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发榴弹在指挥部附近落地爆炸,震得整个指挥部都在颤抖,林晓伟的军帽上,肩上都是尘土,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有人报道说,鬼子伤亡惨重,已经停止进攻了,但并没有撤兵的迹象……
林晓伟听了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担心起来,因为他知道战场上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是敌人临时进行休整,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二是鬼子调整战术,等等援兵。
“秦副官……”林晓伟思索了一阵大喊一声。
“到!”营职参谋秦长河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林晓伟近前听长官候训示。
“战地医院有多少伤号?”
“连轻伤带重伤加在一起超过三百……”
“把负责守护医疗救护队的一个连调到一线来,另外,凡是能参加战斗的轻伤员也全部调到一线……”副官秦长河还要往下汇报时被林晓伟截住命令道。
“这……是!”秦长河听到命令后一犹豫了一下,心说,这一个连是负责后勤守卫工作的,很久不打仗了,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兵,战斗力就不用说了。而且把他们调来,战地医院那边一点防范都没有了,万一战地医院受到袭击怎么办?这里离医院有十里地左右,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那可就糟了。但一看参谋长林晓伟脸色铁青,两眼瞪着,哪敢说别的,答应一声走了。
吩咐完秦副官后,林晓伟又把自己的警卫连长杨子山叫到近前,压低了声音说,警卫连不许离开指挥部半步,准备好战马和一切应用物品,随时准备撤退……
两个小时后,副官秦长河向他报告,一切按照他的要求准备就序,负责守卫战地医院的一个连加上几十名轻伤号,超过二百名官兵已全进入长兴峪一线防御工事。林晓伟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阳已经往西转了,林晓伟看了看怀表,已是晚上六点钟了,再有一个多小时天就黑下来了,可指挥部的电台里仍没传来半点儿救兵的消息。鬼子仍然没的发动攻击,难道他们在等待大部队?还是等天黑以后再进攻,还是有什么阴谋诡计?……肯定是在等待大部队,阴谋能有什么阴谋?这里方园一百里以内就有峪口一条通道,其余的除了岭就壁,要么就是山沟和溪流,根本没路可走,一百里以外往北是开鲁,往南是北漂,都已超出了建平县防区,而且朝阳和开鲁一带,以及北漂和凌源等地都驻有重兵。只要能守住峪口,鬼子们就飞不过长兴峪,救兵迟早会来的。
但林晓伟仍然不放心,他又到两边的防御工地上视察了守军的状况,又用望远镜看了看对面鬼子的动静,没有什么异常状况。天好不容黑了下来,一阵山风吹来,林晓伟这才感觉到凉爽了许多。回到指挥部临时休息室,林晓伟躺了下来,两眼一闭上就着了,他的确累了,如果说坚守阵地是一种意念,那么盼望救兵则是一种煎熬……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有人把他从梦中推醒。
林晓伟睁眼一看,眼前站着秦长河、杨子山等人,尽管他睡眼朦胧的,但鉴于军人的职业敏感,他一下就觉察出来出事了,忙一骨碌身爬起来问:“什么事?”
“参谋长,西北部有枪声,非常密集……不知道是谁和谁交火?……”秦长河汇报道。
“西北部?战地医院?……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查一下,弄明白,速报我知!快去!”林晓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现在他有点儿草木皆兵,也有一种大厦将倾一柱难支的危机感,因此他动不动就要咆哮。这也难怪,从这里往西北不到十里就是战地医院,负责守卫战地医院的是一个连的兵力,但已经被他调到一线来了,如果鬼子和伪军从天而降,占领战地医院后,长兴峪腹背受敌,那就完了,他能不紧张吗?
可是怕神就有鬼。半个小时后,一个负了轻伤的通信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报报报,报告,大……大事不好了,战地医院遭到鬼子和汉奸的袭击,数十名医护人员全被打散了。这些个杀人魔王到里面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就奸,伤病号死伤无数,最后他们还放了把火,火烧战地医院,上百名重伤号全部遇难……鬼子由汉奸带路已经抄了我们的后路了,离这里不到五里地了……”
“什么?……秦副官呢?”林晓伟再也不镇定了。
“报告参谋长,秦副官和我们十几名卫兵前去战地医院打探消息,走到半路遇到了一个受伤逃亡的军医。那军医把那里的情况刚讲完,鬼子就追到眼前了。就这样我们和鬼子交了火,战斗中秦副官受了重伤,十几个人就我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小的保护着秦副官跌下了崖谷,后又抄近路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向您汇报。秦副官临终时让我带话给您,赶快撤退,否则,全军覆没!长兴峪守不住了……”
没等通信兵汇报完毕,长兴峪峪口处就传来猛烈的枪炮声。不大会儿,又一个士兵跑进来神色慌张地向林晓伟汇报说,鬼子集中兵力向长兴峪发动了又一轮的猛烈攻击……
“通知弟兄们撤,全线撤退,回建平县……”林晓伟说完这句话后,有气无力地瘫坐在那里,好半天一动不动……
林晓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地瘫坐在那里,好半天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作为长兴峪守军的主将,没有上级的命令,他擅自撤退意味着什么,但眼下不撤退又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
这时,指挥部的电台里突然传来建平县城防旅的消息:八个营的援军已经从赤峰出发,由旅长李春祥亲自带队前来长兴峪支援。命你们死守阵地,一个小时后,援兵的先头部队五百名骑兵就能赶到……
林晓伟如饥似渴地盼望的好消息来了,但现在的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对他来说来得太晚了。林晓伟面无表情地站在电台前,听着话务员的报告。但话务员的报告还没完成,突然间电台成了哑吧,指挥部随即也一片漆黑,很明显,信号线和电线都被炸断了。林晓伟心说,一个小时,太久了,援兵没到,老子就先完了,去他娘的,老子不伺候了……
在林晓伟的摧促下,指挥部的人摸黑胡乱整理了一下,副官,机要员、话务员、通信兵等等,林晓伟带着这几十人在警卫连的保护下,二百来人飞身上马出了指挥部奔建平县方向下去了,至于长兴峪的三百多名守军如何撤退,他们下达完撤退的命令后就全然不顾了。
林晓伟他们走后不到半小时,独眼龙和章军率领日伪军二百多人就冲到了指挥部。
原来,带队袭击战地医院的正是汉奸独眼龙和章军的一二百伪军和鬼子的两个小队。这三百多人在独眼龙的带领下,从长兴峪往东北方向撤退三十里来到一个谷口。表面上看,这里根本就没有路,谷底长年有齐腰深的水流,两旁边是立陡石崖高达数丈,他们有的骑马有的步行趟水过去后,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然后又翻过两座小山丘,这路难走极了,其实根本就没有路,他们硬是往前走,有的地方狭窄得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一不小心就会裁入山沟,不粉身碎骨也得骨断筋折。这些个鬼子和汉奸只好一只手牵马小心翼翼地通行,这就浪费时间了,这一绕道不到六十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七个小时。
天刚一黑,他们就来到了战地医院的小山丘下。战地医院依山而建,位于一座小山包上。说是医院,其实只有几间简陋的破房子,平时就驻着十多个医护人员,承担着长兴峪两个营守军的医疗保障。如今这一开仗,医务人员也增加了几倍,伤病号更多,由于病房严重不足,四周临时搭建了不少帐篷。这座小山包地形很奇特,除了他们建的通向长兴峪的一条道之外,四外除了树林就是山崖根本就没有路。山包下还驻守着一个连负责医院的安全工作,这个连全是些老弱病残的士兵,他们长年不打仗,只起个警械作用。但因长兴峪战事吃紧,这个连已经被林晓伟调到一线去了,因此这里毫无防范,三百多名鬼子和汉奸悄悄摸到山丘下面时,医院的工作人员们丝毫没有察觉。
独眼龙一看喜出望外,带着人顺着狭窄的山道往上摸,在他们要进入医院时,被于海鹏事先安排的警卫排发现了,由于天黑看不太清,两个哨兵一看来了一队人马就喊了一声:“什么人?”
独眼龙和章军一看被发现了,那有什么好说的,打吧!于是这两个败类并不答话,把手枪一掏对准哨兵“啪,啪”就是两枪,两个哨兵应声倒下。
“冲!”独眼龙一声令下,三百多名鬼子和汉奸就往医院冲来。他们见人就放枪,夜里枪声一响,传出多远。医院的医务人员和伤病号做梦也没想到鬼子和汉奸从天而降,这下可就乱了套了。一时间枪声大作,哭喊连天,这小山包可就热闹了。
警卫排长叫李占元,是刑思田一手提拔起来的,手使双枪,称得上一员虎将,于海鹏生前很喜欢他,因担心表妹方敏的安危,于海鹏让刑思田把他派过来带着一个排的兵力专门负责保护方敏的安全。
协助李占元的还有沈亮和王商二人。他们到达医院后,其他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问,就和方敏锦儿驻守战地医院的帐篷里,沈亮和王商和方敏及锦儿几乎形影不离,李占元每天安排两名警卫在医院入口处放哨站岗。他们知道山下要道驻守着一个连是保护这座医院的,林晓伟临时把这个连调到长兴峪一线的事,李占元他们一点也不知道。因此,今天晚上他们也有点儿大意。
枪声一响,王商沈亮从睡梦中惊醒,他们手里拎着手枪赶紧把方敏和锦儿叫起来,这两个女人都怀有三个多月的身孕,白天忙活了一天,抢救伤号,累得够呛,晚上一沾床就着了。这枪响和喊声她们也听见了,正在惊愣的时候,王商和沈亮提着手枪就闯进来了:“也不知怎么搞的,鬼子和汉奸冲到医院来了,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