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羽钦亲自手书了一封急信,通过了‘羽’的人送去了如今正在江中府的裴夜袭的手上。
信的内容是如何写的,江暮烟没有多询问,她只是在‘羽’的人送信前,附耳让人稍带去了一句话,并提前关照了‘羽’的人,若是裴夜袭看了那封信,立即起程赶回裴家,那句话就不说也罢。
若是他看了那封信后,依旧桀骜不驯,不以为然,甚至冷嘲热讽,拒不回翡翠城的话,就把那句话透露给他听。
‘羽’的人,于是授命而去。
接下来,裴羽钦就一头扎进了书房,闭门不出了。
从外表看,没人看得出裴府和从前有什么区别,展夕和迎风甚至闲的每日都有一个人会到大街上去溜达溜达。
看起来似乎裴羽钦完全都不需要他们保护了一般。
而相比较起来,很多人却开始注意到大公子裴风越来越忙碌了起来。
几乎从早到晚不是在城中的各处产业里进进出出,就是皱着眉头,一脸忧愁的出入一些翡翠城有名的才子人家,还带了厚礼。
于是,翡翠城中不出三日,便渐渐有了一种传言,那就是裴家家主裴羽钦病重了,恐怕不日就将不行了,因此现在裴羽钦已经有意把整个裴家都交给他大哥的长子裴风继承了。
毕竟一来几乎所有的翡翠城百姓都听说了,裴羽钦的独子已经早就因为和裴羽钦抢老婆的事情,而被逐出家门了。
而那个二公子裴虞,也因为他母亲善妒,曾经害过当家主母小产,所以母子也被赶出了裴家,自然也没有再继承裴家的资格和可能了。
至于最后那位三公子裴弦,更是妾室所出,且素来没有才名,三考功名都不曾中,甚至还为了换取功名和朝中王御使的胖千金王明珠订了亲,还闹出了悔婚的戏码。
虽然最后似乎并没有传出真正悔婚的消息,可事到如今,那王明珠还是没嫁进裴家去,不就是摆明了有问题的吗?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这个裴弦裴三公子,显然也是个不成气候的主,裴羽钦那般的俊杰,又如何会把整个裴家交给这么一个文不成,武不成的书生?
所以,左右想来,也就这素来潇洒如风的大公子裴风,是最名正言顺的人选。
可这裴大公子,在整个翡翠城里,也是个有名的主,谁不知道裴大公子素来嗜武,根本不曾学过半点经营生意之法。
如今裴羽钦病危,这裴家若是传到了大公子的手里,以后的经营和拓展怕是也危险了。
毕竟大家光是每日看到裴大公子那皱着眉头,愁肠百结的出入城中各酒楼产业大门的样子,就能看出他正觉得焦头烂额的很呢。
哎,许多一直暗中不想裴家垮台的人,纷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富不过三代啊!哎,枉裴羽钦英才一世,自己又身为东云国的传奇,却在他之后,要找个能接他的班,一个能守成的主都找不到,裴家危矣!
而另外一批精明的人,却不这么想。
所谓商场如战场,又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裴家最近虽然似乎受创不轻,且山南以北的产业近乎沦丧,但是,裴家在裴羽钦这二十年的掌管下,不说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到不可撼动。
但是最起码产业遍地开花,分布全东云国,却是毫不虚言的。
就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就算裴羽钦病重,一时不能掌舵,但是裴家派遣在各地的那些大小掌柜和管事的,难道都是吃白饭的白痴不成?
竟然什么也没做,就眼睁睁的看着东家的产业被人吞了?
最起码也该做出点什么反抗之举,或者相出点什么对抗之道才是!
但是,现在看这情形,他们非但什么也没做,似乎还很配合的在人家来寻衅滋事,恶意侵吞产业的时候,放手让人侵吞。
甚至更甚者,就是对方做的还没有这么严重,他们却已经主动自损墙角的给人家制造机会。
这才让那些人在短短七八日内,竟然侵吞了裴羽钦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裴家半壁江山。
他们都做了大半辈子生意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一方努力侵吞,一方甘愿被侵吞的情形?
这与其说是裴家遭受了重创,逢遇了大难,还不如说,裴家、裴羽钦在领着他的人做戏呢!
做一场场面最是恢弘,动员到的演戏人员最多的一场大戏。
可怜的是那些个主动送上门的,自以为占-有-了大半裴家的人,这下怕是弄不好,反而引火烧身,玩火自焚了。
裴羽钦是什么人?东云国的传奇,天下商贾第一人,别看他如今不过三十六七的年岁,但是论做生意的手段和计谋,那可足够玩死几百上千的商场老行家。
他一手经营出来的裴家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刨了根,挖了底,这天下第一家也就不是这么稀罕了。
他们这些老东西,多少年来就和裴家做生意,要说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是这点看人的本事却还是有的。
所以翡翠城中也好,江南江北,河东河西各地的富豪之家,商贾之家的主事和当家们,在裴家‘出事’的这些日子里,可也没闲着。
私下里互通消息,彼此偷偷往来,不知商量了个多少回了,都在暗暗的观望着裴家的动静和态势,也都想要知道裴羽钦这次究竟打算做什么。
虽说裴家不是那么容易的垮的,可如今的这情形,他们也都知道,说麻烦小,其实也不小,一个弄不好,还真是会人仰马翻的。
毕竟谁在打裴家的主意,一开始他们可能还没有数,但是过了这么多日子,那迹象也慢慢显现出来了。
心中其实也都凛然不已。
想着如今好在裴家身为天下第一家,财富迥然,所以那所谓的天之子,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裴家。
若是今天换成是他们中的任何一家是天下首富的话,那天子想要对付的人就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如何能不令他们心惊不已?
再者,自古狡兔死走狗烹,朝廷有赖他们的时候,那就给他们任何人一个皇商的名分,让人把好东西以极低廉的价格往宫廷里白送。
一旦国库空虚了,皇帝就拿他们这些下九流的商人开刀,随便寻个借口,甚至借口都不寻,即直接用卑劣的手段,谋取他们苦心经营了大半生的家业。
这白白与他人做嫁衣的事情,落到谁头上,能甘心?
所以裴家这一次,若是死中求生,败中求胜了还好说,若是裴家真的被朝廷给黑吃吞掉了的话,那么这何尝不是对他们大多数家有恒产的人的一个重重的警醒?
毕竟裴家如此家大业大都奈何不了朝廷,他们还不如裴家呢,又拿什么去抗争?
所以虽然不免有人在暗中露出讥笑,希望裴家从此一蹶不振,彻底垮台,但是大多数商人,尤其是和裴家有利益相关的商人,却是希望裴家能稳得住的。
但是商人重利,也都爱惜自己的羽翼和小命,此刻虽然心中都各自着急,但是却不会主动出手去帮忙裴家,而是都在暗中默默观望。
他们都在等着看这个东云国的传奇裴羽钦,究竟要怎么带领他的这天下第一家,渡过这危难关头。
当然,他们也同时在等一个信号,一个裴家、或者说一个来自裴羽钦的反击的暗示。
只要那个信号一出现,这天下所有为利是从的商人,就会在一瞬间,结成最强大最团结的联盟。
不用怀疑他们靠什么来判断优势劣势,商人是什么人?他们是一群最奸诈狡猾,富有智计的人,他们知道在什么时候,能获取到最高最大的利益!
而只这一个‘利’字,就足够他们默契的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了。
这是朝廷里那个为人君者,那帮迂腐的为人臣者们,想破了脑子也是想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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