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沐旭大厦的楼下,仰起脸看着低的似乎伸手可及的天空,云朵那么厚那么乱,像一堆堆破烂的棉絮堵住了她的喉咙,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雨丝落落寞寞地将她笼在雾帘中,身影浅淡,淡到几乎融进空气里。
方起嵘一直开着车跟在她后面,他以为她会大哭一场,但是没有。
羽蓝在雨里地站了很久,然后掏出手机给凉城拨了一个电话。他的号码是她从苏浅微那里得的,只不过一直没有勇气打,又想靠近他,又怕他嫌纠缠。
凉城的声音清淡而遥远,他说:“你好,是哪位?”
雨缠绵地洒下,水珠从发梢上滴落滑过眼睫,她以为自己流泪了,她喃喃地说:“我怎么哭了?”
她握着手机说:“凉城,你结婚……会请我参加吗?”
她慢慢地扯开一个笑容,身上冷的在发抖,凉城在电话那端,一瞬沉默良久。
那是多久的一段时间,她和他在一根电话线的两端,沉默着,聆听着彼此的呼吸,可是谁都不舍得先自挂断电话,怕一断,便从此失去勇气和理由。
凉城似乎叹了口气,幽细而远,他说:“羽蓝,我们见一面吧。”
挂掉电话,羽蓝如梦初醒,生怕刚才凉城的声音也是假的,她站在原地回神了半天终于笑起来,雨水伴着笑容,眼泪终于流下来,她转身跑到马路边去拦车。
谁能像她,爱的这么傻,这么痴。
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雨天的出租总是很难打到,羽蓝不停地挥手,但那些背上竖着小帽子的TAXI一辆辆从她身边飞驰而过,溅起的雨水弄湿了她的衣服,仍是每一辆肯停下。靠在路边很久的方起嵘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把车开过来,下车过来拖住她的胳膊便走。
“上车,我送你!”
语气有几分霸道,羽蓝甩了下手,倔强地又往路边跑,方起嵘追上去,“现在根本打不到车,你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程。”
羽蓝转过脸,对他摇了摇头:“我不要你送,凉城见到你会不高兴的。起嵘,谢谢你。”
终于有一辆红色的的士肯停下来,羽蓝坐上去,一眨眼就不见了。
羽蓝来到“凉”的时候,凉城已经早到了,他坐在角落的位置里,乳白色的桌子,桔黄的沙发椅,他正抱着一只柔软的靠枕,完美的脸型侧着望向窗外,玻璃上雨水蜿蜒。
羽蓝湿哒哒地走进来,凉城叫了两杯蓝山,咖啡是热的,凉城转过头来看她的目光也是热乎乎的,她哽噎地想流泪,却忍住了,满身的水渍让她坐在沙发上不敢乱动。
凉城盯着她看,乌黑的眼珠波光闪烁,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尖触到了她的脸颊,一片冰凉。
他说:“你从日本回来,是为了我吗?”
羽蓝感觉着他手指的温度,暖暖的,让她无比贪恋,她的心里升起渴望,好想就这样握住他,紧紧的,再也不松开。
她点点头,望着他黑色的瞳仁像水晶一样清澈,充盈着淡淡的悲伤。
凉城的指尖变得温柔,他细细抚娑着她的脸颊,水渍染湿了自己的掌心,他的嘴角翘起一抹苦涩的笑。
“那么当初你走的原因是什么?”
静静地等待她的回答,此时此刻的凉城满心的酸涩难言和悲喜交加,他想哪怕她编一个借口,只要这个借口够完美,谎言不会因而鄙陋而被一眼拆穿,他或许就会选择改变主意。
羽蓝无言以对,七年前的事是她心头的刺,是她永远没有勇气面对的伤,她已经发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当年的事。
凉城的手指收回,咖啡凉了,他低头喝了一口,又苦又涩,依然是没有加糖。
他笑了,清逸的唇角浮出一抹无奈:“好吧,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提了。”
羽蓝小心翼翼地说:“凉城,你会原谅我吗?”
黑亮的眼睛濯濯盯住他,凉城把咖啡放回瓷碟,迎上她的目光,说:“七年。七年的寂寞,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太漫长了。现在,我变了心,所以我们谁也不用再等谁了。”
他说完话,亲眼看着她瞳仁里的一苗火焰渐渐地熄灭,羽蓝似乎没有惊讶,只是浑身散发着沮丧和失落,她的睫羽垂下,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顺着下巴滴进咖啡里。
“对不起。”反反复复,她能对他说的,只有这三个字。
凉城长吁一口气,突然笑起来,声音有些苍凉,他觉得眼眶有些痛,于是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
“这三个字,我收下了。上次你为我受了伤,虽然远远抵不上你对我欠下的,但你的情,我记下了……至于别的,时隔那么久,我累了,不想要了。你我,就此两清。”
他扔给她一张纸,红底金字,精美的设计,上面写着时间地点,楚凉城先生与邱小清小姐的订婚盛宴,欢迎光临。
“下周的订婚宴,希望羽蓝小姐赏脸光临。”他把请柬丢给她,然后转身离开。“凉”里有头发短短的清瘦女子在唱陈奕迅:
“路一直都在,That’sjustlife,徘徊到不再徘徊,重来都不怕重来,没有选择的时候,不能选择的时候,永远向前,路一直都在。”
路,一直都在吗?羽蓝一个人坐在没有凉城的“凉”里,心里空空荡荡,她的爱情之路,这次是真的到了悬崖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