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他开车载着她去市剧院里看戏,一路上并不说话,两人在车里,像陌生的路人,更像陈年的知交。
剧院里冷冷落落,毕竟在这种流行摇滚说唱歌手遍地开花的时代里,昆曲已如这座下零星寥落的白发人,如这斑驳苍然的老时光,慢慢的发黄老去了。
究竟谁还眷记,这流年殇,旧时光。
林落白听了无数次的《牡丹亭》,却是头一次亲眼观赏昆曲的表演。
是上海来的昆曲团,演员们俊美、年轻,唱腔圆润、纯正。
杜丽娘衣带翩跹,在花团锦簇的寂寞春色中袅娜出场,林落白忍不住低低的说:
“她真美。”
是戏中的杜丽娘美,还是扮戏的演员更美,那种人戏合一的惊艳,粉面勾勒,凄凄幽幽,杜丽娘守着梅树病体缠绵,“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遂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待打拼香魂一片,月阴雨梅天,守得个梅根相见。”
相思而死,春闺梦断。林落白看着台上的女子神情哀怨凄冷地舞着水袖旋转扑到在地面上,那心便如被划开一道小口,嘶嘶地冒着软软的疼。
泪水滴下来的时候,身畔的人递来一方帕子。
“她叫夏烟容,是我的妻子。”
声音淡淡,林落白抬首接住手帕的时候鄂住,眼前的男子神情中有说不出的寂寞,他盯着台上,目光空洞。
那一晚,他送她回家,临别的时候交给她一只手机:
“我明天就要离开苏州,希望以后能在上海见到你。”
纯白的手机小巧玲珑,林落白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一如既往地拒绝。
“你别害怕,你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须留着它,任何时候需要或者想起我的时候,你就可以找到我。”
他微笑的眼角有极细的纹,林落白握着手机,说:
“我想,大概永远也用不到。”
赫连独欢其实想抱抱她,可看到林落白纯净如水的眼神终究是忍住了,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
“请留住它,无论用不用得到……这是我唯一求你的。”
那么殷殷强烈的目光,令林落白不得已地逃转了身,握着那只手机仓皇跑开,回了家。
赫连独欢望着那抹清淡的身影,微笑着站了好久。
只要她肯留着,只要她肯想起,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长大,他也会找得到她。
沈陌锦眼睁睁目睹了一切,从林落白放学走出校门的一刻,他就跟着她,不远不近,不缓不急。
他无法遏制地想念他的落落,揣着她留给自己的银链子,眷念着上面的温度和气息。
其实他想如从前那般陪着她走过每一段坎坷和黑暗的。
可是蓦然之际,他发觉自己已经快要失去这种可能和权利。
秦琳琅每天每天地逼着他找林落白摊牌,她说他若抹不开脸面去说分手,她就去告诉她真相,让林落白知道自己的小男友是怎样和别的女生上了床。
六月六日,流火的天气。
暮色斜阳如画,林流珠和冷慕云放下了手头一直在忙的事情,专门为林落白做了一桌子菜。
他们最近在商量操办结婚的事宜。
冷慕云说,等落落高考结束了,就从这儿搬到大宅子里,那里空荡荡地等了她们母女好久了。
母亲用征询的目光谨慎地望着女儿,林落白喉间有些哽咽,看见她鬓间隐现的白发,含笑地使劲点头。
搬吧,结婚吧。妈妈,只要您幸福。
您不知我有多希望这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