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诺门罕: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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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伤亡、伤亡……”中尉半天才说出口来,“伤亡太惨重了,七十二联队只剩下不到1000名官兵了。”

“小林司令官呢?酒井联队长呢?”小松原道太郎急切地问。

中尉嗫嚅着回答,小林恒一右脚被坦克炮打断,浑身是泥,差点没被踩死,幸好一名军医发现并救出。酒井美喜郎左臂被打断,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现在谁在指挥部队?”小松原道太郎追问。

“六十四联队小队长以上军官非死即伤,只有靠士官指挥了。我是主动跑来报信的。独立野炮十三联队的近两千官兵及多数挽马被炸死了,36门火炮也全部……”

“别说这些了!”小松原道太郎打断了中尉的汇报,“赶快组织人把小林恒一旅团长和酒井美喜郎联队长救下来。”

一天后酒井美喜郎和小林恒一都被救下来了,后来还被送到了后方医院。

酒井美喜郎的七十二联队8月24日参战人数尚近3000人,一天内战死1800多人,伤数百人,军官79人,死伤52人。

酒井美喜郎深感责任重大,在后方医院里自杀了。按日军的规定,战死的大佐可追认为将军,酒井美喜郎虽不是战死者,但日军参谋本部将丧事当做喜事办,追认其为少将。

右翼森田范正旅团的情况似乎更遭糕。

七十一联队长森田彻任大队长时,曾组织“肉弹”击毁过苏军的坦克和装甲车,此次战役打响前,他踌躇满志,想打好仗再升一职。

矮个子森田彻在七七卢沟桥事变时,是事变的元凶和现场指挥者之一,事变后获金鹰三级勋章,很快被晋升为大佐,调任关东军第七国境备队队长。

8月2日,森田彻继任战死的七十一联队长。

苏军大反击开始后,战斗越打越激烈,森田彻命令组成了数十个“肉弹”主动出击。没想到苏军坦克的改进和战法的改变,使“肉弹”攻击毫无作用。战至22日,七十一联队大队长以下的军官全部战死了。

8月26日上午,旅团长攻击的命令又下来了。

森田彻知道进攻的结果就是灭亡。这个酒壶不离身的家伙从腰间掏出酒瓶,沽冬咕冬喝完,命令部属烧毁联队队旗和密电码本,往自己头上缠上白布条,挥舞战刀带领部属冲向苏军坦克、装甲车,准备集体“玉碎”。

森田彻没冲出几步,一排重机枪子弹飞来,他一头栽倒在地上,接着被反冲锋的苏军坦克碾成肉饼。

长谷部大佐中弹当场死亡。

重炮第一联队长三鸠大佐被炸断一条脚,代理联队长梅田炸毁了空炮后切腹自杀。

植田谦吉命令的、小松原道太郎指挥的南线的攻势反击失败了。

8月24日上午,朱可夫在哈玛尔达巴山脚下的地下掩蔽部里接受《英雄红军战士报》、《红星报》等新闻单位记者的集体采访。

远方近处仍然炮声不断,战斗远未结束。

朱可夫走进掩蔽部,记者们摊开纸笔,准备提问、记录。

朱可夫刚洗完他习惯的清晨澡,满面红光,充满自信。和他相反,记者们对下一步战局的发展心中无数,难免焦虑担忧。

朱可夫声音宏亮、条理清晰地介绍了3天来的战局发展后说:“经过3天的激战,第一集团军已经对敌形成了双重包围网,内层主要由步兵组成,负责进攻敌人阵地;外层由坦克装甲部队组成,主要负责封锁国境沿线,形成关门打狗之势。而且,外线内线相互配合,并且都能够得到空军、炮兵及时有力的支持。”

“司令员同志,您对全胜有多大的把握?”一名记者问。

“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现在的问题是怎样对敌人打击得更狠一些。”朱可夫回答得很轻松。

记者们听着,心里放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参谋闯了进来,报告日军正在集中大量部队,看来准备发动一次大的反击。

记者们听着,一个个心又悬起来了。

朱可夫回答了一声“知道了”,又继续向记者介绍这两天的情况。

这名参谋原以为司令员会很快下达命令以应对日军,没想到朱可夫继续记者会,只好退到门口等待。

朱可夫看到了那名参谋,说:“你走吧,我知道了。”

一名记者忍不住站起身来:“司令员同志,请您先处理作战问题后再给我们介绍,作战刻不容缓,而我们采访有的是时间。”

朱可夫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这名记者:“日军现在没有力量进行大的反攻,而且在我兵力,尤其是坦克、装甲车、火炮都占优的情况下,他们越是离开工事进行反攻,就会被消灭得更快。这样的情况不需要我处理,前线的官兵们会处理了。”

朱可夫说完,转过头来,继续介绍作战情况。

记者们相信,朱可夫对此役取胜已经完全有把握了。

守卫北线谢尔陶拉盖高地的是二十三师团骑兵联队。联队长东八百藏战死后由井置继任。

二十三师团7月1日占领这个高地后用一个半月时间构筑改造,工事主要材料是钢筋水泥,而且相互间形成了交叉火力。这个联队配有各种火炮10多门,装甲车10多辆,还可以得到后方重炮的支援。

苏军8月20日攻打一天没打下来。

21日,朱可夫命令重炮部队向高地轰击,同时命令预备队中的第九装甲旅迂回到高地的东方,与从南方向北进攻的第八装甲旅形成大合围之势。

从上午开始,80多公斤一发的炮弹不断落在谢尔陶拉盖高地上,日军钢筋水泥工事一个个被炸毁。

下午,苏军的火炮更猛烈了,高地上的工事全部被夷为平地,连单兵掩体都被炸平,日军官兵连藏身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火炮轰击的同时,苏军三十六师六○一团从正面,坦克第十一旅的一个营从右侧,第七装甲旅的一个营从左侧向怒涛一样涌了过去。

苏军的火焰喷射坦克冲上阵地,长着灌木丛的沙沟里燃起了熊熊大火。

日军顽强地抵抗了两天。

8月23日,朱可夫又将第二一二空降旅的一个营调过来,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

井置骑兵部队从800多人锐减到100余人,官兵没有一口粮,没有一滴水,弹药也很快打光,再战下去只有全部死亡。

8月24日上午,井置将活着的军官集中起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守在这里100多条生命是死,没有撤退命令而撤退则将受严惩。军官们面面相觑。

“还是撤!能换回100条生命,即使我死了也值得。”满脸血污的井置声音吵哑。

气氛很有些悲壮。

井置将100多人时而分开,时而聚集,时而兜圈子,进而钻空子,终于逃出了苏蒙军的包围。

二十三师团司令部得知这消息,来了两名军佐,不是安抚逃出来的这100多人,而是将井置带到一片低凹地,逼他“为了日军的荣誉”杀身成仁。

井置被逼无奈,只好拔出军刀切腹自杀。

在南线,日军“攻势反击”挫败后,诺罗高地处在苏蒙军的包围之中了。8月27日,苏军南方兵团向诺罗高地发起了进攻。

诺罗高地的守军是第八国境守备队,队长长谷部大佐看到1万多“攻势反击”的日军被苏蒙军打得落花流水,早已失去了胜利的信心。但他深知日军的那一套,带着2000人、10多门炮硬是一步也不退让。

国境守备队的装备不如二十三师团,长谷部一会儿赶到这个阵地,一会儿赶到那个阵地,鼓励官兵死守。

身着大佐军装的长谷部的动作被苏军狙击手看得一清二楚,几次想向他射击都因他躲避得快而未成。

太阳快落山了,长谷部站在壕沟边,心想着苏军不会发起夜袭,紧张了一天的神经放松了。此时,一颗子弹飞来,击中额头,长谷部扑地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配合第八国境守备队防守诺罗高地的还有日军第二十八联队的梶川大队。这个大队也算日军的装备精良之师。

朱可夫对梶川大队采取了特殊的打法:只用重炮轰击,不用坦克也不派步兵进攻。从早到晚,苏军的炮弹不断落到梶川大队的阵地上,梶川大队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苏军利用这样的机会,在梶川大队的眼皮子下面的哈拉哈河上架起了4座浮桥,准备随时使用。

七十二联队调走后,巴尔其嘎尔高地的防守主要由山县武光的六十四联队承担。

山县武光自5月份起就率部多次与苏蒙军激战,知道苏军火力很猛,不是“肉弹攻击”、“夜袭”这样的老办法就能得手的,也知道此战空前险恶,便督促部下加固工事,做好防御准备。

和北线南线不一样,朱可夫指示苏军部队对巴尔其嘎尔高地的进攻不紧不慢,以便南线北线歼敌后,再最后消灭中线敌人,以免其逃窜。

这样一来,苏军在中线的进攻既没用坦克装甲车,也没用飞机投弹轰炸,甚至连炮击也不是那么猛烈。步兵隔半个来小时攻一次,山县武光组织官兵奋力抗击。不管怎么样,几个回合下来,六十四联队居然守住了阵地。山县武光窃喜。

但是,山县武光看到,日军几个据点之间空隙太大,连接不起来,很容易被 苏军分割包围,一旦苏军看清了这一点,中路日军就将陷入合围之中,便几次要求小松原道太郎、小林恒一增派兵力,得到的回答都是“从哪里给你派兵?”

山县武光明白,六十四联队是死是活全靠自己了,便依据手中握有的兵力、火力,重新作了调整,有轻有重,有前有后,还能相互支援。

尽管如此,几天来苏军火炮准确性极高的轰击,大大消耗了六十四联队的力量。

8月27日中午,南线北线的仗打得差不多了,按照朱可夫的命令,苏军向巴尔其嘎尔高地发起了猛攻,几分钟内就向高地上发射了数百发炮弹,日军不是被炸死,就是被埋在炸塌的战壕里。

傍晚,苏军4辆坦克冲上了高地,一些士兵紧随坦克之后。但是,天快黑时,苏军官兵又不慌不忙地退下来了。他们根据朱可夫的指示,夜战不便于发挥自身的优势,尽量避免。

晚上有月亮,月光洒在尸横遍野的阵地上。山县武光组织部队加修工事。

士兵们早已没吃没喝,一个个动弹不得了。

这时,前面的苏军架起了喇叭,接着传来了甜甜的日本女人的声音:“日军弟兄们,小松原师团已经被包围了,你们的父母还盼着你们回去,快打着白旗过来投降吧!”

日军官兵中有不少人熟悉这声音。播音员叫冈田嘉子,是著名的电影明星、日本共产党员,1938年1月投奔苏联的。

日军官兵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工具,静静地听着。

小松原道太郎得知这一消息,生怕巴尔其嘎尔高地的日军真的投降了苏军,急忙从被打得残缺不全的各部队中拼凑了1100多人的队伍,包括伊势高秀野战炮第十三联队残存的5门火炮,赶到高地支援。

28日天刚亮,苏军再次对巴尔其嘎尔高地的日军轰击,坦克也开进到高地500来米处交叉射击。这天的炮火大大猛于过去,日军更是无法还击,而且和师团失去了联系,士气已经完全崩溃了。

山县武光和伊势高秀两人血污满脸、尘土满身地凑到一起。

山县武光声音唦哑:“伊势君,再这样打下去,只有一条路,全体战死。”

伊势高秀不住地点头。

山县武光说话更吃力了:“我们只有后撤了。”

伊势高秀犹豫了:没有命令后撤,必定受到军法严惩。

山县武光说:“这命令由我来下,有什么责任我来担当。”

“不,还是我们一起下!”伊势高秀回答。伊势高秀平日里对士兵较好,面对险恶的局势,他想多一个人活着回去,就可以多一个家庭少些痛苦。

命令是晚上11点多下达的,但撤退很缓慢。尸体可以不管,伤员不能不管。直到凌晨3点,撤完伤员后,活着的才得以后撤。

8月29日清晨,苏军发现山县武光、伊势高秀带领部队后撤,急派坦克和步兵追击。

日军后撤部队中伤员很多,行动迟缓,很快被打散,接着被歼灭了。

山县武光、伊势高秀和其他4名士兵被包围住了。

山县武光脸上现出了极其痛苦的神情,伊势高秀则有些木讷了。二人对视着,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烧掉军旗,开枪自杀了。

副联队长、旗手也自杀了。只有两名士兵将自己埋在沙地里,晚上偷偷跑回。

小松原道太郎深知,山县联队的覆灭,说明日军防线彻底崩溃了,也说明此战完全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