序,算上一开始的那一次,共十二次之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夏惊奇地发现,杨幕友身上的皮肤渐渐变得好起来,从可怖的腐烂状态变成了只有皮肤破损而已。她站在门外动不了,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强烈地感觉那些布条是被血和其他湿濡的东西浸过的!也就是说杨幕友在用身体来吸取和吞食这些东西!
他究竟是人还是妖怪?这是疗伤还是邪术?
皮肤上突然传来刺痒的感觉,小夏下意识地用手去拂,以为是垂下的藤蔓。可是,才拂走一条,就感觉有更多的东西爬到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哪里是藤蔓,是一丛丛黑色的长发从屋檐一直垂到了地上,此刻正一波波地过来抓她。而她的身上,已经缠绕了很多,这让一股酥麻的不适感从她的心底一直传到头顶。
“第十三个来啦!”耳边响起杨幕友的声音,近得像是贴在耳边。
小夏大吃一惊,但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被那些长发抓了起来,从窗口一下丢到石屋里去。她只感觉身子一落地,身下的小石子就发出吱吱咯咯的声音,像是欢笑,又像是哭泣,接着她就感觉被什么东西咬着皮肤,吓得她立即跳起来。又不敢赤脚站在上面,慌不择路地跳上已经合上的木箱。
可她才一跳上木箱,就觉得有什么从里面掀木箱的盖子,差点把她从上面掀下来。她惊恐地用力跳了好几下,好不容易让木箱的盖子安静下来,里面又传出“咚咚咚”的敲击声。
这明明是空的箱子,为什么会有东西在里面折腾不止?!小夏又慌乱地用力踩了几下,杨幕友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不明白这么个女人怎么会让那个沉郁内敛的阮瞻爱到心坎里去,在他看来这种行为白痴又可笑,“还没有人敢站在我的索魂箱上的。”
“什么臭东西?”小夏站在那,干脆不怕了。虽然脚下的木箱一直颤动着,擂鼓一样的敲击声也根本没停过。
“哦,那是关鬼魂的箱子,里面的人都是我吃了的。”他笑眯眯地说,神色轻松至极,就像在说吃了几颗苹果那么简单。小夏却听得白了脸,“吃了?你吃人?你——不是要吃了我吧?”
“确切地说,不能说是‘吃’了你,只不过是要你的精血而已。”
“精血?”小夏想起花会中的会员死后那一碰就成为黑灰的尸体,“难道这就是你要开办花会的原因?”
“死到临头,你不必知道这个。”
“正因为死到临头,所以我要死个明白,难道你还怕治不了我,我出去给你传扬吗?还是你怕了阮瞻?”
杨幕友眯起了眼睛,使屋内的温度立刻冷了起来,充满着杀意,可小夏豁出去了,反而产生了股勇气。她挺直脊背站在木箱上,甚至使劲跺了一下脚,让里面的魂魄安静,“你要了我的精和血,至少付一点价钱。”
“啊,还真有点蛮劲,怪不得!”杨幕友又换回笑眯眯的脸色,“你在对我使用激将法,可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做得很成功。我非常生气,因为我根本不怕什么阮瞻。”
“告诉我花会的事,我闭上眼等着你吃。”
杨幕友不说话,好奇地看了小夏一眼,“你是个有胆色的女人,如果不是为了要打击姓阮的小子,我还真有心要放过你呢!”
“不用你假好心,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看来你有朝闻道,夕死足矣的伟大胸怀。”杨幕友嘲笑,“这没有什么的,不过是我寻找食物的地方。我想要很多的钱,为了我的计划;我还需要十三个女人的精血,为了我能恢复原状;我不愿意一个一个地找,所以弄这样一个花会,不是很容易很方便吗?”
“可是,那些女人都成了粉末,有必要吃得那么干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