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锦看着父亲一脸卑微地说着,笑着,附和着,心口窒闷的几乎要背过气来。如果可以,如果不是母亲的含泪哀求,如果不是父亲的咬牙痛骂,他不会,不会屈服,也不会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一只被人随意掌控的玩偶,像件商品,被秦家高高在上的眼光检验着挑剔着议论着,说笑着。
父亲指间的烟头快要烧到手了,烟灰儿一大截子掉在裤子上,眼看火星要将衣服烧着,沈陌锦从秦家客厅深棕色的真皮大沙发里跳起来,跑过去打掉了烟头。
“早叫你不要抽烟了!”
闷闷地吼了一句,父亲沈冲脸上谦卑的笑容立刻僵住,继而怒气攒聚眉头,额头上青筋蚯蚓似地一跳一跳。
“小兔崽子,回去再和你算账!”
沈父低骂一句,忍下恼火,听到秦局长惯有的沉缓官腔:
“老沈,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要再责怪孩子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做出些荒唐事来是可气,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能气昏了头,光靠打骂有什么用?你就是把你儿子打死了,我女儿的清白能回来吗?”
沈父的脸涨成紫红,羞愤和卑微交织在纵横愁苦的皱纹里,万般恼苦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吞,自己儿子做出这种没脸的事来,人家不追究已经是天赐的福分。
忙不迭地便只剩下了点头,瘦小的身子拘谨地在宽大的沙发里坐着,身边是垂头丧气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儿子沈陌锦。
秦局长吐出一个烟圈,眯着小眼睛打量了一阵沈陌锦:
“我不否认小沈是个好孩子,琳琅自打转校回来,嘴里没有一天不说你家孩子的好……小沈多大了,过了十八没有?”
“过了过了,这孩子上学晚,马上就十九岁了。”沈父立刻答着。
“那就好,也是成年人了。我家琳琅也刚过了十八岁,所以……唉,这俩孩子,既是你情我愿,我们当大人的也不好说什么了……”秦局长摁灭烟头,看了看沈陌锦,道:
“发生在这节骨眼上,幸亏是不用参加高考了,要不然麻烦呢……琳琅——”回头向卧室方向喊了一声,众人立刻听到一声甜甜的娇应。
“哎,来啦。”
秦琳琅拖着糯甜的长腔像一只花蝴蝶翩跹飞到客厅,依偎在自己父亲的腿边,低着头,一边偷看沈陌锦,一边羞涩地笑。
“事情爸爸已经帮你们办成了,高考呢你们俩也可以不参加,九月份的时候,一起去复旦报名就好了。但要答应爸爸,你们俩以后可得好好地相处,大学里谈恋爱我是管不着了,但不能太胡闹知道吗?”
秦局长宠溺地拍着女儿的头顶,秦琳琅欢呼一声,抱住老爸的脸亲了一口,笑道:
“谢谢亲爱的老爸,真是爱你死了!”
“小沈,我有几句话要说,你过来。”秦局长招招手,脸上斑斑淤青是被父亲愤怒的拳头打的,沈陌锦神色灰败地挪了挪身子,低着头像受审的犯人,听着秦琳琅父亲的发落:
“你干下这种事,我原是说什么也不该饶你的,但我女儿喜欢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男孩,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对她,是男子汉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知道吗?”
声音不高,却像是斥骂,一字一句结结实实地敲在沈陌锦的心上,比刀子剜了还难受。
“抬起头!”秦局长吼起来,面色肃杀。
沈陌锦缓缓抬起头,觉得这一刻脊背上像压了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起来,死命地握着拳头,咬着嘴,生怕一张口,就能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