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走进来满头银发驼背弯腰的年迈老妪,她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一步一迈缓慢而颤微的前进,自顾得仿佛是自己的屋子。便是流觞。
浞飏没有反应,沉思般的静立,黑色的背影似乎融进了更加漆黑如瀑如暮的苍穹中。
流觞走的很慢,每一步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气力,走向倒在床边的尸体。头没有抬起,也没有言语,只是走着。突然,她精光毕闪老态不现,飞身掠起直奔浞飏而去。动作轻盈无声,一气呵成锐风凌厉,每一步似乎都经过准确的计算和上百次的实践,这致命的一击精确无误天衣无缝,已成绝杀。
我只觉眼前精光暴闪,寒芒破空,流觞手持利器晶莹剔透长不过三寸直刺浞飏要害。浞飏依旧背身而立,玄铁剑也不在手中。我已不及他想,挺身挡在浞飏身前。
一阵刺痛当胸而过,血肉撕裂的声音。只觉得身子一轻,已被浞飏抢手揽过,他急速点了我周身几大要穴止血。而后横扫一脚,流觞反映不及应声倒地。玄铁剑顷刻出鞘架在她颈间咽喉处。
“谁派你来的?”浞飏声音里含着暴怒。
流觞不答,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我,里面有不加掩饰的惊慌。
尖锐的疼痛袭来,我眼前一黑,身体颓然前倾,袖间一缕发丝滑落。浞飏双臂一紧,把我拉向他,紧贴着胸口,面色忧虑焦急的看着我。
流觞瞥见地上的发丝,注视良久,紧绷的表情随即释然,然后倒地嘴角溢着鲜血,面色发黑气绝而亡,嘴角竟然带着安心的微笑。
“她是杀手。”浞飏平静的陈述,忽而他箍紧我,恶狠狠的怒斥:“谁让你挡那剑的,你怎知我避不开,你不要命了吗,笨女人。”
我清然一笑:“死不了就行。”
浞飏怒目相对,带我纵身飞出窗口,几个起落后轻轻将我放下。
一片荒芜的平地,只依稀见得远处座座绵延的山势。先前已停歇的雪势又至,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衬着明净的月光多了几分清净。我一袭白衣素净,长发散落披在脑后,弱不禁风的倚着浞飏,胸口依旧火辣辣的灼疼,却不及心中点点欣喜。
浞飏与我对视,眼睛漆黑浓着化不开情感,紧紧盯着我说:“随我回家。”语气郑重犹如盟誓。
心花在那一刻盛开,彼岸之花。
“好。”
他挑眉:“不问我去哪?我是什么人?”
“无所谓,只要有你。”
浞飏动情,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点点星光,那明亮足以映衬整个夜幕苍穹。他揽我入怀,我们于白雪纷飞的午夜紧紧拥抱。天辽地阔,万物苍生,而此时此刻,却仿佛只有我们两人而已,其他的一切不过镜花水月,只有彼此的真情感天动地,值得心花盛开。
想及至此,心中竟是一片浓的化不开的感动,是的,不是晦涩的青葱年华的爱情悸动。浞飏于我,在这一刻,只是感动,被他冷然外表下的款款深情所撼动。或许,换个时间换个身份,我会义无反顾地爱上眼前这位俊美卓然的男子,然而,世事无常变幻莫测,只惟有这不堪回首的过往无法重新来过,抛不开纠缠烦绕的旧恨深仇,我的人生便是狭小的,容不下任何情感,那满满的都是仇恨。我甚至不敢去想,这一步步走来,将来,如果有将来,我和浞飏,我与很多人,我们应如何自处如何面对,在真相揭开的时候。
胸口突然挤压般的骤痛,喉间一阵腥甜,忍不住剧烈的咳嗽,喷出口口鲜血。
我与浞飏这才发现,先前的血并没有止住,仍然顺着那晶莹的通亮的利器汩汩的外流,身上的白衣已经是一片血红。
浞飏原本平淡处事不惊的脸上竟然有些惶恐的神色,在茫茫的夜色下几尽无澜,只是借着皑皑白雪晶莹的光亮略略看得。他咬牙道:“竟是‘冰刃’,我怎就忽略了。”说罢抱起我急速窜起,向着更加荒凉的空地飞奔。
我只觉得全身冰冷,身体里的温暖正一丝丝的流失,唯一的热量是浞飏紧紧贴着我的健硕的胸膛。
风,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浞飏把我罩在怀里。
我问:“什么是冰刃?我们这是去哪?”
“别说话,我带你回家。相信我,没事的。”浞飏的气息不稳。
我抓紧浞飏的衣襟,带着微笑静静的依靠着他。
风吹动枝叶,月凄迷夜色,思绪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