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春节的假期并不长，很快凌云又开始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这两个多月，乐曦只有一早一晚能见到他，而晚上她多半是等着等着，直接窝沙发上看着电视睡着了，或者干脆倒在了电脑桌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最近老这么嗜睡。凌云每次回家看到这副情景，总是心疼不已，最后实在看不过眼，下了道死命令，以后超过十点，立即睡觉不准再等，乐曦阳奉阴违惯了，知道他不会真生气，但又不想他这么忙的时候还要操心自己，所以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这天中午，杂志社的同事都吃饭去了，乐曦由于没什么胃口，懒得去凑热闹，一个人在办公室无聊地翻着杂志，突然间，门外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
“门没锁，请进！”乐曦答应了一声，没见动静，又过了一会，还是没人进来，会是谁呢？她赶紧朝门口走去，就在她旋开门锁的刹那，她惊呆了，苏晨风？！怎么可能，她的脑子开始打结。
“曦曦，终于找到你了！”苏晨风用力地拥她入怀，却被她挣扎着推开，她怯怯地后退了两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不是已经……”看着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乐曦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我没死，我还活着，曦曦我要带你走！”说完，他毫不犹豫地牵起她的手。如果是以前，她肯定欢呼雀跃，天涯海角去哪都会跟着他，可是现在她不可以这么自私。
“为什么？”苏晨风不解地问。
“因为、因为我结婚了。”
乐曦的回答很轻很轻，像怕被听到似的，苏晨风的质问却异常大声：“是凌云，对吗？”他早就应该想到，他当初想方设法接近她就不怀好意。
“苏苏，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此时，苏晨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哪里还听得进什么解释，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刺穿了一般，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曦曦，离开他，他不是什么好人，跟我走！”
“不，苏苏，你冷静点听我说”，乐曦急得直跺脚，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苏苏，你别这样，听我说……”
两人正争执不下，“哐当”一响，杯子从桌上掉下来，摔了个粉碎。乐曦猛地惊醒，原来是做梦，还好不是真的，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安慰自己。
虽说是一场虚惊，但这个奇怪的梦魇始终挥之不去，笼罩着她整个下午，令她精神恍惚、萎靡不振，直到下班回到家，才稍稍缓过神。偌大的家中依旧只有她一个人，还是什么都不想吃，煲了点汤应付过去，然后打开电视机，频繁地换着频道，今天似乎再好看的节目都无法吸引她，玩游戏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她决定出去一趟。
夜幕下的天一集团灯火通明，乐曦刚走到门口，保安便友好地伸出橄榄枝：“凌太太，请！”不仅如此，里面见到的每一个人都挂着一张热情的笑脸，礼貌地跟她打着招呼，这大概就是上次凌云带她来公司所起的效应，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吧，乐曦忙不迭地点头回应着。
“凌太太，到了，您请！”
真是位细心的保安，一路护送她到总裁专用电梯口，乐曦受宠若惊，连忙道谢。电梯缓缓上升，本来平静的心突然变得有些不安，会不会打扰他工作？要不还是回去好了？正要打退堂鼓，电梯门“叮”地一下弹开了，凌云的秘书小李急忙跑过来，见是乐曦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凌总。”
“呃？！他不在吗？”怕他分心，来之前，乐曦没有事先给他打电话。
“不是，不是，他在里面的，您进去吧”，小李赶紧解释，是她惯性地以为电梯里的人是凌云，竟忘了此刻他还在埋首伏案。
紧张成这样，他有那么可怕吗？乐曦暗自偷笑。其实，小李的担心不无道理，凌云就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对工作一丝不苟，对下属要求严格，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虽然怕他，也敬重他；因为除去工作，凌云算得上一个随和的人，对员工也足够体恤和关心，得民心自然受人拥戴。
乐曦朝里走了两步，还是不放心，又回过头问：“里面有客人吗？”
“没有，您可以进去！”据小李所知，凌云这会应该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看文件，而她也正准备收工了。
“噢，谢谢！”
她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果然，门虚掩着，凌云坐在靠椅上，背对着大门，若有所思地想事情想得出神。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后面，轻轻地放下包包，出其不意蒙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还能有谁？凌云轻笑，“当然是我可爱的老婆。”
“你知道我要来啊？”乐曦闷闷地松开手，真不好玩。哎，凌云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配合一下了，谁让映在窗上的影子出卖了她，这真不能怪他。
“想我了？”
唔，乐曦丝毫没有否认对他的想念，把他环得紧紧的，向他诉苦：“这些天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无聊也有点害怕，就想来找你，然后……”她顿了顿，转了下眼珠子，接着说，“然后，想偷偷来侦察，看看你有没有做坏事。”前面的几句，凌云听得心里颇舒服，可越到后面，怎么越感觉酸酸的。说来，好像很久没有做“坏事”了，凌云伺机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轻咬了一口。
啊！好痒，乐曦扭动着身子往回缩了一下。凌云狡黠地嘴角上扬，又逼近了些，往里蹭了蹭，好暖好舒服。但是，门外的叩门声却不识趣的打破了这份美妙的感觉。“凌总，我是小李”，乐曦闻声迅速抽离，在一旁强忍着不笑出声。
“请进！”凌云极不情愿地吐出了两个字。
“凌总，明天的行程安排已经发到您邮箱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不可以先走？”小李试探着询问。
“好的，谢谢！”
门渐渐地合上，乐曦再也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这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办公室里公然干“坏事”。凌云也很无奈，仅有的一次居然这么不走运，还是等回家再说吧，让她去里面房间等会，应该不会太久。乐曦撇撇嘴，“好吧，不过，先把汤喝了！”来了这么久光顾着玩，把正经事给忘了，幸好明智用的是保温瓶，不然都冷了。
凌云的心一颤，点了下头，并没有立即执行。“快！”乐曦又催促了一遍，这回总算见效，看到他胃暖了心也暖了，乐曦放心地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作为奖励，“这才乖嘛，好好工作，我等你！”这一抹甜蜜凌云回味了好久，才慢慢把思绪移回到文件上来。
两个小时眨眼就过去，可乐曦硬是没撑住，被睡神把魂儿勾走了。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凌云哪忍心叫醒她，就在这将就一晚上吧！但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八点都过了，他也忙活了好一阵，乐曦还没有醒，这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乐曦，醒醒！”凌云扶她坐起来，手触到她脸上的肌肤，略高于常人的温度使得他面色一沉，又握住她的手，手心也在微微冒汗，看样子昨晚吹风受凉了，要马上送她去医院才行。
一听说去医院，乐曦吓得浑身直冒冷汗，因为苏晨风的事，她害怕那个地方，不是逼不得已，绝不越雷池半步，可是凌云那么坚持，她只好跟他软磨，比如过会上班觉得不舒服了再去，保证一定找程医生看病。她认定，凌云对程晟是绝对放心的，终于，凌总点头了，不代表他被糊弄过去，而是他早上确实走不开，但心里却无时无刻不记挂着这事。
当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他心急火燎地往家里赶。谁知，刚进卧室，就发现乐曦早已乖乖地睡下了，乖得不合常理。他拿手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不禁皱了皱眉头，烧还没有退，想把她弄醒，问她去过医院没有，可乐曦“嗯”了一声，继续倒头就睡，就在他下定决心，把她拽起来送去就诊的时候，乐曦先知先觉地扑进他怀里，撒娇地说：“你回来了？今天好早哦！”
能不早点回吗，都病成这样了，“看医生了没有？”凌云温和却不失严肃地问。
乐曦仰头看向他，反驳道：“我没有生病！”
“没有生病会这么烫？”有点常识没有，凌云把自己的额头贴上去感受她的体温，好像比早上烧得更厉害了。
“你才没有常识，要当爸爸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乐曦低声咕哝。这句话凌云消化了好半天，他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要她再说一遍。
“我说你要当爸爸了！”乐曦一字一顿，这回该听清楚了吧。
她静静地等待着，以为凌云会高兴得跳起来；或者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样，兴奋地把她抱起来转个圈。然而这些都没有出现，凌云的异常冷静让她有些许的失落，他似乎没有预想中的开心，乐曦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想移动下身体，却再也动不了，整个人被他死死地固定在胸前。直到过了好长时间，她感觉领口湿湿的，正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凌云忽然松开了她，沙哑的声音在耳畔低沉地响起，“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乐曦如实回答，“吃早点觉得反胃，人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去看医生才知道怀了宝宝，已经八周了。”
凌云顺着日期往前推算，应该就是过年在爸爸妈妈家那次？乐曦害羞地点点头，用手摸了摸小腹，凌云也随之把手覆在了上面，这是他们的凌小宝，竟然这么意外地降临了。
“我以为你不喜欢”，看到他脸上带着笑意，乐曦才敢把之前的憋屈一股脑全吐出来。
“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这是我们的孩子”，凌云轻啄着她的脸，手眷恋地流连于她腹上的柔软，“对不起，乐曦”，其实他不知道多开心，如果说刚才他的表现得过于平静，那只能说明他在担心她的身体，能否承受这个艰辛的过程；还有婚前对她父亲的承诺，如今要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我们什么时候告诉爸爸妈妈？”乐曦是个装不住秘密的人，尤其是这种振奋人心的秘密。
凌云考虑了一下，现在很晚了，要是真的一个电话打过去，他们今晚就不用睡觉了，还是等他俩都有空的时候，一起回家一趟，再说也不迟，这样的提议乐曦当然举双手赞同，她何尝不是兴奋了一整天，只是孕期反应让她很容易睡着而已。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是没有带我们凌小宝睡觉吧！”
乐曦摇头，“凌小宝说要爸爸抱着睡！”凌云忍俊不禁，这样的理由不是行不通，但是他要先洗个澡。
哪怕这次只有短短的十分钟，乐曦仍然没能坚持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凌云脱了鞋子，在她身边躺下，把她抱进怀里，适应了新的姿势，乐曦的呼吸均匀起来。而凌云丝毫没有睡意，手又不自觉地滑向她腹部的那处温暖，并在四周缓慢的游移，像是和凌小宝亲切地打着招呼，我是爸爸，你感应到了吗？复杂的心绪不能言说，他觉得自己肩头的担子更重了。
这一觉，乐曦睡到了快十点，她慌忙地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客厅，却发现凌云居然还在，他不用上班吗？殊不知，凌云早已安排好一切，给她请好假，联系好医生，等会陪她去做检查，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放心。乐曦想想也对，既然怀孕了，那么她结婚的事实杂志社那边肯定瞒不住，既来之则安之吧。可是面对桌上花样繁多的早餐，她犯愁了。
“我真的吃不下。”乐曦挤眉弄眼地哀求道，她也的确没有撒谎。
“你不吃，我们小宝要吃嘛，乖啦！”凌云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不过这招挺管用，乐曦勉为其难地为他们的小宝贝吃了点。
用过早饭，他们一起去了市中心医院，待做完医生规定的所有检查项目，凌云才把她送回杂志社。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凌云忐忑地拨通了乐父的电话，他们约定见面的地方，还是上次那间茶座。
“这么急找我来有什么事？”乐父开门见山，凌云也不绕弯子，告诉他乐曦怀孕的事实。乐父脸色愈加难看，难道他不记得当初答应他什么，又是向他保证过什么？如今出尔反尔，这算是怎么回事？
“爸爸，对不起，这真的是个意外，我不想的。”凌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来之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任他再怎么训斥，他也忍着不出声。
“你们打算怎么办？”过了好一阵，乐父的语气略有缓和。
“我们准备把孩子留下。”
“你这不是要她的命吗？”乐父怒火中烧地拂袖而去，剩下凌云独自一人心事重重倚窗而坐，他紧锁着眉头，看向不知名的远方，第一次觉得握不住命运的脉搏。接下来，他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宁城下辖的一个小镇，那里有片净土是他父母长眠的地方——白云山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