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白的脚步凝滞在那里,时光忽过,有多少心情已经碎了灭了,有多少回忆已经黄了,旧了,可总有些声音总有些轮廓,忘不掉,忘不掉。
沈陌锦抬头看到立在夜色里的林落白,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落落!”
他居然还唤她落落,林落白鼻子一酸,转身就要往回走。
沈陌锦追上来,拉住她的胳膊,一下把她抱在怀里:
“落,不要走!我很想你。”
热热的气息喷在林落白的颈边,男孩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双臂似拢着易失的宝贝,紧紧不放。
“我很想你,很想你。”昏淡摇曳的灯光下,他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林落白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于是便由他抱了,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
这味道,怎么会陌生了?
那少年,早不是陌上青翠锦绣人。
林落白说:“背着女友来会旧情人,沈陌锦你想怎么样?”
沈陌锦放开了她,双目里泪光闪闪,那么大的男生居然站在路灯下就哭了,像做错事的孩子,垂着头等待大人的原谅。
林落白不会原谅他。
那已经被岁月慢慢抚平的伤痕,是经不起任何人来翻弄的。
沈陌锦说:“落落,你还恨我吗?”
眼目灼灼地望着她,林落白笑了,后退了几步:
“你说呢。”
恨吗,是恨的,因为爱过,所以才恨他的薄情寡义,恨他的言而无信,恨他给的梦,原来是彩云易散琉璃碎。
又不该恨,恨比爱,还要浪费感情,而林落白再不想在这个叫沈陌锦的男子身上动任何感情了。
从此萧郎是路人,分了,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再见面。
所以她不想同他纠缠,宿舍这时候是没法回的,她抱着双臂,径直往操场方向走。
太窒闷了,她要散散心。
沈陌锦颓败而又执着地跟上来,声音飘在夜风里:
“我知道你恨我,你不原谅我,也是我活该。落,这一年多我想你想的都要发疯了,可是我连来你学校看一眼你的勇气都没有……自从那一次在旋转餐厅碰见你,我才发现我的心那么疼……落,落落……”
他又扯住她的胳膊,林落白用力甩开,两人在光线暗淡的操场上纠缠。
林落白冷笑:“那又如何,想吃回头草?想把秦琳琅甩了再来追我?沈陌锦,你把我们三个当什么了,玩具吗?挨个儿地玩于股掌之中!”
操场上有年轻的情侣,一对一对或抱着倚于树边,或拥着躺在长凳,林落白脚步飞快地穿过操场旁的小径,一路惊散不少夜会的鸳鸯。
沈陌锦涨红了脸,不离不弃地跟了一阵子,终于停下,叹了一口气,对走在前面身材瘦弱的女子说:
“落落,既然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了……希望……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
林落白背对着他,抑住牙齿的颤抖,对着空气说:
“放心,我一定会幸福。”
脚下盛开的是大片的月季,在夜风里有绚烂肆意的清香,林落白微微仰起头,看着一寸寸黯淡了星光的天空。
沈陌锦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有一件事,想求你。”
林落白没看他,盯着北方不灭的星辰,淡淡说:“说罢。”
“我知道苏絮儿最听你的,请你劝劝她,以后别再找琳琅麻烦了,毕竟她们也好过一场,有什么事冲我来。”
林落白积攒了许久的火气一下蹿到头顶,她转回身子盯着他,目光濯冽。
沈陌锦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抚在林落白的肩头:
“落落,不过以后还是离苏絮儿远点,那天她找人在巷子里堵住了秦琳琅,要不是我赶到的及时,那帮混蛋差点把秦琳琅给欺负了……后来经过警察调查我才知道,那些人大多是混黑道的,苏絮儿跟他们在一起,只怕也是走上邪路了……所以落落,你以后……”
林落白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用很轻却很凛晰的声音骂他:
“滚。”
干净温纯的林落白第一次开口骂人,不动声色的愤怒里,有多少疼痛,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摆脱了沈陌锦,林落白的心秋风扫落叶般的肃杀,一个人走在孤孤单单的夜里,抱住肩膀,还是驱不散的寂寞。
这一刻,竟忽然生出一些任性的念头,想要有个人爱,想要有个人,来思念。
可那个人,在哪里呢?
她沿着校园不停地走,直到双腿灌了铅似地沉重,最后扑倒在碧草茵茵的绿地上,她放声哭了起来。
自从他走后,这心里就这么的空荡荡,每日每日有肃杀寒冷的风呼啸而过,以为那心已经失却了温度,便再也不需要人来呵护,以为只要把自己冷成冬天,就不怕北风的纠缠,可终究她败了。
她擦干了眼泪,回到宿舍,翻出赫连独欢送她的那只手机,打开。
在看到问候语那九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终于触到一丝温暖,悄悄地想:也许这个赫连,会是喜欢我的吧。
然后片刻之后就感觉罪恶,她想起他的妻子,苏州大剧院的舞台上,舞着水袖,莺喉蛇腰,那么美,美得凄凉。
于是刚刚拨出的号码就被她按断。
林落白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手机,可是已经来不及,那个电话打了过来,小小的屏幕一闪一闪地亮着,在已经熄了灯的黑暗里明晰地跳跃着四个字:赫连独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