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罗曾说:“寂寞有助于健康。”但是,现代人最难忍受的恐怕就是寂寞了。因此,现代人的城市病便越来越多。不能说寂寞是医治百病的药方,却起码可以说这些病让我们离寂寞越来越远。
梭罗还曾经用诗一样的语言说:“我并不比一朵毛蕊花或牧场上的一朵蒲公英寂寞,我不比一张豆叶,一枝酢浆草,或一只马蝇更寂寞,或一只大黄蜂更孤独。我不比密尔溪,或一只风信鸡,或北极星,或南风更寂寞,我不比四月的雨或正月的融雪,或新屋中的第一只蜘蛛更孤独。”
是的,我们不比它们寂寞,但我们却显得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难以忍受得了寂寞。即使我们把自己关进房子里,足不出户,电视和互联网早已经联系了外面的大千世界。现代生活的躁动会无孔不入,一点点信息就可以把我们打得人仰马翻,一只小虫子就可以把我们的心叮咬得千疮百孔。
离那种田园生活太遥远,离大自然就更遥远。现代生活创造出来现代化的同时,创造出来的种种诱惑更是寂寞无可抵挡的。面对这些诱惑,寂寞只是太古老的稻草人,在风中起舞,徒留下好看的样子,吓得走麻雀,却吓不走飘过来又飘过去的云彩和热辣辣的阳光。
诱惑激发起来的,首先是欲望,欲望首先是对钱、性和官位的占有。钱是欲望的物化,性是欲望的深入,官位是欲望的花边,即使买官鬻爵不行,骗钱揽钱不灵,性总是可行的吧?
于是,道德的失衡,围栏坍塌,狼已经跑进来叼走我们的羊,谁还能像新媳妇一样空床一般受得住寂寞?于是,这三者撕扯在一起,铁三角一样构成牢固的战线,心不甘情不愿,无底洞般无休无止、肆无忌惮的征伐,身心怎不疲惫?人们现在依赖的是“伟哥”,谁曾想到寂寞?就是想到了寂寞,寂寞能解救得了吗?寂寞只是一张薄薄的丝网,怎能打捞得上来泰坦尼克号如此庞大的沉船?
寂寞只好寂寞地待在一起。
寂寞其实只是一种心境,所谓心静自然凉,心远地自偏,就是这个意思。心境是由精神所营造的,就像鸟巢是由草搭起来的,海滩是由沙冲积而成的。并不是什么精神都能够营造出来寂寞的心境的。寂寞不是保守,不是退隐,不是防空洞,不是与世隔绝,不是中国士大夫独有的酸腐诗文。寂寞是放松,是轻松,是脱离复杂而廉价人际关系的沉思,是心与心默契而惬意的对话,是走出地平线之外的远游。
因此,寂寞天然是和大自然联系在一起的。脱离大自然的熏陶和培植,寂寞只是赝品。
梭罗之所以敢说寂寞,是因为他有他的大自然,瓦尔登湖是他寂寞的栖息地。我们很多人也趋之若鹜奔向大自然,哪怕买到临水靠山的房子,却买不到寂寞,说是回归自然,却只是自己镶嵌在乡间的一个漂亮的标签。即使我们跑到了瓦尔登湖,却只是观光时的挂角一将,寂寞远远地沉在湖底,瓦尔登湖只属于梭罗。作者在这里论及的“寂寞”并不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寂寞空虚”的“寂寞”,而是接近于宁静,等同于“心远地自偏”。作者谈“寂寞”,是有现实针对性的,现代人无法安于自身,浮躁与欲望啃啮着他们的人生。物质奢华,精神垂死。他对现代物欲痛下针砭,连带着放飞悠远的思绪:“寂寞是放松,是轻松,是脱离复杂而廉价人际关系的沉思,是心与心默契而惬意的对话,是走出地平线之外的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