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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28宿之谜

在中国古籍,如《左传》和《国语》里面,记载不少天象变异现象,据说这些现象能预示国家祸福吉凶,年岁丰歉。

《周礼·春官宗伯》说:“保章氏掌天星……以星土辨九州之地,所封封域皆有分星,以观妖祥。”可见当时似乎已形成了28宿的分野说。

但法国天文学家贝窝在1839年,提出了28宿的起源问题,从而引起一番讨论。关于印度的纳沙特拉(Nakshatra)、中国的宿以及阿拉伯的曼吉勒(Manzil),一般的讨论者都同意有共同的起源,至于起源地点,就各持己见,议论纷纭。

贝窝、德绪尔、薛莱格和新城新藏认为起源于中国;韦伯认为起源于巴比伦;白赖南和伯吉斯则主张源自印度。因此28宿的起源问题,至今悬而未解。

赞成中国28宿西来说的人,以明末到中国传教的耶稣教士为代表。这些传教士认为中国的28宿及相关的12星次,是巴比伦和希腊黄道12宫的翻版。

他们这种看法,英国研究中国科技史学者、剑桥大学教授李约瑟在其宏观??识的《中国科学技术史》里面,就曾予以批驳。

明末以来仍有不少西方汉学家持大同小异的意见,比如20世纪初,英国人金斯密尔在《皇家亚洲学会华北分会会志》发表《两种黄道带》一文,认为中国的28宿是月亮黄道带,来源是巴比伦以太阳黄道带为依据的黄道12宫。

所谓“宿”,在中文里面的意思是“过宿的旅舍”,起初大概是用来描述月亮在一个恒星月中的运动位置。在每一个恒星月中,月亮每晚在满天的恒星中都有一个“旅居”之地;因为每个恒星月是27天或32天,所以月亮每一个月共换27或28个“住宿”地方,于是叫做28宿,也有人称为28舍或28星。

认为中国28宿源于巴比伦的人,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中国28宿是以赤道为准,而不是以黄道为准的。在天文观察上,有两种普遍采用的方法,以确定恒星方位的坐标:其一是赤道坐标,称为赤经、赤纬;其二是黄道坐标,名叫黄经、黄纬。

黄道和赤道构成23°27′的交角,在春分点及秋分点相交。因此,中国的28宿,即与巴比伦的坐标有别,而仍认为源于巴比伦,是说不通的。至于日本人新城新藏,虽赞成28宿源于中国,却相信是以黄道而定,也似乎稍欠妥善。

有关中国28宿以赤道为准,而不是以黄道为准的证据,历代的中国史籍均有记载,描写到28宿时,并没有采用接近黄道的星,比如天市、太微、轩辕,而《汉书·律历志》以及《淮南子·天文训》等,所列举的28宿广度,也都以赤道为准。

虽然《后汉书·律历志》中,在各宿的赤道广度后面,增列了黄道上相应的广度,但是宋代沈括在《梦溪笔谈》里说:“凡28宿度数,皆以赤道为法。”那么,中国的28宿,又怎么可以说成是巴比伦的翻版呢?

当然,假如能够弄清楚28宿出现的时代,28宿的起源问题也就有可能迎刃而解。古印度、阿拉伯,伊朗、埃及等国,古代都有28宿,而一般人认为,要以古印度出现为最早,那么中国和印度,到底孰先孰后呢?德国人韦伯根据印度28宿起于昴,而中国则起于角,就认定印度较中国为先。经天文学家计算,起于昴,就表示昴的春分点,距今约3800多年,即公元前1860年,但角的秋分点,距今则不过1500余年,为公元440年。

然而以昴为春分点,并非印度所独有,中国的古籍亦不乏此项记载,例如《尧典》所谓:“日中星鸟,以殷仲春”,谌约翰在其著的《中国古代天文学史》就解释中国春分点也起于昴。

这么说来,倒像不分先后了。但也有人持相反看法,比如薛莱格就在他的《星辰考源》中,指出起于角的中国28宿,实较起于昴的印度为早。

薛莱格旁征博引,不乏独到见解,但他忘记了一点,就是中国的星座观测法,与西方并不尽同。有一位中国科学家指出:西方侧重观测晨星,如埃及以天狼星晨升为尼罗河泛滥征兆,巴比伦以广车星朝观为一年之始;但中国侧重昏星,或者晨星昏星并举。

这位中国科学家还说,中国人的流行俗谚“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正表示古代旅行人士有看昏星的习惯行为,而中国古代观测即多在晚间,月夜的星座,自然甚为清晰,所以中国不用12宫,而通行28宿。这似乎也从一个侧面证明28宿起源于中国。

然而,由于古代巴比伦的天文学非常发达,在争论28宿起于何时何地时,总有人将天文学上的任何发明,都溯源于古代巴比伦。

美国布朗大学教授诺格保在一本谈沦古代巴比伦天文学的书中,就这么说:“黄道带的发明也在同一个时期(公元前450年前后),它初次出现是在公元419年的著作中。名字被借作黄道符号的那些星座,当然出现得更早。”因此,有人将28宿的起源,归于古代巴比伦,似也顺理成章。

那么,中国的28宿,到底又起于何时?新城新藏以为在周初,那就是公元前800多年。

但倘若据《尚书·尧典》所记“四中星”,则可推断至公元前11世纪;以四中星定四时,只能说是28宿的前驱,不能说当时已存在28宿这个体系。然而根据不少史乘文献,则战国时代已有28宿的明确记载。

战国中期(公元前4世纪)的占星家甘德和石申,分别著有《天文星占》和《天文》二书,原书虽然已遗失,但《汉书·天文志》录有甘、石二人著作的零星片断和28宿星表。至于《周礼·春官·冯相氏》和《周礼·秋官·哲蔟氏》及《周礼·考工记·舆人》,亦载有28星,但并没有列出星名。年代更早的《诗经》,如除牵牛、织女星不算,也有6个宿名。这些虽不一定能证明当时已发展出完整的28宿体系,却至少可以表示28宿已经萌芽,或甚至已作为定时之用,只是记载不详而已。然而年湮代远,资料不全,要解答这个问题,只好留待考古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