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身体渐渐冰冷,揪住仅剩的一丝残念,我作猛虎扑食状,扑向那个恩将仇报的家伙,狠狠抱着他的脖子,有样学样的“吭哧”一口咬下。
敢咬我!简直是活腻味了!
他修长的身躯微微僵住,显然他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咬他。哼,我的座右铭是:有恩必报,有仇必偿,就算死了,也得拖个垫背的。我是小强,遇强则强的小强!绝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咬了我,我自然要咬回你作补偿!
“松口!”他的声音异常冰冷。
“不成!你刚刚咬了我,万一我得了狂犬病找谁去?”咬着他,我含糊不清地说着,口水粘在他的脖子上。
黑线,沉默。
“放心,死人是不会得狂犬病的。”男子冷冷地道。
“死人?”我眨了眨眼睛,终于松了口。还未等到那个家伙的回答,剧烈的痛楚已经扑天盖地的向我袭来。灼痛,是烈火焚身般的灼痛!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一般,剧烈的疼痛令我生不如死。眼前是满目的血红,仿佛地狱中那疯长的妖红血莲。许久,我才安静下来,口中还残留着腥咸的液体,那个银发的妖异男子早已消失不见,只是我口中,他血的腥味却久久不散……
“混蛋!你居然敢逃!你给我出来!喂,至少留个名片给我!”我追出屋子,气得直跳脚。
墨一般浓黑的天幕上,启明星在天遥遥闪亮。忽然,一道刺目的银色光芒在我眼前闪了闪,那银芒是从我的右手上发出的,我微微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右手,我的右手食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环。
是那个家伙留下的?这算什么?留给我当抵押的医药费?还算他有点良知。
本想拔下来仔细看看,却发现那个银环仿佛长在我的手上一样,怎么也拔不下来,便随它戴着了,仔细看看,还挺好看。
站在门口,我仰头望着天边那闪闪发亮的启明星,仿佛一双温和入骨的眼睛。看着看着,我一个人傻傻地笑了起来。
迦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一宿未眠,我却是奇异得连一丝睡意也无。
窗户没关,风吹得窗帘随风轻舞,我下了床,拉开窗帘,东方一片如血的殷红,不知为何,想起如血这个比喻的时候,我不自觉地轻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
蓦然,金色的阳光自色彩绚丽的朝霞里微微露出一角,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进屋里。我暴露在阳光下的手腕立即焦黑一片,我吃痛地惊呼一声,反射性地猛地拉上窗帘,随即后退着跌坐在地,怔怔地看着自己被灼伤的手腕发呆。瞪着自己的手腕,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被阳光灼伤的地方竟然渐渐愈合,恢复如初,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满地都是糖纸,书桌上一整罐的奶糖都被我吃光了。我坐在一地的糖纸之间,茫茫然不知所措。
四周光线很暗,我却是看得异常的清晰,忽然想起该向微生阳请个假,忙拿起电话。
“对不起,你拨的是空号——”话筒里,一个专业而冰冷的女声一直重复同样的话,糖果屋的号码怎么会是空号,微生阳又忘了去交电话费?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头看向右手食指上亮得有些刺目的指环,我得先找到那个咬了我的家伙,才能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仔细转动着那个银色的指环,我忽然发现那指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字母W。
W?有什么含意吗?
傍晚的时候又开始下雪,我打开门,试着走了出去。果然,只要没有阳光,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天阴沉沉的,我站在大街上,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感觉无比的饥饿。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冷不丁地响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辆蓝色的跑车不知从什么地方猛地蹿了出来,将我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小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司机冲下车,焦急地跑到我身边蹲下。
左手一阵刺痛,我侧头看了看,衣袖被血浸湿了,左手伤可见骨。司机惊慌失措,忙掏出手机叫救护车。我却怔怔地盯他的脖颈出了神,因为紧张我的伤,他的颈上青筋毕露,看着那跳动的血管,我感觉更饿了。
“小姐?”见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司机估计以为我被撞傻了,忙扶着我,担忧地问。“我没事。”我吞了吞口水,低头看了一眼伤口,果然,伤口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可是你的伤……”他微微呆住,揉揉眼睛,“你的伤?”“只是蹭破了一点皮。”我站起身,不理会身后的喊声,快步离开。刚刚我竟然有一种抑制不了的冲动——想咬他!
站在街角,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抚向颈间那两个微凹的齿印。我想我有点明白自己究竟遇到什么东西了,仔细回想那个咬了我的白发男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他一定动了手脚,对我施了催眠术吗?
忍住强烈的饥饿感,我一路小跑回到阁楼,将门锁上,靠着门慢慢坐到地上。
吸血鬼。我……变成一只吸血鬼了吗?!我变成那一种嗜血、恐惧阳光、永生不死的妖魔了吗?!
颤抖着双手,我轻轻按在心脏的位置。平静,一片平静。没有心跳了。
“迦斯,迦斯,我该怎么办?迦斯,迦斯,我该怎么办……”额头抵着膝盖,我缩成一团。
在阁楼里待了整整三天,我终于饿得受不了,跑了出来。
A市的夜晚霓虹闪烁,亮如白昼,我独自一人站在街角,寒风凛冽,我却感觉不出一点的冷。
漆黑的双瞳紧紧盯着过往的行人,我能够听到他们的心跳,我可以看到他们血管中血液流动的样子,可以想象那些暖和的温度。舔了舔唇,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黑暗中狩猎的野兽一般。我的胃在抽搐,饥饿的感觉让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小姐,需要人陪么?”冷不丁,一个轻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极具魅惑。身后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我惊了一下,转身看他。站在我身后的,是一个面容极其俊美的男子,混血儿一般的模样,一头半长的黑发简单地用锻带束在脑后,他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像午后晴空一般湛蓝色的眼睛。
咬他?不咬他?我犹豫着要不要把他当成我的第一顿美餐。显然,他把我思索的目光当成是着迷了。“不用害怕,我会让你在极度幸福中死去。”漂亮的唇形缓缓吐出最致命的吸引,他微微眯起漂亮的桃花眼,修长而冰冷的手已轻轻抚上我的脖子,张口,他口中的尖牙闪着寒光。
他是吸血鬼!我哭笑不得地呆住,看着眼前这个黑色长风衣的男子笑得宛如夜店牛郎一般,我微微呆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随即缓缓仰头,吸了一口气,张开嘴巴,龇牙咧嘴地卖弄口中寒光闪闪的尖利獠牙。
不就是牙么,谁没有啊。只是不知道这个家伙如果知道我把他和午夜牛郎比作一团会作何感想。
刚刚还笑得风情万种的男子立刻呆住,那样呆傻的神情出现在这般俊美无铸的脸上,还真是极富喜剧效果。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随即有些挫败地收回尖牙,垂头丧气地低叹:“你也是啊、”
我笑了起来,哈哈地笑到打颤。除了那个咬了我的家伙,眼前这个黑色长风衣的男子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吸血鬼,没想到,竟然和我一样,是一只糊涂鬼。
连同类都分辨不出来。
“别笑了,我刚从魔界来,哪里想到人界也有这么多血族。”那男子懊恼,“小白那家伙明明就说人界到处是美味。”
美味?眉头轻轻一跳,我没有出声,是这样吧,如果他不是吸血鬼,或许刚刚被咬的就是他了,从前的同类,现在随时有可能成为食物,身为怪物,却又拼命阻止自己更像怪物。
“小白?”一只狗?还是一只猫?嗯,比较像狗的名字。“啊,是我哥们。”那男子笑了起来,又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人界是这么说的吧?”
见他这样,我又笑了起来。
“你好,我叫洛特。”他也笑,绅士地弯腰,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
“东方晓。”我看了他半晌,忽然又忍不住开口,“你的眼睛很漂亮。”
“是吧?小白说这双眼睛专门惹桃花。”洛特笑得好不得意。
“很像午后晴空,天一般的蓝色。”我轻轻开口,午后的晴空的湛蓝,或许以后都不能看到了吧。
“如果晓晓喜欢,在下愿意一辈子看着你的眼睛,守着你。”修长的身子微微前倾,洛特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里是款款深情。我抖了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洛特笑了起来,一手将我勾入怀中,微微晃了一下,我一下子跌入他怀里,竟是连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洛特这才发现我的异样:“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三天。”我老实回答。
“你几岁了?”一脸怪异地看了我半晌,洛特突然开口。
“二十。”
“我是说你初拥,也就是变成血族之后。”
“三天。”
洛特看着我,忽然一脸温柔地抚上我的脸颊:“我可怜的孩子,被你的创造者遗弃了吗?”我开始磨牙。
“没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当一个血族吗?”洛特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怜香惜玉。
“血族?”“嗯。”洛特点头,一脸的严肃,“你还是属于Childe等级的血族,是最低层的,必须由自己的创造者亲自教导,不得离开半步,直到被释放。”
“嗯,你是什么等级的?”看着他,我问。“我啊,我可厉害了!”洛特立刻眉飞色舞起来,“我是Elder,活了六百多年了,相当于长老一极的人物啊。”
“真的?”我扬眉,相当的怀疑,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家伙真的会那么厉害?
以前的传说里,血族无不优雅而冷漠,哪有吸血鬼会笑得如此阳光灿烂?而且他连同类都会认错,实在没有说服力。
“没有创造者保护的Childe,会遭到其他血族的耻笑,甚至于……”突然凑近了我,洛特有些危险地眯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诛杀。”
“哦。”我乖乖应了一声,表示捧场。
“咦?你难道不应该害怕,然后眼泪汪汪地颤抖着求我保护你吗?我可以冒充你的创造者哦!”洛特神秘兮兮地开口。
“我已经死了,还怕什么。”被他的形容词煞到,我哆嗦了一下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当血族其实很好玩,可以吓唬小孩,可以找一大堆的女人,咳咳……我是说,血族是一个高贵的种族,凌驾于人类之上,万不可被人类儒弱的思想所牵拌。”洛特说得一本正经,可是我倒觉得前面的话可信度高一点,后面水分比较足。
“能让我亲自教导的Childe你可以第一个哦。”洛特一脸的施恩,随即全然忽视我的反应,“好了,我先带你去找吃的。”也许是饿极了,我竟然没有反对,任由他拉着我的手,乖乖地跟着他走。
洛特的手和迦斯一样漂亮而修长,但是迦斯的手十分的温暖,洛特的手却和我一样冰凉。一头撞上他的背,我茫茫然抬头,却见他已经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他回头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我转头看去,是一家酒吧,招牌上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勾勒出两个妖艳至极的字体:夜魅。
洛特拉着我走了进去。
“暗夜的降临,沸腾的旋律,萦绕千年孤寂,血的盛宴,妖之魔光,在这城市狂欢……”灯光昏暗而充满魅惑,四周充斥着缭绕的烟雾,我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向高台的旋转椅上那个正在弹吉他的身影。灯光没有打到他身上,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他自弹自唱着,声音暗哑奇异,却又声声入耳。
“对不起,未成年人不能进入。”一个白衣侍者拿着拖盘走上前挡住我们,极有礼貌地指了指门口竖立的牌子。洛特顺着他的手看了看门口,笑了起来,桃花眼笑得眯眯的,然后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看。
未成年人?我下意识地顺着洛特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怒火升腾,我看起来长得很像未成年的样子吗?!
洛特修长的手臂轻轻一勾,将我勾入怀中:“她啊,成年了。”冰冷的唇凑到我颈边,洛特说得暧昧至极。
“证件呢?”那侍者毫不含糊。我立刻蔫了,我是一个连出生证明都没有的人。
“啊!”洛特忽然夸张地对着高台上的身影挥手,我侧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洛特的无赖行径,我以为他至少会施个催眠术之类的,他不是自吹自己是等级很高的血族吗?六百多岁的吸血鬼都是他这副德性?真是幻灭。
“我朋友,我朋友在那边!”全然不顾我下巴快掉下来的模样,洛特拉着我,一脸兴奋地便要往里闯。
“你说摩文少爷?”那侍者一脸怪异,随即崇拜地看向高台上那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