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诺门罕: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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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石井四郎左脸部长着一个大疙瘩,一旦要想什么鬼点子,总会先用左手在疙瘩上抠来抠去,手不抠了,毒招也就出来了,既恶心又恶毒……石井四郎更加侃侃而谈:“我们效忠的是天皇陛下,我们的目标是胜利,为此而采取的任何手段都是无可非议的!”朱可夫一到前线,就命令各部队组建供水单位,饮用水全部自己掘井解决。其后,朱可夫三令五申,督促各部队严格按命令行事。苏军没有发生饮用哈拉哈河水而受细菌武器侵害的事件。

几次大规模的交手,日军第二十三师团、坦克第一师团,第七师团一部、伪满洲国兴安军最后总算占领了几个阵地,无论植田谦吉还是小松原道太郎都知道,苏军一旦下定决心,这些阵地很难守住。关东军上下都灰头土脸的。

和这些部队的将佐相反,一个名叫石井四郎的日军大佐喜形于色,他认为其他部队的失败为他的部队、为他提供了梦寐以求的机会。

石井四郎的部队是一支不同于其他部队的部队。

早在一个多月前,为了进行这场战争,日军各种各样的部队开到了诺门罕前线,草原、沙丘上涌来了一片片屎黄浪,屎黄浪推挤着、涌动着,散发着血腥气味。

然而,屎黄浪中出现了一片绿色——一支格外扎眼的特殊部队。

这支部队的外观与其他日军部队明显不同。日军陆军的一般部队着黄色军装,这支部队着绿色军装,臂戴“山”字型袖章;其他部队很少有警犬,这支部队配属了大批警犬,既有日本的“狼青”,还有德国的“黑盖”等名犬;其他部队都是自我保障,这支部队一住下就由其他部队前来警戒,甚至还有高炮部队,就像母狼护着葸儿。他们人数不多,也就400多人。

更重要的,这支部队在担负的任务和作战方式上与其他部队大不一样。对外称为“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实际就是七三一细菌部队。

七三一细菌部队领头的石井四郎大佐身高一米八左右,算得上日军中的高个子了。石井四郎左脸部长着一个大疙瘩,一旦想什么鬼点子,总会先用左手在疙瘩上抠来抠去,手不抠了,毒招也就出来了,既恶心又恶毒。

石井四郎一到诺门罕前线,就敦促部下抓紧做好参战准备。他自己则通过各种关系,了解一线作战的情况。

石井四郎1892年6月25日生于日本千叶县山武郡千代田村一个大地主家庭,大学毕业后不到一个月进入了近卫步兵第三联队接受军训,5个月后被任命为中尉军医,分配到近卫师团。1924年4月,石井四郎以代培学员的身分进入京都帝大研究生院,学习、研究细菌学、血清学、防疫学、病理学和预防医学。

石井四郎不乏对日本历史、国情的了解,而且从小就立志效忠天皇、为日本帝国开疆拓土效力。他认为:日本土地狭窄,资源缺乏,要想在战争中取胜,必须另辟蹊径。他选中了细菌战。他不断地在日本政界、军界上层游说:日本没有充足的制造武器所必需的矿藏原料,必须寻求新式武器,这种武器就是细菌武器;细菌武器使用少量经费即可制成,这对经济拮据的日本尤为适合;细菌武器威力大,钢铁制造的炮弹只能杀伤其周围一定数量的人,细菌战剂具有传染性,可以从人再传染给人,从农村传播到城市,其杀伤力大大超过炮弹。

1930年4月,石井四郎考察了欧美数十个国家后,即开始进行细菌战的准备。他先竖起了一个理论:“军事医学不仅仅是治疗和预防,最重要的在于进攻。”接着,他又选定了研制的重点——鼠疫菌。这是因为他在欧洲考察期间,了解到十四世纪中叶欧洲发生过一次鼠疫,不到一年的时间几乎毁灭了半个欧洲,500多年过去了欧洲人尚且谈之色变。也正因为如此,欧洲列强都不将鼠疫作为细菌战研制对象。石井四郎认为,为害最大的细菌也就是杀伤力最大的细菌武器。经过几年的研究后,他向日军参谋本部报告:“第七三一部队已研究好了用感染鼠疫的跳蚤作为细菌武器的方法,可以大规模地应用于战争目的。”

石井四郎的努力赢得了日本军界一些人的认同与支持。1932年末,为了提升细菌战的能力,日本军部往石井四郎的秘密账户上拨款20万日元。当时日本正处于经济大萧条时期,其他陆军部队的经费都处于拮据之中,而石井四郎的细菌战研究经费的预算却在逐年增加。

1935年初夏,关东军强占了距哈尔滨市约20公里的平房地区,圈定了6平方公里范围,用以营建细菌部队房舍。1938年6月30日,关东军司令部发布命令,确定了平房“特别军事区”范围及规则,“特别军事区”总面积约120多平方公里。石井四郎带领部属以活人为试验品,极其残忍地杀害了成千上万的中国人,不断提升各种细菌武器的杀人威力。七三一细菌部队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法西斯德国的“波兹南细菌研究院”,是世界上最大的杀人工厂。

1939年5月,日军与苏、蒙军在诺门罕地区开战后,石井四郎认为进行细菌战的机会到了,加紧制定实施方案。6月份石井四郎在海拉尔储备了2000多枚载有炭疽、伤寒、霍乱菌的炮弹,准备发射到苏军阵地。

这天,石井四郎匆匆返回新京,晋见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他知道,使用细菌武器必须经过关东军最高司令长官的认可。

植田谦吉知道石井四郎是个吃喝嫖睹、无恶不作之辈,其中研制细菌武器的不少经费都进入了他的口袋,为他挥霍浪费,对他总也看不上眼。但眼下大战正进行,关东军陷入困境,便表现出了几分热情。

刚坐定,石井四郎便提出:“司令长官,什么时候让我带部队上去?”

植田谦吉对这个问题不是没有考虑,但影响太大,保密性太强,一直没与人交谈过。现今石井四郎突然提出,使他一时愣住了。

“当然,使用细菌战是违反国际法的,细菌一旦蔓延扩散会给相当大的地区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研制这种武器等于向全人类宣战……”没想到石井四郎竟然如此这般地讲开了。

“既然如此,你还在拼命干这事,现在又提出使用……”植田谦吉话到嘴边差点没说出来。

石井四郎继续滔滔不绝地讲着。

植田谦吉听人介绍过,石井四郎常以日军细菌部队第一人自居,而且认为只要使用了细菌武器世上便无人能与匹敌,好像他可以为日军取得所需的一切胜利。

这当儿,植田谦吉怱然看到石井四郎在捏弄左脸上的疙瘩,感到一阵恶心,但他克制着:“石井君,你有什么高见就直接讲出来。”

“司令长官,初战不顺,我觉得您作为关东军的最高指挥官,应该毫不犹豫地使用我的这支部队,对苏蒙军施以细菌战。”石井四郎声音很高,还不时用右手比划着。

见植田谦吉注视着自己,石井四郎更加侃侃而谈:“战争的目的就是消灭对手,尽管消灭的方式不尽相同,但在消灭这个本质问题上不存在什么道义的问题。我们效忠的是天皇陛下,我们的目标是胜利,为此所采取的任何手段都是无可非议的!如果都讲国际法,哪还有战争?优秀的大和民族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对这些说法,植田谦吉并非从根本上反对,但从自己鄙视的人口中讲出,他感到不快。

“细菌武器是对付苏联人最恰当的一种新式武器,司令长官比我清楚,苏联的兵员和武器装备远远优于我们,前一阶段我军吃了一些亏根本原因也在这里。对于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当然要使用一切我们能用上的手段!”石井四郎说着,更使劲地抠弄左脸上的疙瘩。

植田谦吉转过头来,把目光避开石井四郎令人恶心的动作,这样讲起话来就像自言自语了:“战争的最终法则当然是取胜,无论怎样讲结局都是残酷的,但是它毕竟还是有规则的。而且苏联和蒙古国幅员辽阔,战略纵深极大,我大日本帝国疆土狭小有限,一旦双方使用同样的手段,遭受灭顶之灾的会是帝国本身,其后果是十分可怕的!”

“司令长官讲的完全有道理。正因为我国疆土狭小,更需要先发制人。”

“你认为苏联人也会使用细菌武器?”

“我、我当然不能完全肯定,但我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们应该先发制人。而且我们完全可以使苏联人吃了亏而无法还手,就是要达到这样的境界。”

“境界?”植田谦吉又喝了一口茶,把“你这种人还配谈境界”一句话也咽下肚了。

“植田司令官,如果你怕承担由此引起的后果,我直接向大本营报告,一切由我承担。”

说真的,植田谦吉不知道大本营对采用细菌武器持何种态度,一旦他们认同,这不是将了自己一军吗?再则,目前战局使他对下一步怎么办也深感无计可施。

“石井君,你觉得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吗?你觉得需要你越级上报吗?”植田谦吉以攻为守。

石井四郎还想说什么,植田谦吉打断了他:“你所讲的这些道理我都不反对,你的战斗精神可佳,但是,一旦使用你的这支部队必须十分注意两个问题,一是保密,二是安全。一旦泄密,我们将招来全世界的谴责,对于帝国十分不利;一旦安全方面出问题,就要伤及我们的官兵,在军内国内都会掀起轩然大波,你我就不是干不成而是上军事法庭的问题了。”

石井四郎反应很快,认定植田谦吉不是不想使用细菌武器,而是怕担当责任。

石井四郎的判断没错,植田谦吉不是没想过细菌战,但作为关东军的最高司令长官,他不能不考虑后果,尤其是刚才讲的那两个问题。

石井四郎认为现在需要的是解除植田谦吉的顾虑,便换了口气:“司令长官所说的这些问题十分重要,我们会非常注意。实际上,我们在平时的训练中就很注意了,这次开赴诺门罕更是万无一失。”

植田谦吉显大的眼袋耷拉着,两个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平日里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石井四郎。

石井四郎站起身来:“植田司令官,使用细菌武器我是第一当事人,一旦误伤我军官兵,一旦泄密,首先要处置的是我,不会是别人。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能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当一回事吗?”

植田谦吉来回踱着步子,脑子里转动着:诺门罕前线开打日军不仅占不了上风,而且呈现出颓势,仿佛在预示着日军的失败;一旦失败,自己的军人生涯行将结束……是的,战争的本质就是杀人掠地,战争的最高法则就是取胜,自己打了一辈子仗不都是这样吗?自己何必去改变这个本质,何必去违背这个法则呢?

植田谦吉收住步子,石井四郎往前跨了一步。

植田谦吉浑浊的眼珠仿佛闪出亮光:“石井君,我同意你的部队参战。这样吧,由我直接通知小松原道太郎,他毕竟是前线的最高指挥官。你的部队的一切行动,都必须经由小松原司令官审定,都不要留下什么文字的记录和痕迹。”

“感谢司令长官给我们提供了一次为大日本帝国建功的好机会。我们一切都按司令长官的命令、按小松原将军的指示行动。”石井四郎嘴上说着,心里骂了一句,“老滑头!”

躇踌满志的石井四郎回到七三一部队,将400余名人员作了分工,一多半冠以“防疫供水部”的名义给前线部队提供饮用水,由佐佐木少佐指挥。另一部组成“敢死队”,负责使用细菌武器,由碇常重少佐指挥。

7月15日一大早,石井四郎乘坐吉普赶到将军庙二十三师团司令部,晋见小松原道太郎。

“司令长官,在你的精心安排下,防疫给水部一路开进很顺利,我想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也会一样的顺利。”石井四郎先开口。

“哪里,哪里,石井君指挥得力,指挥得力!”小松原道太郎嘴里应承着,心里却在盘算着。

此前一天,为了细菌武器的使用问题,植田谦吉专门将小松原道太郎召到关东军司令部商议。

一见面,小松原道太郎毫不保留地谈了自己的看法:凭借二十三师团和配属部队的力量,不是不可以击败苏联的五十七特别军,尤其最近已经夺占了苏蒙军部分阵地,取得了主动权,没有必要让细菌部队参战。小松原道太郎不是怕伤及苏军,而是不情愿自己指挥的战争首开使用细菌武器的先例。再则,两军短兵相接,谁能保证细菌武器不伤害到自己一方?假如一旦出现问题,对部队的士气将是致命的打击,一旦传到东京,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

植田谦吉劝道小松原道太郎,苏军的战力远远高出预先的估计,而此战务必取胜,为此作好使用细菌武器的准备也是应该的。至于用不用,怎样用,视具体情况再定。

对于苏军的战斗力,对于前一段的失败,小松原道太郎感受比植田谦吉更为真切,对于战胜苏蒙军他感到底气不足,因而没再否认使用细菌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