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军人的宅邸
靠近一条黑颜色的河床
在过去,它意味着腐朽、破败、阴冷
建筑时间里的垃圾,尘埃之下
只有臭虫和蚂蚁挺着脊梁,不停地
搬运着小块小块的黑夜。光是从缺口,射,射进去的它照亮了我们习以为常的一切——
老祖母的布手套、小侄儿的木手枪
凡是要死去的,凡是不想死的、以及
手术刀、硬币、毛笔、家庭志书……
这一切,连同蚂蚁细小的骨架
被一次次瞬间的光所照亮。隐秘的帝国
时间史中滚动着的毒瘤或者珍珠
也跟着被带出。而每逢这样的时候
旁边的盘龙江和巡津街已完成了
世纪性的交易:河床成为了街道,肮脏
混乱、迟缓;街道成为了河床
加速度、陡峭、暗藏杀机
有一种异乡人的哲学因此而悄悄流传
“我们无力把一个村庄变成天堂
最好的缓解策略是:把布遍人类体温的
房舍铲掉,然后,再花几年时间
把河流的颜色换成别的,甚至让它消失。”
我总是被这样的诉讼所左右,最原生的
证词,犹如现在的“上河”,一个会馆
确切地说,是一个酒吧,常有文人和准文人
到那里聚结,把头颅塞进哗变不休的颜料
想以醉鬼的方式获取言论中最卑微的
权利。对的,一切都被置换了,面目全非
所有把柄,一旦面临庭审,就成了想象
漫无边际,没有质感和锐度,修辞格的悲哀
是低调赴约的公务员手中的利器
他们说:“拿根据来!”世界马上变得
鸦雀无声。只有走廊上的厕所里
带着酒香的尿液响个不停。我想,这已经
不是酒的问题,要应对,要面对,要反对
一次倾斜的、有坡度的、没有方向
或说反方向的审判,我们只有沉默
只有继续学习弗雷娅,坐着群猫拉动的车辆
在大地上或天空中,飞来飞去
落荒而逃,这是所有酒吧的谜底
叶永青、于坚、毛旭辉……炙手可热的人物
分管色彩和线条,分管语言术
行业里的劳动模范,叙述战线上的排头兵
可是,换一个角度,也是一条条
并不确切的街道,照此写封信投进邮筒
送信人将会在路上累死,收信的
同样会是臭虫或者蚂蚁。而古老的世界
仍然不会变成万恶的旧世界,它依然
生机勃勃,酒吧林立,美女如云(妻妾成群)
它依然只会在小范围内,为艺术
腾出一个靠近角落的座位,让一群长毛鬼
用一生的光阴去争夺。与时间和世界相比
绘画和诗歌,并不是构筑“永恒”的
最佳材料,它只是一种机械的技术
谁想“永恒”,最后的结局是:谁就会
监守自盗,谁就会住入“上河”旁边的
医院,他满身的毒素,像不会熄灭的火焰
在“上河”,联想和欲望仅一步之遥
这儿绝非怪兽公园的隔壁,要像伪君子
一样优雅。下午的阳光普照着一堆堆
画册、图片、陈旧的马灯、车牌,以及
容易让人迷失的设计图,本雅明的幻灭术
他教会我们迷失,也教会我们
在重复着的机械性驱动的关键时刻戛然而止
对了,一个急刹,让我们回到身体中
衣服、皮肉、血汗、一堆肠子
除此之外,就是一打啤酒。内心的渴望
总徘徊在伪君子的安乐窝之上
那秒,那分,那时,那日,那月,那年
那年,那月,那日,那时,那分,那秒
我与“上河”没有关系,这个悬空的巢穴
它发出的声音,已经自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