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1)
车子上了市中心的立交桥，奔驰了许久之后，终于下了立交向着郊外前行。这个方位，伊然觉得很是熟悉，但这景致，却又是如此陌生。
虽已入夜，却也可以借着月色和明明灭灭的车灯，看到路旁一幢幢闪过的低层住宅。车子到了一个路口向左拐，进了一处院子。经过一片看得出是经过人工精心整理的花园，花园北侧，挨近房屋的地方，是一个人工湖，晕黄的装饰灯打在湖面上，呈现出一种朦胧的梦幻景象。
车子在房屋一侧停下，两个人走过来，打开了车门。
其中一个人，伊然认得，正是凌政韬的助理洛强。另一个人她不认识，那人看见她下车，恭谨地叫了声：“夫人好！”
伊然礼貌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颇为客气地说道：“对不起，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那人却只是微笑着，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进到屋内，厅内宽敞明亮，装饰简单，高大的落地式窗，米色的窗帘上装饰着长长的流苏，摇曳着柔和的风情。墙面是通体的白色，家具也只是白色加一些装饰色，惟有沙发是米色的，看着站在楼梯口，用着幽深目光看着自己的男子，伊然感觉仿佛回到了自己无数次所处的梦境之中，在一个倾心向往的地方，与那个人相见，他深情地望着自己，仿佛从没有过往，也不在乎将来，只有彼此，只有那相望的瞬间，把一切都凝结在彼此的目光中。
凌政韬向她伸出手来，伊然不由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他握住，然后两个人慢慢步上了台阶。
上得楼来，他将她引进一个房间。房间很宽敞，地面上只有一套大得离谱，看上去却非常舒适的休闲沙发，正对着的一面墙上是一个个木制的隔层，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碟片。
伊然走了过去，手指轻轻抚上碟片的脊面，取出一张，是英国BBC版的《傲慢与偏见》，这本名著拍了许多个版本，她却是最喜欢这个版本，看了好多遍，还是意犹未尽。印象最深的便是达西来到伊丽莎白家中，向她表白，而伊丽莎白毫不留情地拒绝说：“从开头认识你的时候起，几乎可以说，从认识你的那一刹那起，你的举止行动，就使我觉得你十足狂妄自大、自私自利、看不起别人，我对你不满的原因就在这里，以后又有了许许多多事情，使我对你深恶痛绝；我还没有认识你一个月，就觉得象你这样一个人，哪怕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愿意嫁给你。”
伊然记得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语，那时，她主动去找他，请求他帮助自己，然后很是坚定地对他说：“凌政韬，你记住，我并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我喜欢谁，你是知道的，就算没有他，就是这个世上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的。”
而她也清楚地记得他只是微微笑了下，淡淡地回了句：“那我们就来玩个游戏，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他却不知道，这世上最难玩的就是追心游戏，到了最后，输的只会是那个陷入最深的人。
将碟片放回去，手指又抚到下一个格子里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午夜凶铃》，每部都有，甚至还有美版的。伊然却没有勇气抽出来看那个封面，好多年没有再看过鬼片了，一个人在异地，孤单的时候，可以独自品位寂寞，但对于天生胆小的她来说，对暗夜的恐惧却是最难熬的，所以鬼片她是决不会看的，即使曾经是那么的喜爱。
宿舍的老大梦真也很爱看鬼片，两个气味相投的人结伴去放映厅里一部挨一部的看鬼片。那次，两人还邀上田敏，一起去看当时很火的《午夜凶铃》，三人挤在放映厅的长沙发上，她坐在中间，事先把外衣脱下，抱在怀里，旁边两人各拽着一角，做足了准备。三个人全程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当贞子爬出来的时候，她啊地一声，把衣服拽起来捂住眼睛，整个快溜到了沙发底下，左右两个人拽着她的胳膊，喊她：“伊然，你这个家伙，我们不被鬼吓死，也快被你吓死了。”后来三个人出来，都感觉腿软绵绵的。走在夜晚的小路上，觉得走过的人，都像是鬼，走到校门口，梦真突然指着前方不远处，惊慌地喊道：“你们看那。”她和田敏向梦真指着的方向看去，借着蕴黄的路灯，就见一个没有盖子的下水井，井口黑洞洞的，路旁的柳树摇曳的影子倒在上面，如同一个刚刚爬出来的鬼魅一般伏在那里。三个人同时尖叫着，狂奔回了宿舍。
轻轻一笑，过去的日子真是很美好，很让人怀念。又无奈地摇摇头，是自己对现在的日子不满意，所以才总会怀念过去吧。
凌政韬在一旁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伊然，知道她一定又想起了过去一些有趣的事情。现在的她，确实不是自己过去熟悉的那个她了，这一切，却都是自己造成的，那么，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快乐起来，能够弥补他带给她的痛苦呢？他向来以头脑冷静著称，非常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可是一牵涉到她，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将来又究竟该怎么做？可是，他明白一点，无论将来如何，这一次，他决不会放手。
只是，她，真的还是忘不了涵宇吗？要不然，怎么会又出现一个和涵宇如此想象的人，在她的身边，在他不在她身边的那些日子里，却能够陪伴着她，分享她的快乐，分担她的忧愁。盯着自己托在墙面上的手掌，上面一根根青茎清晰可见，胸膛中那跳动着的东西在不断地揪紧，直到身体不得不向前倾去。将额头靠在手掌上，平复着这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他太熟悉了，只是没有想到过了多年，他还要承受这样的煎熬。他不禁自嘲地笑了，“嫉妒”这个词，竟也会用在他凌政韬的身上。轻拍了一下墙，直起身来，向她走去。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屏幕，很快便接了起来。另一只手拉了她，到了另一个屋子，这个屋子是面向前院的，同样的落地窗，串串水晶珠帘一闪一闪，耀着点点星光。窗前有两把舒适的摇椅，墙角是一套很大的沙发，沙发旁边是一套桌椅，而这间屋子最引人注目的却也是整个墙面上一个个错落有秩的隔层，有高有低，而高低不同的各类书籍则被整齐地摆放在上面。间或还可以看到水晶镇纸、水晶摆饰装饰其间。
轻轻拿起一本，是托尔金的《指环王》，精装原版，纯英文的，也是伊然一直想要买到的。不觉细细抚摩着上面的烫金字体，对书，她一直有着偏爱，任何事情要是喜欢得太过，就成了瘾。就像有人吸毒，有人喜欢天天打麻将一样，她看到书，就走不动路了。以前和凌政韬在一起时，就经常给她买书，出差的时候会淘遍当地的各类书店，为她买她想要的书，现在这个架子上的很多书，她都能认出那是过去他为她买的，抽出其中的一本，是他从一个古旧书店为她淘来的，书页早已发黄，却依然很平整，扉页上还盖着她的印章。翻开内页，竖行排版，看着费劲，内容也很是难懂，那时他买回来，像献宝一样地捧给她，她着实高兴了一番，结果两个人研究了好些时日，才大致分析出这本书其实只是一位将军的家史。想起两个人当年趴在一起，翻书查字典的情景，伊然不由得眼前一热，回头看身后站着的那人，他正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拨开珠帘，边看着窗外，边接听着电话。
就听见他低沉的声音轻柔地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过了许久，才听见他又说道：“早点睡吧，别想的太多了，我会尽快回去的。”然后就见他合上电话，趁他未转身之际，伊然赶快回过身，翻着书。
他拉她看向窗外，“看看外面，熟悉吗？”
伊然看着满是小楼别墅的外面，不明所以。
“你家就在这个位置，你难道忘了？”
“我家？”伊然恍然，走近窗前，看着陌生的景致，这就是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竟变成了如此模样，难怪自己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喜欢这里吗？”凌政韬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