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中煎熬。这种感觉我在凡间的二百年无时无刻不在体会,那种仿佛无数尸虫叮咬骨头的噬心痛楚,如芒刺在背内心不得安宁。
我告诫自己要坚强,要冷静,即便是面对昊殇,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当月灵鹅黄色的裙摆再度出现在眼前时,我嘴角漾开一丝微笑,道:“大人手段果真层出不穷。”
昊殇手在脸上一拂,月灵的人皮面具便拎在手中,露出了那张深沉宁静,温润美玉般的脸和一贯内蕴冰冷的眼睛。
我说:“无名之毒可是大人下的?”
昊殇眼底似有深深浅浅的波纹涌动,却是极其细微的让人看不出端倪,他不答反问道:“你早就知道我回来了?”
我一怔,却只能如实答道:“只是猜测。”
昊殇走进几步,压迫感紧随而至,他胸口微微起伏,那声音似乎是在极力压抑自己,道:“你装作不知,今日,却为了浞飏,逼我现身。”说到最后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老实说,断我万般心思也猜不到昊殇会有此一问,噎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
昊殇注视我良久,轻叹一声后敛去了凌厉的神情,冷冷淡淡的问:“找我何事?”
我低眉半响,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道:“救浞飏。”
“你再说一次。”昊殇神情阴冷,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
我紧握拳头,道:“求你给我无名的解药。”
昊殇忽而邪气的一笑:“你认为我会有?”
“嗯。”我坚定的望着他点头。
昊殇缓缓移开目光道:“你认为我会给?”
“我求你。”
昊殇身子一颤,道:“为什么?”
“没有他,这条路我如何走下去?”
昊殇盯着我神情郑重的问:“哪条路?”
我心中虽然疑惑他由此一问,但还是答道:“复仇之路。”
“没有他,我会帮你走下去的,我们。”昊殇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一向冰冷的眼中竟晃着丝丝的期许。
于我而言,却是又一份沉重的债。我垂眸避开了他那黑亮的目光。低声道:“昊殇,我只是想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不想牵连其他人。”深吸口气道:“所以,请成全我,救浞飏一命。”
我不敢去看昊殇的神情,只觉得周身俱是沉默的压抑,头上的目光似冷似热打在我身上。昊殇,他有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背负,我不想,也无力探究。他是否会给我解药,我没有丝毫的把握。自始至终,我都未曾看懂过他。
未阂的门吱嘎吱嘎的反复摇晃,冬末的阵阵冷风袭来,吹醒了凝思中的我。我下意识的去握紧桌上的白色瓷瓶,一丝冰凉入手,我才觉得这一切竟是真实的。
昊殇临走前的那句话在脑中想起,他说:“瑭姻,事已至此,牵不牵连他人已经由不得你了。”
昊殇给了我无名的解药,而我把解药给了苏小绻。苏小绻也没有多问,我们不过各取所需,着实没有必要摸清彼此底细。
我不知苏小绻如何解释解药的来源,浞飏也只字未提。我没有问,我不好奇,对我而言重要的是解药从何而来与我无关即可,与我无关就是与昊殇脱了干系。
一室阳光,案上燃着淡淡的药味熏香,在金黄的阳光下冒着袅袅青烟,很淡,很淡,却绵延不断冉冉而上。
软榻之上,依旧是那张英气逼人的脸,此时却是精神奕奕,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我坐于塌沿,手被浞飏紧紧的握着。我们双手紧握十指纠缠,相视无言。
屋子里很静,静的我几乎忽略了呼吸的声音。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而震撼。
此情此景,我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浞飏,当你发现你用生命来维护珍爱的女子一直在利用你,一直在谋划如何杀光你母亲一家,你……该如何?你可知道,若是修家血流成河,你的手上也溅着鲜血。
许是察觉了我的落寞,浞飏松了我的手,环上我的腰,笑道:“有些饿了,陪我吃午饭吧。”
我说:“好。要不……”
我还没说完,浞飏便一幅求饶的表情道:“算了,我伤势初愈,经不起你的厨艺折腾。”
我想说什么瞬时忘得一干二净,挥手就去打他。浞飏身子到底是虚,躲了几下便气喘吁吁,索性一幅无赖样捂住刀口只叫疼。
平日里冷傲寡言的人,此刻犹如孩童般的在榻上赖着我不放,非说我弄疼了他的伤口。笑容情不自禁的爬上的嘴角,强敛着神情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打开门让别人也看看太子爷现今的样子。”
说罢抬腿欲走,却被浞飏一把拉回扑倒在他身上。唇就那样恰好的对上了。我睁着眼睛扫过他弯弯扬起的薄唇,浞飏却趁我愣神的片刻吸上了我的唇。用牙齿轻轻的咬着。手不安分的伸到我衣襟之内,覆上了高耸的**。我想着他重伤未愈不能这般擦枪走火,便挣扎起来。不料浞飏轻叫一声。我立马停了手,嘴上却道:“你就装。”但看着他皱紧的眉头不敢再动。浞飏也不动,呼吸一下下的有深有浅,嘴角扬起自嘲的笑容:“有心无力。”
我扑的笑出声来,浞飏愤恨的瞪我,双手抱紧我道:“就这样,让我多抱会。”
水汶阁。
遣了小淅去给浞飏送汤水。屋内只剩下我与小灵。
我倒了两杯茶水,递给小灵一杯道:“你我相识一场,今个就以茶话别吧。”
小灵手上一顿,眼中满是惊讶的看着我问:“夫人要我离开?”
“是。”
“为何?”
我轻轻的举杯,仰头喝下杯中的茶水,道:“月灵,有些事,你我心里都有数,有些话,无需说得过于直白。”
月灵清亮的眸间一沉,直直逼视我道:“月灵与夫人交心至此,夫人以为我出卖了夫人?”
“谈不上出卖,昊殇本就是你的主子。你这样做合情合理,只是,我的身边不容许有别人的耳目,昊殇也不行。”
月灵眼神微动,似乎隐去了堪堪怒意,只淡淡问:“月灵若说,不是我,夫人会相信吗?”
我云淡风轻的笑了:“月灵,若没有人出卖我,太子大婚那晚府内的暗哨怎会死的那样轻易……”
“这能说明是我传出了消息?”月灵追问。
我笑意未减道:“浞飏留下暗影护我之事本是绝密,不该有人知道,我反复想过这个问题,谁会知道进而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狙杀浞飏呢?鬼影就潜在我水汶阁四周,我没有留心是以没有察觉,但你,这水汶阁内只有你,会武功,能察觉到鬼影所在,故通风报信,引地杀攻击浞飏。”
月灵愣愣的看着我,忽而厉声笑道:“好,很好。”
我说:“月灵,你待我不薄,我亦无权怪你,却留你不得。”
月灵眼中凌厉尽失,雾蒙蒙一片黯淡无光,轻声道:“你可知,我这一回去……”
我摇头道:“不会的,你做尽千般俱是为了他,昊殇不会责罚于你的。”
月灵看着我,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出口,我只是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隐约听到几个虚弱的字节,却理不出意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