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董全把情绪稳定以后,看了看五十步开外的那名蹲着的卫兵和那支几乎看不见的已燃至一半的纸烟,冷不丁把右手一扬,手腕一翻,“啪”就是一枪。
随着枪响,方敏和二十来人把眼一闭,但瞬间忍不住又睁大了眼睛。
最害怕的是那名叼着烟的卫兵,他看着董全提着手枪并没有弃枪认输的意思,心说既然如此,你可多瞄一会儿,别慌,别急,瞄好了再开枪,打不中烟不要紧,千万可别把我给打上。就在那名卫兵面带惊恐胡思乱想的时候,董全举枪就射击,枪声一响这名卫兵吓得好悬没蹦起来,但他一紧张嘴绷得更紧。惊魂过后他感觉纸烟还在嘴上。这时,负责观耙的卫兵跑过来两个,一看纸烟没有被打飞,就大喊起来:“未击中目标!”
全场都鸦雀无声,特别是董全和他带来的二十多人,都面面相觑。董全心说,完了,失手了,看来今天是输定了,第二枪都输了,第三枪运气加枪法放到第后一场,难度肯定比前两枪都要大,看来是自己在枪上下的苦功还不够哇!
再看于海鹏更加趾高气扬了,就要宣布第二枪的比试结果。
这时,惊魂方定的这名卫兵想深吸两口烟稳稳心神,用力吸了两口没反应,再吸仍没反应,然后又吸,但他无论怎么吸烟就是没反应。他一把把纸烟从嘴上拿下来仔细一看,纸烟前面的半寸硬生生地没了,根本就没火,很明显原因就出在董全刚才那一枪上,子弹把带火的烟头打飞了,烟熄灭了,他再用力吸烟肯定是没反应了。
这名卫兵明白以后,把嘴张多大,心说这才是真正的神枪呢,比我们参谋长那一枪还要漂亮。这名卫兵情绪激动,不由自主地大喊道:“不对!报错了,命中目标,董全这一枪把烟头给打飞了……”众人一听无不惊骇。
那名卫兵不由自主的一喊,“报错了,命中目标,把烟头给打飞了……”说着他把纸烟小心地举着跑过来让大伙观看。
这一下,众人深喊吃惊和意外。等那名卫兵跑到大伙近前,众人这可看清楚了,有少半截纸烟拿在卫兵的手中,最头上还有一点子弹穿过的糊印,说明确实是枪打的。
这一下大大出众官兵的意料之外,于海鹏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走到近前定睛观看,果然一点儿不差。
“好枪法!哗……”这次团长李春祥带头喝彩,鼓掌。一时间,偌大个耙场,掌声如潮,这种自发的掌声和喝彩声跟当今舞台上演员像讨饭一样讨要来的掌声完全不是一回事,它发自内心,持久,热烈,经久不息。
于海鹏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了,团长李春祥一看赶紧当众宣布:第二枪,仍是平手!当然,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李春祥向着于海鹏,故意给他找个台阶下。其实,谁高谁低,这第二枪已经分出来了。
“第三枪,准备!”于海鹏气乎乎喊了一声,并把自己的佩枪勃郎宁摘了递给卫兵。卫兵接过枪来一转身放到了桌子上。
这时过来几个卫兵,端着两个托盘,规规矩矩行地往于海鹏面前一站。
于海鹏冲大伙说:“这第三枪比的是运气加枪法,怎么个比法呢?这里我先解释一下。”他一指两个托盘说,“这里有两把手枪,每把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这里还有两个纸团,我们俩各抓一个,然后骑在马上从同一地点出向相反的方向跑,谁的上面写前”先“字,谁就回头向对方先开枪。谁的运气好,枪法准,谁自然就是赢家;谁的运气背,被撂下马,谁自然就是输家,死了的那就自认倒霉吧!董全,来吧,这次让你先抓!”
众人一听于海鹏的解释,无不骤然变色。就连团长李春祥心里也是一震,心说,于海鹏,你这是比武吗?你这是赌命!但是他是参谋长,话既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经扔出去了,自己也不好从中阻挠,估计他应该有分寸。难道他能当着自己的面闹出人命吗?真要那样,看你如何向我交待。于是,李春祥也不言语,坐在那里耐着性子看着这场戏往下怎么演。
此时,董全的那帮铁哥们儿又把刚放下来的心悬起来了,这哪叫比枪法呀,这是比运气。另外,董全初来窄到,刚穿上军装,至多算个新兵蛋子;而于海鹏就完全不同,那是一团的参谋长,二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这种比试能公平得了吗?换句话说,于海鹏赢了,一枪打死了董全,那是理所当然的,愿赌服输嘛。可要是董全赢了,把于海鹏一枪撂到马下了,那能完得了吗?别人不说,李团长能答应吗?我们和董全全都得倒霉,兵当不成是小事,恐怕命还得扔到这儿……
最为担心和痛苦的要数方敏,其实从二人一开始比武时,她就提心吊胆的。听完于海鹏讲第三枪的比试规则后,方敏的心里像刀扎一样难受,这第三枪真要按于海鹏的意思比下去,两个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真这样比下去,谁也好不了。可这两个人的脾气秉性她都很清楚,都是血性男儿,都是火暴的性子,劝肯定是劝不了。一个是她表哥,一个是她丈夫,手心手背都是肉,伤着谁她都不愿看到。但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解劝肯定无济于事。这哪是比武呀?这是势不两立的决斗!方敏的心急得像火烧火燎一样,她后悔极了,早知道这样我们不当兵多好,我和全哥还回飞虎岭去多好……
董全听了沉默了一下没吱声。
“怎么,你怯场了?”于海鹏厉声逼问。
“好吧,我跟你比,还望参谋长手下留情。”董全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但是他更清楚于海鹏的毒气在什么地方,如果不让他这口气顺过来,迟早还得有更大的麻烦。董全转念又一想,唉,怕什么呢?今天要是死在于海鹏的枪下,我也算报恩了……想到这里董全没有退让便答应了。
于海鹏心说,兔崽子,你还真敢应战呀,那好,咱走着瞧。今天我非把你一枪给嘣到马下不可,这就是你敢抢我于海鹏的女人的代价。
“请吧!”于海鹏胸有成竹地让董全挑纸团,托盘里只两个纸团,上面早已有人写好了字,揉搓得一样大小。于海鹏怕别人说自己弄虚作假,以权势压人,这次他让董全先挑。
几百人的现场静得可怕,人们都瞪着眼睛,看着这场特殊的比武。董全走上前去,一点也没有犹豫,随便拿了一个决定自己命运的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一看,上面用竹笔写了一个清晰的小楷字……“后”。董全没有吃惊,反而很安心。因为这个“后”字正如他愿,要是挑个“先”字,他一个从土匪窝里刚刚被招安过来的新兵,能动手把参谋长一枪撂到马下吗?那样的话,纵使自己有十条命也得去见阎王爷了。况且,还得连累这帮铁哥们儿,自己生死无所谓,要因为自己的私事让黄子厚等人也跟着受连累,他们才刚刚如愿地穿上军装,步入正道,那样就太对不起朋友了!
于海鹏也看见了董全手中纸团上的“后”字,他把另一个纸团拿在手中说:“既然你的是‘后’字,那这个也不用拆了,肯定是个‘先’字。这可怪不得我,就怪你的运气差吧!”说着,他把纸团又扔回了托盘内,卫兵高高兴兴地把托盘端了下去。实际上,并不是董全的运气差,而是于海鹏手下的卫兵在里面做了手脚,将两个纸团都写上了“后”字,谁先抓谁倒霉,他们猜准了参谋长肯定得让董全先抓,这分明是向着于海鹏,于海鹏当然心里也清楚。
接下来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愿赌就得服输,到现在谁也挽回不了局面了。就像坐上了已经启航的飞机,你想立刻再下来几乎是不可能了。董全带来的二十多名弟兄连大气也不敢出,都眼睁睁地看着。方敏一看,好悬没晕过去,身体发软几乎都站不住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在这里看着。
这时,董全和于海鹏毫不犹豫地从托盘里各自捡起一把手枪。有卫兵牵来两匹高头大马,一红一白,这两匹马精神抖擞,咴咴乱叫,直打响鼻。两马一分,红马递给了于海鹏,白马递给了董全,两个人接缰在手,搬鞍认蹬,飞身上马,右手提着手枪都做好了准备。
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开始!”
董全没有打马而是两腿轻轻一夹,马就懒散蹄往前走。董全坐在马上,右手提着手枪,头也不回地任由马往前散步。
方敏现在连气带急,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董全那一帮铁哥们儿,黄子厚,锦儿,沈亮,尚氏二杰,“二勇”等等众人都替董全着急,心说,我的傻兄弟,你怎么还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悠闲地散步?手枪射程又不远,你骑术不差,突然打马一跑,然后接连来个金刚贴板桥,或者是蹬里藏身什么的,你们枪里就一颗子弹,躲过去或是跑出有效射程范围。然后再一拨马回来,你就可以开枪打他了,主动权就在你手了。你样慢慢腾腾地往前走,于海鹏枪法那么准,一回头“当”的给你一枪,你不就没命了?
他们急是急,但谁也没敢喊出来。因为,枪头不动,憋折枪杆的道理他们都懂。况且,这是在军营,是有规矩的地方,有团长在,他们又都是刚刚穿上军装的新兵蛋子,只有眼巴巴干着急地在这里看着。
于海鹏也没打马跑,他把马往前一提,也是慢慢腾腾地往前走。但是他心里可有底,心说反正我先开枪,我回头一枪就得给你来个大揭盖,你小子就到阎王爷那里喊冤吧!想到这里,他偷偷地往身后观看,这一看于海鹏也吃惊非小。只见董全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马上悠闲如散步,走了半天离开自己还没出一箭地。于海鹏心说,嗬,怪事啊。******,这小子真够邪乎的,都死到临头了,他还这么安稳,难道他真不怕死?不可能!我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这样不怕死那样不可怕死的人多了去了,但真正不怕死的几乎没有!眼前这小子貌不惊人,怎么这么邪乎?难道我就这样一枪嘣了他?打伤他吧,我出不了胸中的恶气;打死他吧,团长可在那儿看着呢,那里我如何交待?还有表妹能不能原谅我……哎,有了,我何不如此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