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得了我起床的动静,小淅和一干丫鬟捧盆端碗的进了屋,叠被的叠被,更衣的更衣,拾帕的拾帕……众人寻着间隙便匆匆的观察我,对我这位失宠女子很是好奇,恨不得扒下这张精致的脸皮,看看内里的哀色到底悲泣到几分。若是寻得一分愁色,茶余饭后便多了一分谈资。
我也是配合,本就一夜未睡,神色憔悴倒也逼真。再弓个腰驼个背,萎靡之姿尽显。
洗漱妥当,用了早饭,下人们便退了去。只余小淅一人伺候。
许久,小淅道:“夫人真的要走?”
我呵呵笑道:“你以为呢?”
“小淅不敢妄下论断,但夫人做事绝不会没有理由。”
“很好。”我赞道:“那便是了,你安心在水汶阁待着,记得要把屋子弄热点,我向来怕冷。”
朗朗白昼沉入森森暗夜,清冷星光成了这夜间唯一的光亮。
亥时。我披着小淅的外衣,手轻轻的摸上门上的横栓。夜很静,周遭的一切俱是寂静。我可以清晰的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或许还依稀闻见门后另一个人的吸气声。
吱嘎。很轻的声音,却在我心里掷下很大的响动。
修涯的面容渐渐清晰,俊朗的脸上神情复杂,一抹淡淡的挣扎褪去,唯有满满的期待灼人心神。
静。
沉沉的寂静在周遭蔓延,深深的情绪在我们二人之间流淌。
半响,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了我的手,五指紧握指骨有力。
我抬眸便在修涯清明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他笑,也不言语,只拉着我前行。
稀疏的月光打在我们身上落下长长的影子,空荡的街道只余下我们的脚步声。
行至城门,修涯停了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道:“东北角为守卫最薄弱处,我们从那走。”
“好。”我点头道。却见修涯面露难色,问道:“怎么了,可有难处。”
修涯面上略现窘色,道:“我……我,我得抱着你走。”
……我微微一愣,又觉好笑,上前两步,抓住了修涯的衣服。
修涯揽过我的腰。身体相贴我感觉得到他的紧张。
城墙上的守卫果然薄弱,加上修涯颇高的轻功,只一瞬我们便飞掠而过,没有人看见我们。
然,几乎没有声响的,我腕上的手链落下了一颗绿松石。
跃过城墙修涯也不停歇,又带着我施展轻功赶了半响的路。无边的黑夜中我几乎不辨方向,却心安的相信身旁的男子,不论之后发生的种种,最起码,在那晚,我是全然的信任修涯的。
天边微明时,在郊外的树林中,修涯放下了我。
离开了他的怀抱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禁一颤。修涯解了自己的外衣给我披上。嘴角带笑眼睛明亮的看着我。
柔声问道:“饿了吗?”
我看向两手空空的修涯,有无奈的看了看同样身无长物的自己,笑道:“咱们可有吃的?”
修涯朗目含星,青衣玉立透着几分随意的潇洒,道:“这哪里像是私奔……”
话一出口,我二人俱是一震。私奔。头一次被这样定义,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震撼的。
修涯缓缓的拉过我的手,星眸绞着我,轻轻的问:“你可有后悔?”
我沉视片刻,突的拍开他的手,嘴角带着恶意的笑道:“现在你就虐待我,连饭都不给吃了。”
“哈。”修涯目中透着欢悦的明光,低头在我额头印上一吻,道:“咱就先吃早饭。”自怀中掏出一根短笛,凑到嘴边轻轻的吹响。
片刻,马蹄声便自远处传来,和着食物的香气,我痴痴的想到了临月楼的八珍乳鸽。
来的是长水,脸上纵横的刀疤十分显眼,他下了马恭敬地把缰绳递给修涯,道:“将军,您吩咐的俱已办妥。”
“好。”修涯拉着我走到马旁边,自其上取下一包东西提给我。我打开油纸便看到了热气腾腾的金黄色的烤乳鸽,不禁明媚的笑。
长水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面色暗陈,难不成是为了买乳鸽的事暗自生气?
修涯道:“行了,你回吧。好好照顾元帅。”
“将军……”长水急急喊道,声音里满是乞求。
修涯挥手道:“不必多说,我意已决。眼下我还是将军,这是军令。”
长水生生吞下到嘴边的话,响亮的道:“是。”说罢,跃身而起,几个起落后便没了身影。
太阳初升,林中雾气颇重,橙黄的阳光显得朦胧而富有质感。
我说:“我们可是要去北边?”
“是。”
我呵呵笑道,“聪明。”
修涯眉梢微挑,嘴边漾起一抹坏笑,“是。人人都能想的到我会去北边,那咱们就去北边。”
我看不惯他的得意,挥手打他道:“是呀,是呀,没人想到你会走最危险的路,没人赶得上你聪明。”
他拉住我的手,握在手中,我们相对而笑,却同时黯淡了笑容。虽然谁也没说,但我们心里都清楚,在那时,我们想起了同一个人。修涯有把握骗得了天下人,却唯一人不可,因为他喜怒难料的性子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因为他做事不按常理让人难以琢磨,是吧,浞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