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阳阳坐在星巴克咖啡厅里,手托着腮,望着对面打扮精致的艾婷,有点茫然。应该说,是从接到艾婷的电话,约她出来喝茶开始,她就一头雾水了。她可不记得,自己跟艾婷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能约着一起喝茶的程度了。
艾婷拨弄了一下漂亮的手指甲,面无表情地看着席阳阳,“我想跟你谈谈。”
“嗯,想谈什么?”席阳阳漫不经心地握着茶杯,不明白艾婷跟她有什么好谈的。不过聪慧的她不难猜到,今天谈话的主题是她老公,府禾朗。看来,艾婷憋不住地想来抖过去了。
不过,过去既然称之为过去,那就只是过去。不管府禾朗跟她到底有什么过去,席阳阳都做好了一笑而过的准备。
“我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艾婷开门见山地道,语气尖锐。
你不喜欢我,喜欢府禾朗,长眼睛的都知道,我跟他过,又不跟你过,我管你喜欢不喜欢我!席阳阳心里冷嗤了一下,接着微笑着道:“我也不喜欢你,彼此彼此!”
艾婷愣了一下,她想不到席阳阳会这么平淡地丢出这么一句让她瞠目结舌的话,缓了缓神,怒目瞪着席阳阳,“你不适合我哥,你配不上他!”
席阳阳喝了一口水,看着艾婷,不卑不亢地开口道:“适合不适合,得问府禾朗,至于配不配得上,得问你爸妈。”看着艾婷气红的俏脸,接着又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句:“不过现在,不管适合不适合,配不配得上,我们都已经领证结婚三个月了!”
“席阳阳,你真不要脸!”被席阳阳不温不火的回话气得窘迫的艾婷维持不住风度,破口就骂。
“艾婷!”席阳阳沉声打断,“我敬你是府禾朗的妹妹,才忍你,但是请你别忘记,我是府禾朗名正言顺的妻子,你的嫂子,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艾婷嗤笑了一下,冷冷地道:“我嘴巴是能放干净的,但是对你这样本来就不干净的人,没必要!”
席阳阳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艾婷冷冷地笑了起来,嗓音瞬间拔高,“席阳阳,你可别告诉我,你写书写失忆,忘记了你被人强暴这事!”
席阳阳的脑袋轰的一声,俏脸瞬间苍白如雪,神情恍惚地看着艾婷从包里扔了一沓照片出来,虽然没有看,但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她最狼狈不堪的记录!
艾婷嘴角露出扭曲的笑容,轻蔑地说着:“你忘记了没关系,我会替你告诉我哥和我爸妈,原来,你被人强暴……”
就在这时,府禾朗突然走过来,一把握住艾婷的手腕,压抑着熊熊怒火,“闹够了没?”
艾婷一反常态的严肃,手指着面色苍白如雪的席阳阳,“哥,她被强暴……”
啪!清脆的巴掌毫不犹豫地挥在了艾婷的脸上,阻止了她的恶意中伤。
艾婷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打疼的脸,双眼溢满泪地盯着府禾朗,“哥!”
“滚!”
艾婷咬着唇,委屈地落泪,哽咽了一下,“我回去告诉爸妈!”
“你敢!”府禾朗双眼布满阴霾,粗暴地喝道。
“敢!”艾婷坚定地丢出这个字,拎着包,转身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府禾朗蹙着俊眉看着艾婷奔出去,想去追,但是转过脸,看着神情呆滞的席阳阳,不由得顿住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他紧抿着唇,默默地去收拾艾婷随意丢掷在桌上的那些照片。
席阳阳木讷地坐着,眼神没有焦距,有什么东西慢慢从脸上滑落,很烫很疼,是眼泪。她木偶般伸着手背擦拭了一下满脸的泪,在看到府禾朗的手碰上照片的瞬间,忙慌乱地阻止了他,“别动!”然后将照片一张一张地捡起来,死死地拽在手里,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苍白的脸往下掉。
“老婆!”府禾朗轻柔地叫道。
席阳阳抬眸,看向府禾朗,哽咽道:“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府禾朗怔了一下,接着呢喃道:“席阳阳,那些过去了的并不重要。”
“你都知道?”席阳阳看到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慌乱,心不由得沉了下来,接着问,“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府禾朗深邃的黑眸慌乱地闪躲了一下,不敢直视席阳阳的眼,“知道那是并不存在的事,只是流言而已!”
席阳阳的心一阵抽痛,忍不住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府禾朗的表情太过淡定,淡定得仿佛早就准备好面对这一切,说明他早就知道了。
也是,在艾婷找席阳阳摊牌之前,必定已经找过府禾朗了。
席阳阳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小心翼翼地想遮掩她那不堪的过去,费尽心思地去藏着这个秘密,却不曾想过,原来只是她一个人在表演,观众早就看到了事实的真相。
“在艾婷查你之前,我就知道了。”府禾朗直言不讳,接着温和地道,“席阳阳,我真的不介意你的过去。”
既然不是艾婷查出来才知道的,也不可能是别人告诉府禾朗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府禾朗自己去查了。府禾朗竟然去查她,席阳阳的心被深深刺痛了,虽然她没有坦诚过去是不对,但是府禾朗凭什么去调查她的过去?难道他就没想过,这样带着杀伤力的过去,对她而言,有多么难堪吗?
此刻,她对府禾朗感到失望透顶,自己的自尊就这样被他给羞辱了。
口口声声说着不介意过去,可是却还是要去调查她的过去,这就是爱她的表现吗?她突然为她爱的人,也为她的爱情,感到深深的悲哀。
席阳阳冷冷地看着府禾朗,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失控地道:“可是,我介意。”接着深吸了一口气道:“府禾朗,我们完了!”
府禾朗一听这话,俊脸瞬间黑了下来,“席阳阳,你抽什么风?”
席阳阳怒极反笑,“哈哈,我抽风?难道你没抽风吗?你去查我那不堪的过去,是不是很有意思呀,是不是跟电视剧一样精彩?”
“席阳阳,我不是故意要去查的,是你让我太好奇……”
“府禾朗,你不要说了!”席阳阳冷声打断他,“不管你是什么目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你不尊重我,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席阳阳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毅然转身跑了,她不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卑微地哭泣。
府禾朗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席阳阳转身跑了,追出去的时候,席阳阳已经快一步地拦了出租车,绝尘而去。他懊恼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神色布满阴霾。
席阳阳顾不得司机疑惑的眼光不停地从后视镜里扫向她,一路哭回了S市。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凉风不断地吹在席阳阳的身上,明明是暖阳天,她却觉得彻骨的寒冷,冷得牙齿都在不停地打战,忍不住用力地抱住自己,傻乎乎地坐在街心公园的长廊上,呆呆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渐渐冷清,接着马路两侧的霓虹灯亮了起来,暮色彻底降临这个城市。
多么相似的夜晚,多么相似的凄凉与狼狈,席阳阳嘴角露出嘲讽的笑,今晚还会遇到歹徒吗?
如果事情能够重来,她是不是能够重新做一次选择,英勇地跟歹徒搏斗,然后被他捅死了,那样她是不是就没有不堪的过去了?
但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可能再给她选择的机会。
席阳阳看着满天繁星,将她跟府禾朗之间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很多事情突然想明白了,从他莫名其妙发脾气开始,或许早就清楚地知道她的过去了,甚至说不定在跟她闪婚的时候,早就把她摸得清清楚楚了。权衡利弊之后,他才接受她,而她却一直单纯地以为他们之间是存在爱的,那种可以完全不计过去,走向未来的爱。可是,现在才发现这份爱是虚假而脆弱的,经不起任何风雨。
事实的真相是如此的伤人,让席阳阳的心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是不是她的每一段恋情都是在微笑中开始,然后付出真心之后在眼泪中结束呢?
想到艾婷临走所说,要把她的事告诉府父和府母,席阳阳的心又一次刺痛了。她不认为自己还有勇气去面对府母和府父用温柔却残酷的话语跟她说她不配做府家的媳妇。她决定先放手,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保护自己的脆弱的心。
席阳阳伸手捂着自己疼痛的心脏,深呼吸,找个地方坐下,起草好离婚协议快递出去后,拖着一晚没睡的疲惫身子神情恍惚地回家。
席父有事出去了,席母拉开门就看到如此憔悴不堪的女儿,忙问:“阳阳,你怎么了?”
席阳阳咬了咬嘴唇,咬牙道:“没事,只是想家了。”
席母关切地看着席阳阳,半晌后,试探性地问:“是不是跟府禾朗吵架了?”
席阳阳一听鼻尖就酸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家里电话响起,席母拉着席阳阳进屋,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才转身去接电话:“喂!”
“妈,阳阳回家了吗?”隔着话筒,席阳阳甚至都能听到府禾朗焦急的声音,她的心微微颤了一下,不想听到他说话,坐远了一点儿。
席母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席阳阳,无视席阳阳不断摇手的动作,接着对电话那头回道:“嗯,在家呢。”
府禾朗松了口气,“妈,你看着点阳阳,我明天跟我爸妈一起过来。”
席母也不介意他的称呼,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看着席阳阳,“阳阳,府禾朗叫我妈。”用的是肯定句。
席阳阳知道瞒不住了,回道:“妈,我们偷偷结婚了。”说完,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席母不禁傻了,半晌才说:“你这孩子,结婚是好事呀,怎么哭成这样!”接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着道:“妈又不会怪你。”
席阳阳咬了咬牙,“可是,我又离婚了!”
席母生怕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阳阳,你刚才说什么?”
席阳阳把心一横道:“我跟府禾朗离婚了!”
席母一记粟暴敲到她的头上,“席阳阳,你多大的人了?婚姻能这样儿戏吗?”接着一脸正色地说:“跟妈说说,到底怎么了?”
“也没什么。”席阳阳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说。
“府禾朗欺负你了?”
席阳阳摇摇头。
“府禾朗喜新厌旧,找别的女人了?”席母眼神犀利地问。
席阳阳又摇了摇头。
“府禾朗的父母不接受你?”席母又问。
席阳阳还是摇摇头。
“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席母捂着胸口,顺了顺气,“你倒是跟我说呀,你这不是要急死我吗?”
“他查我!”席阳阳委屈地看着席母说。
“查你什么了……”席母话说到一半,回过神来,语调一转,耐心地劝道,“阳阳,他为什么要查你?还不是因为想要了解你吗!”
“妈,这是对我的不尊重!”席阳阳抬眸,一脸正色地看着席母,“他根本就没想过我的感受!”席阳阳觉得,她就好像是被人剥光了晾在那里一样,不堪的过去,让她羞愤难忍。
“府禾朗查了,介意吗?”看着席阳阳苍白的脸色,席母看着就心疼,小心翼翼地问。
席阳阳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很老实地摇了摇头,“他说不介意,可是我介意!”
席母怔怔地看着席阳阳半晌,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阳阳,他都不介意,你是不是太偏执,太敏感了?”
席阳阳的心沉了沉,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妈,你不懂……”
席母也跟着叹气,“过去的,都过去了……”
“妈,我有点累,让我先睡会儿好不好?”说完,席阳阳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问:是不是自己真的太偏执,太敏感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跟她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可她却始终无法释怀。眼泪再一次无助地从眼角滑落,她不知道,她的离婚协议寄过去之后,府禾朗会怎么想。但是,她已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他,前面的路太黑,太暗,她一个人不敢走下去,不想再摔倒第二次。
艾婷将席阳阳的过去,添油加醋地跟府父、府母说完后,不等老两口电话召唤,府禾朗就主动回家了。
府父、府母神色犹疑地看向府禾朗,府母指着桌上的一堆资料,忍不住开口:“阿朗,婷婷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知不知道这事?”
府禾朗不满地扫了一眼艾婷,接着硬着头皮看着府父、府母道:“这事我都知道。”接着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旧报纸之类的东西收起,厌恶地往垃圾桶里扔去。
府父的表情有点严肃,府母激动地开口道:“那你为什么瞒着我们?”
府禾朗一脸淡然地看向府母,“这有什么好说的!”
被府禾朗这样一堵,府母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半晌之后,才道:“毕竟影响不怎么好!”
府禾朗一听这话,一脸正色地看着府母,“妈,哪里影响不好了?”不等府母接话,府禾朗又道:“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再说,也不是席阳阳想要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说到底,她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可是……”府母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妈,可是什么呢?这事没什么可是的。”府禾朗转过俊脸,看着一脸严肃的府父,“爸,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