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细微之处便有巨大因果。萧虎本意只想履行他对宗巴上师的承诺而已,哪里会想到以后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里,大轮寺与大藏神庙互相对峙分庭抗礼,草原上形成了密教两大派别,而他,也被大轮寺一脉尊为护法金刚!
此时的他,行走在万里雪原上,寒风如刀,刺骨而来,吹拂起漫天雪舞,埋没了大地苍生,千山暮雪寒鸦去,万径荒芜人踪灭,莽莽雪原,浩浩天地,寂寞而行……
萧虎没有破空飞遁,一来节约真气,一来百无聊赖还不如走走。
寒冬时节,依旧是一身青衫,没有运使真气抵御风雪,萧虎感受着那寒冷感受着逼人的风力,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厚厚的雪,睫毛上沾染了淡淡的雪,头上的雪化成了水,浸透在发根,而后从鬓角脖颈流下来!
风雪之中,萧虎依稀看到一只雄鹰从蓝天飞过,轻轻嘘口气:“你也如我一般寂寞啊……”
信步走了几个时辰,萧虎看到一处山崖之下死去的羊群和那些争食腐肉的秃鹫豺狗,面无表情。一年一度秋冬轮回,生死继续,世界从不因我而停止运转,不以物喜,不以物悲,本来如此何须哀叹……
就在这种行走沉思之中,萧虎感觉到自己不再激动热血,不再满怀希望,同时也不再满怀失望,于是一颗心渐渐趋于平静,仿佛冷眼相看世间一切却似乎他漠然无关,怀着这种心境,不知翻越多少山头,走过多少深谷,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熟悉的荒原上。
风雪之中,残垣断壁依稀有城郭迹象,乱石碎瓦,风雪之中刀剑生锈枯骨不知谁!
这惨然的景象令人不忍卒睹,然而萧虎却不由自主地凝视这一切,不放过一砖一瓦地看,那般贪婪,那般细心,仿佛要将这一切印在心里!
良久过后悠然而叹息,怔怔中不禁想起那短暂的荒城岁月里,他一介外堂弟子那般寂寞无聊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也是如许的令人流连……
萧虎苦笑,他当初不过是一个外堂弟子而已,所学也是玄冰心经前三层的功法,破军斩法的渊源不过是大乾开国大将赵奢。然而一直以来,他却以荒城弟子自居,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或许是为了过惯动荡岁月后在荒城落脚的安逸归属感,或许是曾经大小姐独孤月的仗义收留,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荒城由盛而衰的灭亡哀痛……
往事已矣,如今的他,早已突破神洲武道的巅峰大宗师,而且步入打了神秘的圣武领域,一身修为已经不是神洲武者可以想象!
可是,他依然是荒城弟子!
怀着对荒城刀皇的尊崇敬仰,怀着对风亦飞燕归人这些逝去师兄的怀念,萧虎缓缓走进这片废墟,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巨大残破的的演武场,此时被厚厚的白雪覆盖,而那个东北角莫怀伤的小院早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往何处寻!
“哎,荒城,荒城啊!”
萧虎重重叹息一声,尽管他知道当初荒城被灭是刀皇独孤峰与人皇姬少商、红发老祖等人的恩怨所致,然而心中仍旧止不住的惋惜和不甘!
或许,那时候的他,如果有力量,就可以挽回那一切,或许,如果那时候的他起码有八阶修为,他便可以做点什么……
然而,八阶又能怎么样,大批高手拼死相斗,一个八阶高手是不可能力挽狂澜的……
风雪之中,神刀堂残破的殿宇倒塌,露出黑黝黝的洞穴,萧虎知道那是荒城弟子逃生的地道,当初独孤月和萧明他们就是从那里走出来,而后被天刀古之初擒获,囚禁在中州鬼王宗之地!
古之初啊古之初,许多人都想不通,“荒城七刀”之中竟然还有这种处心积虑的叛逆之徒,刀皇最疼爱的弟子竟然是鬼王宗余孽!
古之初,荒城弟子所有的痛,为复仇而来,沾染了荒城弟子的鲜血,自己与他终有一战,要杀了古之初,为那些死难的荒城弟子报仇雪恨!
冷哼一声,萧虎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和央金公主曾经遭遇九阴老怪,古之初对他们有援手之恩……
萧虎走进残破的大殿,怔怔地望着残破的墙壁上那些画像和顺着地道不自觉便进了去!
一个人踏进去,在黑暗之中视物依旧清晰!
墙壁上,刻画的乃是荒城刀法!
从基本招式到内气修炼,应有尽有,却不过残破不全一鳞半爪!萧虎心中震惊,悠然叹息!
这些刀法,从砍、劈、撩、挂、回、锁、封等等刀式之中变化,配合不同的心法,有不同的威力!
五虎断门刀,六合乾坤刀,七星断岳刀,八极回旋刀,霹雳雷刀,狂风烈火刀,两仪四象刀……
这些刀法都不是荒城本门刀法,却也不知是何门何派的绝学,竟然都被搜罗在此,萧虎心中叹息,猜测刀皇独孤峰光是搜罗这些刀法便会得罪许多门派,神洲之中对荒城忌惮之人大有人在,看来荒城被灭也不是偶然!
忽然,萧虎目光落在了地上一块石板上,瞳孔散发出淡红色的光芒,依稀看到些字符闪动,不禁细心看去,这是神洲古老的篆法,宛如蝌蚪鸟文,萧虎如认得的字也少!
“天一生水,水利万物,蕴含阴阳,升腾为气,凝固为冰,玄冰者,阴之极也,断绝生机……”
萧虎倒吸口冷气,这篇经文,竟然是荒城正宗的《玄冰心经》心法,他看下去,这篇经文竟然有是七阶以下的心法,而后面的文字看起来隐晦含糊,却似乎是并未完成之心法!
萧虎眉头微皱,喃喃道:“神刀堂,莫非这便是刀皇晚年所创的《玄冰心经》么,观其大略,乃是修炼天地五行之一的水,将水之变化到极致,修成玄冰真气,所谓阴之极,可以冻结血肉真气,乃是一等一的霸道真气!”
萧虎曾经记得当年刀皇出手决战人皇姬少商,那千瓣雪花飘落时,地上被切割出无数细小的深坑,草木触之无不死绝!
萧虎按着这篇经文行走真气,顿时肾水脉中一股真气在全身行走一圈,而后化成一股冰冷的真气,涌出手臂,现出一层薄薄的白雾,凝聚在萧虎拳头上,细细看去犹如一颗颗冰晶粒!信手甩了出去,真气劈在墙壁上,而后一块三尺来厚的石板被切割成数段,轰然落地,萧虎眸子里闪出复杂神色,悠然道:“刀皇可谓一代天才,玄冰真气修炼到七层境界,已经可以分金断石,比之剑气刀罡也不遑多让,而且最难得的便是那冻结真气血肉的属性,最是霸道,在先天境界之中,几乎罕有人能敌!”
然而天生万物,便是相生相克,想当初红发老祖修炼了元磁地火,与刀皇斗的不可开交,其后与人皇姬少商相斗,可以想象,那时候必然是实力损了五成!
萧虎左手玄冰真气,右手破军真罡,两项斩去,但见玄冰真气应声而断,然而破军真罡也被冻结地砰然散开!
就在萧虎沉思的时候,忽然心中一动,恍惚间感到洞穴深处有声响,喝了一声:“什么人,给我出来——”
“呵呵,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黑衣女子站那里微微一笑,萧虎凝目望去,却是魔女,黑衣蔽体,掩住了窈窕的身材,目光闪烁,看见他顿时面有怒容,不悦道:“你倒是好耐心,在那群和尚的地方这么久,却早将我忘记了吧。“
“呵呵,我怎么会忘了青青”,萧虎洒然一笑,凝视着魔女道,“怎么,你一直在这里么,我还以为你在红石峡!”
魔女缓缓走过来,眸子里现出娇羞嗔怒:“怎么,我出现在这里你很不高兴么?”
萧虎无奈一笑,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令人无可奈何!
“你说哪里话,我以为你去看望你的宝贝呢——“
萧虎记起那条蛇,当时以为巨物,不过见识过敖广的躯体和蛟魔王的蛇躯后,那条蛇比起来便如婴儿一般,却也不会令人畏惧了!
“我去过,它已经不在哪里了……”魔女黯然一叹,回转话题笑道:“你与大藏神庙那些秃驴一战,而今谁都知道大轮寺有一位神通无敌的护法金刚,大轮寺信众日多渐渐崛起,那老和尚却是好算盘啊!”
萧虎神情微微一呆,不解道:“宗巴上师乃是一代高僧,你如此说却是有些不妥!”
魔女冷笑一声道:“你倒是知道什么,佛门以信念之力凝练法身,故而才有勘破虚空之奥妙,大轮寺崛起,不但对于八思巴有好处,对于宗巴本人利益更大!”
“嗯?”萧虎微微不悦道,“上师涅槃,早已魂归极乐,你这般话却有些过分了!”
“无知——”魔女不屑冷哼,“那和尚乃是虚空藏菩萨之转世化身,死了也是回归本体,大轮寺崛起,宗巴上师所得信念之力越多,于虚空藏菩萨利益越大,你可是做了一件好事啊!”
“嗯……”
萧虎听得魔女之言,微微沉默,良久才笑道:“即使如此又如何,我若非宗巴上师相救,早就是一堆枯骨,哪里还有今日,做人需得恩怨两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即便他有什么目的,我今日所做也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