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传说中的两栖动物
它们背着黑色的夜晚,穿过那片遥远的水域
进入炽热的火焰。它们小小的脚步
在燃烧的柴草之上,轻松而优雅
它们在火焰中对话、交媾、产卵
一颗颗扁扁的脑袋像一柄柄正在铸造的剑
就像鱼儿吞水,它们不停地吞噬火焰
然后又吐出来。终身重复,从不中断
我甚至可以想象,被它们吞食的火焰
一定照亮了它们的腹腔,与火有关的痛感
香味、焦臭、灰烬以及各种寓言,都与它们无关还有温度、烟子,正在上升或者下降,甚至消散都与它们无关。以及火焰的响声
风暴、雪、雨水、霜、小小的飞行物
被困的兽,迷路撞上的鸟
进入火焰时的姿态,都与它们无关
抑或它们都能视而不见
它们仍旧在火焰中对话,交媾,产卵
甚至唱歌,在我们认为是死亡的地方
这被隐喻为精神天国的地方,按它们的方式
以它们的秩序,演绎着结束或者开始
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静或者喧嚣。我们眼中的
燃烧,冬天的流浪汉全力奔赴的火堆
守林人眼里的灾难……天葬师有关生命的颂辞
一切都是如此的寂静或者喧嚣
它们用火焰洗干净粗糙的皮肤
只让腹部那小小的一块变得腥红或金黄
然后在偶尔的水域中,向乖巧的鱼群
炫耀受难者的模样,告诉鱼:这都因孤独而红
这都因火焰而红。作为火焰中惟一的
生命的证据,传说中的蝾螈也是水中的好手
它们短小的四肢常常抱起夏天的大海
在陡峭的岩礁上跳舞
它们吞水,吐水,忘记了火焰,忘记了
弯曲的柴火、诗意的浓烟、高高的灰烬
忘记了那骨子里尚存的火星,把所有的角落
都交给水。火焰洗过的地方,水在波动
而水中也就有了火,和水融在一起
融在蝾螈小小的灵魂里,没有声音,没有形状
只有那些途经大海或火焰的人们会在多年以后
想起:那火焰中听来的对话
围绕大海和火焰之间的那条路
蝾螈甲提问:“如果生命可以与人分享,
那么谁愿和我们分享死亡?”(摘自布罗茨基《献给约翰?邓恩的大哀歌》。)蝾螈乙回答:“只有路,因为那条路的两边没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