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似乎已经妖魔横行了,连逛个街都会遇上魔宴同盟的大法官。洛特抱着我回酒吧,却没有见到摩文。
“我要回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我想回家,因为家里有迦斯的味道。在那里,我才能够安心。
“好,晓晓要去哪儿,我都陪着。”洛特低头,笑眯眯地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二话不说地抱着我回家。
一开门,便见满屋子的老鼠蟑螂正嚣张无比的四处横行。正欲发怒,洛特已经抬脚跨进了屋子。只一瞬间,那些老鼠蟑螂便消失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虽然总是没个正经,但洛特身为一个资深血族,气场倒是不弱,我暗自点头,他有充当超级杀虫剂的无限潜能!
洛特将我放在沙发上,细细地查看我脖子上的伤口。
“很严重吗?”我以为那伤口会和之前的伤口一样自动愈合的呢。
“他给你下了咒。”
“咒?”我疑惑。
洛特摸了摸下巴,笑得一脸的灿烂:“你是落难的公主,我是英勇的骑士,放心!我一定会从恶魔手中将你拯救!”
“你在唱戏吗?”
“耶?晓晓果然和我心灵相通!”瞪大湛蓝色的眼睛,洛特一脸陶醉地望着我,“你知不知道世界上的第一座歌剧院?圣卡西亚诺剧院,那是1637年在威尼斯揭幕的,我有参加哦!还有还有,1972年成立的莱茵歌剧团,那是仅次于巴黎歌剧院的第二大歌剧组织哦!我也有参加耶!”
“你好老。”我满头黑线。
“有我这么英俊帅气的老人吗?”洛特眉飞色舞,限入回忆不可自拔。我垂头叹气,无视自我陶醉中的自恋狂。
“晓晓,年龄不是问题,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晓晓,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晓晓晓晓……”
我咬牙切齿地咧开嘴,扯出一个恐怖的笑容:“亲爱的洛特。”
“在!”某只老年吸血鬼摆了一个标准而潇洒的POSE。
“你是我见过最聒噪的骑士。”抿唇,我笑得温柔。
“晓晓!”某人哀叹。不理会他的唱作俱佳,我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最后终于从壁橱里找出了一罐糖果,满满一整罐的奶糖。盘脚坐在沙发上,我剥了一颗送进嘴里,心便莫名的安定下来。
“你在吃什么?”洛特好奇地挨着我坐下。
“糖。”
“好吃吗?”
“嗯。”
“我也要。”
“不给。”
“晓晓……”
我抱着糖果罐转个身,慢慢享受。
“洛特,那个咒,会不会让我死掉?”许久没有回应,我疑惑地转身,却见洛特正满脸怨念地蹲在一旁的角落里,死死盯着我捧在手里的糖果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剥了一粒糖塞到他嘴里,抬手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乖。”真是的,年纪一大把了,装什么可爱。
吃完一整罐糖果,我将洛特晾在一边,爬上床蒙头大睡。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吸血鬼能做什么样的梦呢?梦里,都是阳光的味道,我见到了迦斯,他回来了,就站在阳光下,对着我微笑。
“宝贝,起床了。”一个温柔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我抖了抖,坐起身,随即目瞪口呆。
蕾丝的被套,蕾丝的窗帘,连桌布都是蕾丝的。地板光洁明亮得几乎可以照见人影,枕头旁边还摆着一个粉红色的布偶娃娃。
这是哪里?
“饿了吗?宝贝。”系着围裙的洛特笑眯眯地站在床边,“来,我们共进晚餐吧。”嘴角抽搐数下,我转身看向洛特准备的晚餐,果然……
桌上摆着一个嘴巴上被贴了胶布的女人,她惊恐地看着我,拼命的摇头,脸上涕泪交错。看着那女人的穿着,我忍不住爆笑出声,洛特那个家伙居然给她穿着一件印着“LOVE”的蕾丝蓬蓬裙,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蛋糕。
“送她回去吧。”“她是晚餐。”
我懒得和他多费唇舌,随即微微愣住,因为我终于认出这个地方竟然是我家。惊叹地看了一眼洛特,这个家伙简直是家务全能啊!我完全是家务无能。可是他收走了一切关于迦斯的东西,我几乎感觉不到迦斯的存在了。
“救命啊!”正想开口,刺耳的尖叫声忽然响起。
我诧异地回头,看到那个蓬蓬裙蛋糕嘴上的胶布掉了,她挣扎着掉到地上,尖叫。
“小柔?”我惊讶地看清她的模样,她是幸福街的小柔。叹气,我走上前,准备替她松绑。
“走开!走开!”她拼命地摇头,惊恐地看着我,“东方晓,你果然是恶魔!恶魔!”伸出的手微微僵住,我笑得有些无奈:“你别嚷嚷,我放你走。”
“恶魔……恶魔……唔!”洛特一扬手,那块胶布又贴上了她的嘴巴。我回头,瞪向洛特,洛特一脸的无辜:“她这么吵,会吵醒附近的人。”
“你有没有听过兔子不吃窝边草?”我磨牙。
“兔子?草?”显然这个家伙没有听说过。
“送她回去。”
“晚餐……”
我阴森森地扭头看向洛特:“再不送她回去,我把你当晚餐!”洛特呆呆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一脸甜蜜地凑到我跟前:“在下十分乐意。”我绝倒。
最后谈判的结果,洛特终于妥协了,放弃拿小柔当晚餐的决定。
“你迷路了,在街上转了一圈,什么也不记得了。”洛特蹲在小柔跟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温柔地施展他的催眠术。小柔仰头怔怔地看着洛特,目光逐渐变得涣散,迷茫。“现在,回家去,立刻”,解开绑着小柔的绳子,洛特站起身,小柔便直直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事吧?”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小柔离开。
“唉,我的晚餐。”洛特依依不舍地看着小柔的背影。
我失笑,随即想起刚刚小柔看着我时惊恐又厌恶的眼神,心里隐隐有些刺痛。
天亮的时候,洛特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冬日温暖的阳光,洛特美其名曰“保护我”,便不顾我的抗议,爬上床拥着我睡着了。
时钟指向十二的时候,我忽然推开洛特坐起身,走向门口。
记得刚刚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天早晨,只一缕阳光,便将我的手腕烤得一片焦黑。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正是阳光最猛烈的时候,我不敢想象自己这个时候走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我的双腿直直地迈出去,根本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扭头想向洛特求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而他正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睡得形象全无,我叹气,果然不能指望他。双手自动自发地推开门,我走出房间。
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洛特所说的“咒”?那个叫做离的家伙咬我的时候给我下的咒?
“怎么办呢,你这么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血族,那漫长又永无止尽的生命,你该有多痛苦啊。你会把以前的同类看成是食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只剩你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里挣扎,该有多痛苦呢?我来帮你解脱。”离那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赤着双脚站在门口,惊恐地望着屋外灿烂的阳光。
连日来的降雪将大地装点得一片银妆素裹,点点金色的阳光覆在银白色的积雪上,美得令人目眩。在阳光的照射下,积雪已经开始融化,我身上穿着的白色蕾丝睡裙是洛特的杰作,虽然只穿着睡裙,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的气息。
只一步,只要再踏出一步,我就完完全全地曝露在阳光下了。
不期然想起小柔看着我时那惊恐厌恶的目光,来不及再想什么,我已经踏出了那一步。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咬牙闭上眼睛,等待烈焰焚身般的痛楚。
许久,没有一点动静。
赤脚踩在雪地上,双腿依然不听使唤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可是预想中的痛楚和死亡都没有降临,我缓缓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仰头望向天空。头顶,阳光灿烂温暖。
一路走过,回头率百分之百。
“小姐,你发生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一个人匆匆走到我面前,好心地问。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忍不住苦笑,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睡裙,还赤脚走在大街上,的确怪异得很。
“我没事。”看了他一眼,我听到他血管里那些温暖的血液在流动的声音。
吞了吞口水,我继续往前走。
刚刚站在阳光下的那一刹那,我差点以为上天垂怜,误打误撞地让我变成吸血鬼,如今又歪打正着地让我变回人类。可是此时,我清醒地明白一切没有那么简单,我对血液依然有着异于常人的浓烈渴望。
“小姐!小姐!”远远的,有一个警察走了过来拦住我,“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管不住自己的脚步,偏偏还要压抑住自己要扑上去咬他的冲动。“小姐,你这样会被冻病的,需要我帮你联系家人吗?”警察叔叔发挥着人民公仆的责任心,锲而不舍地追上我,又问。
家人?我哪里有家人。“小姐,请出示你的身份证!”见我一直不肯停下脚步,那警察一脸严肃地拦住我,挡在我面前,估计当我是不知从哪个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了。
“真不乖。”忽然,有人轻轻地在我头顶拍了一下。只那轻轻的一拍,我居然一下子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仰头,我看向那个站在我身旁的男子,是他!
“她是我妹妹,闹了点脾气要离家出走呢。”将自己的长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他扬了扬唇,看向那个警察。一阵风掠过,拂起他微卷的酒红色长发,露出脸上戴着的白色面具。警察呆呆地看着他,随即转身便走,一句也没多问。
这个家伙一定像昨天洛特对小柔那样,用了催眠术!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他看着我,微微扬唇。
“你对我做了什么?!”瞪向他,我问得有些迫不及待。
“喜欢阳光吗?”他仰头望向天空,低低地笑。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继续瞪他。
“一个无伤大雅的咒语而已,我以为你会喜欢”,他低头看我,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那白色的面具透着邪魅,与我的脸颊只半分之遥。
喜欢?天知道我刚刚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吓得心脏差点停摆!呃……这个形容不对,我的心脏早就停摆了。
不过阳光的感觉……真的不错。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感觉到阳光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懒得跟他绕圈子,我直问。
“我要你帮我找人。”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凭什么?”
“你有十天时间。”
“如果十天没有还是找到呢?”
“那么,”他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呢喃,“你就死吧。”声音透着生生的寒。
我不甘地磨牙:“你那么神通广大,自己为什么不找?!”
“我已经找了四百年了。”
“四百年?”我终于怪叫起来,“你脑袋坏了没有?你找了四百年都没有找到的人,你让我在十天之内找出来?!你直接杀了我吧!”
“杀了你?”他斜斜地睨我一眼,忽尔轻笑,“好主意。”
不是吧!我后退一步,忙没骨气地扯出一脸的笑意:“找人嘛,行!不过我们交换条件,我答应帮你找人,你也要帮我找一个人!”
“我不喜欢和人谈条件。”他气定神闲。
“我不是人,我是吸血……我是血族。”
想起那一晚他的话,我硬生生地压下“吸血鬼”三个字,改成“血族”,换来他的嗤笑。
“你要找谁?”他淡淡看我一眼。
“吸血鬼里有没有叫W的?或者名字里带有这个字母的?”我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枚银戒上的字母是找出那个咬了我的家伙的惟一线索。
“女王的头号忠犬闻人白的首写字母不就是W吗?”他嗤笑。
闻人白?我想起了那个白衣银发的审判者,是他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无。那一日他看到我时一丝异样都没有,我怎么能够光凭W这个字母就肯定是他呢?
“我觉得我们先来谈谈我要找的人对你比较好?”抬手捏着我的下巴,他挑眉。
“为什么?”我傻傻地反问。
“因为十天之后找不到人,你就死了”,冰凉的指腹轻轻划过我的唇,他缓缓扬起唇,“一个死人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暗暗磨牙,这个嚣张的家伙。
“你要找谁呢?”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吞下一肚子火,笑眯眯地问。
“摩文。”
他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两个字的,偏偏又带了些意味不明的萧索和情愫。
“摩文?”我呆了一下,他也在找摩文?
“那个家伙号称魔界最伟大的预言师。”
我该庆幸吗?至少不用担心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你只有十天时间,记住。”
我下意识地点头,“呃,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不是血族吗?为什么能在太阳下行走?”
“天知道我是什么东西。”他咧了咧唇,笑得如恶魔一般。
一转眼,他已经消失在空气中,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的突然消失。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外套,我从衣袋居然摸出一个钱夹,便磨磨牙直接走向对面的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