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刚把车停好,罗凝就象个鬼魂一样地冲了出来,把莎莎吓了一跳。
"你没事吧?大白天的装鬼?"莎莎气得青红白脸地说。
"我倒想问问你,究竟在装什么鬼。"罗凝话中带话,非常刻薄地说。
莎莎说:"我装鬼?"
"你心里清楚。"
"我看你真是够无聊的,我还有事,不跟你浪费时间了。"莎莎不想跟罗凝废话,转身就要走,罗凝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她,一把抓住了莎莎的胳膊。
"罗凝,你到底想干什么?"莎莎急了,尖叫起来。
罗凝说:"我问你,你找苏锦红干吗了?"
莎莎听了这句话,平静下来,沉默了三秒钟,扬扬眉毛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什么我找苏锦红干吗?"
"你还在演戏?那天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在我们楼下,跟苏锦红说着什么,你还不承认?"
莎莎哈哈地大笑起来:"没想到你那么卑鄙,躲在树丛里偷看呢?"
"我没你那么无聊,我只想知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紧张什么?我跟她说什么,有什么必要跟你汇报呢?"莎莎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罗凝说:"莎莎,你莫名其妙地跟我分手,还羞辱我,这些都算了,我不你一般见识,但是你现在是主动挑衅,你究竟想干什么?"
莎莎说:"你真是作贼心太虚了,我找苏锦红是没错,但是我找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情感专家,我是烦恼的倾诉者,我们俩的关系非常正当。"
"你少来这套,烦恼倾诉者?你这个人如此歹毒,你还会有烦恼?别搞笑了,我看你绝对是有阴谋的,你想让我身败名裂,对吧?"
莎莎说:"你有什么身有什么名?我想让你身败名裂会那么费劲?你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放心,我没兴趣破坏你的终身幸福,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跟她的关系就是工作关系,你不用吓到晚上都不敢睡觉了。"
"莎莎,我们非得这样吗?"罗凝的口气软了下来,说真的,看到莎莎,他的心里还是非常非常地留恋,虽然他受到了来自莎莎的各种难堪,但是奇怪的是,他对她恨不起来。
"非得把事情弄成这样的是你不是我。我说了,我们俩到此为止,谁都别再纠缠谁,这样对你我都好,你明白了吗?"
"是,我没你洒脱,你把我跟条袜子一样,穿脏了就扔了,连点可惜和遗憾都没有,我做不到你那么轻松。莎莎,这些日子,我特别痛苦,我终于知道失恋的感觉了。"
莎莎冷笑了一声说:"那是你的事,我可没什么痛苦的感觉,要是你不这么隔三岔五地来打搅我,我日子过得快乐着呢。"
"怎么做才能挽回你?"
莎莎说:"你都打算结婚了,还挽回我?"
"谁跟你说我打算结婚了?"
莎莎说:"你难道没打算结婚吗?"
罗凝突然想起来那天发生的求婚事件,他狐疑地问:"是苏锦红说的?"
"我真是无法理解她究竟喜欢你哪一点。也许你真的命里有这个福气,娶那么善良的一个女人,只可惜……"
"等等,她真的跟你说过我们结婚的事吗?"
"她是提过,我劝她想清楚。"
"你没跟她说我其实是个无耻之尤,败坏不已的骗子?"罗凝说。
"这种事,还是她自己发现得比较好,对了,你是有够无耻的,那条破手链,你还真好意思地再送给她,尺寸完全不合适。"
"本来是给你买的,你不要,难道我扔掉?"罗凝有点不好意思,却又觉得理直气壮。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俩必须要有个约定,我不会去打搅你,你也不要再打搅我,我不会跟苏锦红那里说你什么,你也不要搅和我跟她的关系。"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她做朋友?"
莎莎说:"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跟她做朋友,我只是很好奇,想看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经过几次接触,我发现我喜欢上她了,就这么简单。我喜欢跟她做朋友,这跟你完全没有关系。是我和她私人的事情。"
"你喜欢上她,然后把我抛弃了?我觉得无法理解。"
"随你怎么理解,我只是觉得,对你实在没什么兴趣了,但是苏锦红不一样,她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简单,善良,认真又忠诚,是个可以做朋友的人,这些年来,我整天跟你们这帮臭男人周旋了,我没有朋友,苏锦红让我找到了朋友的感觉。就这么简单。"
"我理解不了。你跟苏锦红做朋友,我并不反对,但是,我想知道,这跟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影响吗?"
莎莎说:"当然,我跟苏锦红接触之后发现。你真的是很无耻。连她那样的人你都好意思骗,你还跟我在一起,这让我觉得无法接受。"
罗凝楞了半天,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他说:"你能告诉我,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吗?"
"那你恭喜你自己好了,是你创造了这个奇迹。"
"莎莎,这游戏并不好玩。要说起无耻,你不比我差多少,你不光骗那些可怜的男人,你连我都骗,你岂不是道高一丈?所以我们俩谁都不要取笑谁,我可以认输,我确实离不开你,我想让我们的关系,我想让所有的关系,都回归原位,OK?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她还是她,你不认识她,我们没分手过,就这样,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关系。"
"你说的没错,这游戏不好玩了,不是因为这游戏本身不好玩,而是你的出现,搅乱了整个局面。我觉得不好玩了,很不好玩。"莎莎有点恼火,罗凝说:"本来就没什么意思,莎莎,我们都是成年人,不要再沉迷于这种小孩子的游戏了,你喜欢苏锦红,这没什么错,但是如果苏锦红知道了这一切,你觉得她可能会接受你吗?"
"你不就是不想让我跟她接触吗?OK。没问题,从今天起,我不再跟她见面了,你也就不用提心吊胆怕我在你的背后破坏你什么了,你,她,我,我们各自回归到原位,你是她的未婚夫,我则是跟你们两个都不相干的陌生人,就这样。"
莎莎说完便走,罗凝气急败坏地说:"莎莎!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你才明白?"
"你赶快跟我滚。"莎莎连头也没回地做了一个手势,潇洒地走掉。
罗凝说:"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放马过来好了!"莎莎的声音飘了过来,人影已经不见。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苏锦红的身体状况一切正常,没有什么不妥,拿到检查结果单,苏锦红由衷地舒了口气,孙天天说:"看,我说吧,你肯定没什么问题,我觉得你就是总是自己崩着,没有学会给自己放松,所以才会精神紧张,导致身体不适。"
"那深度催眠还做吗?"
"当然要做了。你需要精神放松,催眠会帮助你的。"
苏锦红忍不住笑了起来,孙天天很奇怪地说:"怎么?我说的是真的,催眠真的可以帮助你修复你伤痕累累的精神。"
"不是,我不是在笑这个。"
孙天天好奇地说:"那你在笑什么?我的脸没洗干净吗?"
苏锦红又忍不住笑起来,她说:"我在想,催眠这东西其实挺可怕的,你给我实施了催眠之后,我会不会在你面前讲出很多自己的隐私?"
"应该不会吧,我只是让进入一种假性睡眠的状态,其实你还是有意识的,还有就是,人的潜意识里其实都有一个坚定不移地保护自己的意识,我不是想通过催眠来探听你的秘密,我只想试试能不能令你进入到一种彻底放松的境界,缓解你的焦虑和紧张。"
"我知道的,你太敏感了。"苏锦红看到孙天天紧张解释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孙天天说:"我只想让你在最好的精神状态下答应我的请求。"
"好吧,不管我能不能因为催眠而治好自己的焦虑症,我都答应你。"
"真的?"孙天天有点不敢相信,苏锦红说:"真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前几天不是还一直在推辞,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就答应的。"孙天天显然非常惊喜,苏锦红说:"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让你失望,既然你对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我又何必总是怀疑自己呢?"
"对对对,太好了。我今天得好好请你吃顿饭,哈哈……"孙天天被苏锦红的突然决定搞得有点昏头转向,有点不知所措,"现在就差你点头了,其他的几个专家都已经搞定了,你这边一答应,我们马上就一起开会,把一些细节敲定一下。"
"你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啊,我这大半年一直在忙活这件事。"
"你的心理诊所叫什么名字?"
"叫天天心理氧吧。"
"天天。"苏锦红笑,"不错,双重含义。"
两个人边说边笑,就到了苏锦红的家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影响,拿到了身体一切指标都健康的检查报告之后,苏锦红突然间觉得自己也放松了下来,也许孙天天或者小扣甚至罗凝说的都没错,是她自己的问题,她过于紧张,总让自己绷得紧紧的,导致身体状态不佳吧,一旦得到这张健康报告后,苏锦红开始安慰自己要放松放松放松,果然,心情也就明朗了很多。
孙天天还没从苏锦红答应他的兴奋中解脱出来,他说:"你不会反悔吧?"
苏锦红说:"当然不会。不过我不能保证会做多久。"
"好,好。看你喜欢吧,如果你觉得你在时间上需要一定的自由度,这我们可以考虑一下安排你的工作时间。或者,你也可以接待一些电话预约客户,要知道,有的客人也不愿意直接面对心理医生的,他们宁愿打电话或者写信,这能够给他们安全感。"
"这我很了解,我每天都在处理着电话和信件。如果是我,我可能也没勇气到一个陌生人那里去倾诉自己的烦恼。"
"你有烦恼吗?"
苏锦红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天天说:"你怎么会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象是那么乐天派的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那么聪明,那么灵透的人,应该是会把生活处理得非常好,很难想象你也会有烦恼。我一直觉得,你唯一的烦恼就是对任何事情太认真,但是这也是你的优点所在。"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聪明和灵透,相反地,这一年多来,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愚钝,力不从心。"
"你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要不要学学我?"
"学你?"
"是啊,你看,我虽然拥有心理学博士的空衔,但是我跟邻居的大妈讲不通道理,如果她遇到了困难向我求助,我基本上是束手无策,我一跟她说沟通呀,释放呀,缓解呀之类的话,她就会拿扫帚打我。"孙天天说的话让苏锦红一阵可乐,"所以我经常在想,是不是过多的知识封锁了我最基本的一些解决问题的思路。"
"来吧,你给我催眠吧。"苏锦红突然说,孙天天说:"你真的决定催眠了?我可得事先告诉你,我可没有专业催眠师的资格,要是出什么问题,我可不负责啊。"
"没关系,我想尝试一下催眠的感觉。"
"你不怕我歪门邪道,偷窥到你的秘密吗?"
苏锦红说:"你不是说过吗?人潜意识里都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意识。"
"对,哈哈,那我们就开始吧。"
苏锦红平躺在一张躺椅上,这张躺椅是从阳台上找出来的,好象是几年前,苏锦红刚把房子买下来的时候,苏锦红的母亲买的,她很喜欢坐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晒太阳,拿一本书,一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苏锦红有时侯很羡慕自己的母亲,她似乎永远学不会在生活中去享受那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她总是忙忙碌碌,母亲走后,这张椅子就被安置在了阳台上一直没有用途,没想到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苏锦红闭上了眼睛,孙天天咳嗽了一声,说:"你准备好了吗?"
苏锦红"嗯嗯"地应着,忍不住睁开了点眼睛,看到孙天天严肃的表情,控制不住笑了起来,孙天天说:"真的开始了,你摈除杂念,按我说的话去做。"
苏锦红再次闭上眼睛,试图去感受催眠的神奇力量,因为有一次在一个听众的倾诉电话中,曾经提起通过催眠看到过前世的景象,当时那个听众说得神乎其神,说自己前世是一个大府院里的丫环,经常被主人打骂,身世非常凄惨,然后她不断地逃亡,偷了主人的东西逃亡,在逃亡的过程中,她被一头梅花鹿给救了,然后她看到自己在一个悬崖死去了,周围全都是血……苏锦红对这件事记忆非常深刻,因为她感觉这只不过是那个听众做了一个梦而已,而听众却坚持说那不是梦,因为场景过于真切,以至于当她看到梅花鹿和悬崖的时候,忍不住放声大哭,把自己给哭醒了,如果不是前世的记忆在呼唤的话,如果这仅仅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的话,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感触撩动她的灵魂?苏锦红对催眠的好奇一直存在内心,但是没有机会去尝试,人真的是有所谓的前世记忆这件事吗?如果有的话,那么她的前世又是谁,怎么回事?催眠真的可以带人到一个极其熟悉而又刻骨铭心的世界中去吗?真是期待。
孙天天念念地说:"现在,我们的催眠开始了,注意,放松你身体的每个部位,放松十秒钟……"
苏锦红照着孙天天说的话,真的感觉到自己放松了,她惬意地将身体放松到了毫不设防的程度,孙天天继续说:"首先,放松你的头顶……"
苏锦红感觉到自己的头顶真的放松了,孙天天接着说:"接着,放松你的额头……"
苏锦红也照做了,接着,孙天天依次地让苏锦红放松身体器官的每一个部位,此刻的苏锦红,进入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中去,似乎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柔和谐的气息,而她紧闭的眼睛也似乎可以感受到一种柔和的,奇异的温暖荡漾,她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她非常享受这种难得的安宁,这一放松,似乎把她一直以来积蓄的疲惫全部都拉扯出来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放松的状态下万分地酸疼。
这时候,孙天天说:"现在,你来到了一片草地上,这片草地上面的草都是嫩黄色的……"
苏锦红跟着孙天天的声音,真的似乎感觉到自己躺在一片嫩黄色的草地上,四周都是鸟叫虫鸣,虽然闭着眼睛的世界是黑暗的,但是身临其境的真实究竟是怎么来的呢?接着,苏锦红象是进入了一个完全奇妙的世界中去,顺便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孙天天的命运慢慢地软化,变轻,象是漂浮在一个看不见的时空中一样,当然,这时候,苏锦红的意思是完全清醒的,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和思维的变化,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孙天天继续发布着他柔和的命令,他说:"现在,你的世界一定不一样了吧,你可以在你的新世界里慢慢地行走,行走,行走10秒,然后你就会看到在远处,有一道神奇的白光……"
苏锦红跟着孙天天的思维去找寻那道光,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地找,都没有看到光。
苏锦红感觉有点焦急,也可能是前面的过场进行得有点太过于顺利,于是她觉得自己可以跟得上孙天天的脚步去一步一步走入更神奇的境界,可是,白光在哪里?白光究竟在哪里呢?
孙天天似乎感觉到苏锦红的身体变化,她呼吸因为着急而变得有点急促,跟刚才完全放松的状态全然不同,他放慢了声音的频率,开始引导着苏锦红再一次进入了鸟语花香的世界,让她在那个温柔的世界里多一点点时间舒缓自己,苏锦红随着指引又一次进入平静状态,但是,奇怪的是,每当孙天天试图让苏锦红去找到那道白光的时候,苏锦红都会变得紧张焦虑,急促,完全没办法进入状态,并且,更意外的是,每当苏锦红找不到白光的时候,她就会完全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中来,所有的放松等于白白地浪费掉,几次三番下来,苏锦红和孙天天都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改变的怪异的力量在盘旋着,尤其是对于苏锦红来说,这似乎是一个隐藏地非常深的秘密,这秘密事关重大,她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秘密的力量,但是却没有丝毫的能力去接近它,好像是一个即将被埋葬掉的奇怪的宝藏,散发着无比魅惑的神秘气息,勾引着苏锦红去探索,却没有给出一条哪怕看似光明的道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
罗凝的突然闯入让这次催眠行动彻底失败。
当时苏锦红正沉浸在痛苦的找寻过程中,而孙天天则不遗余力地为苏锦红进行着排解和引导,罗凝突然的闯入让一切进入了一种错乱的状态,而苏锦红也因为突然被停止引导而一下子被揪回到现实里来,她气喘吁吁,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凝铁青着一张脸,十分不友好地说:"你们在干什么?"
孙天天站起来,很礼貌地说:"你一定就是罗凝吧,我叫孙天天,是苏锦红的同事。"
"哦,你就是孙天天。"罗凝阴阳怪气地说。
苏锦红还没有完全缓和过来,她双目呆滞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是这样的,她的身体状况最近有些不太好,我想给她做一次深度催眠,帮助她缓解疲倦的精神。"孙天天说。
"你有催眠师的资格证吗?"罗凝问。
"这个……倒没有,我只是跟一个老师学过。"
"那你真是挺勇敢的。"罗凝话里带话,让孙天天感到一种非常大的敌意,他笑了笑,适可而止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还有点其他的事,就不打搅了。"
罗凝刚要说什么,苏锦红这时候平静了下来,她站起来,对孙天天说:"等会,天天。"
孙天天停住了脚步,对于苏锦红的称呼有点讶异,苏锦红走了过来,眼神有些恍惚地说:"我想跟你谈谈,你晚点走,好吗?"
孙天天迅速地看了看这个房间男主人的表情,意料之中,那张英俊的脸布满了难看的阴云,孙天天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虽然他非常想跟苏锦红多待一会,但是他知道自己实在是太不受欢迎了,于是他客气地说:"我今天真的有事,我们改天再谈,好吗?"
苏锦红完全没有照顾到罗凝的表情,她甚至从来没有觉得孙天天给自己催眠这件事当做一件会引起误会的事,更多的是,她现在被催眠中的奇特发现占据了所有的思维,她无暇顾忌其他的事情,她现在迫切需要分享,分析和倾诉。
"天天,我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我有话跟你说,"苏锦红紧张地说,"不会耽误你太久,好吗?"
孙天天再次看了看罗凝,此刻他没有办法拒绝苏锦红的要求,他有点抱歉地对罗凝笑了笑,然后跟苏锦红走到了她的书房。
罗凝被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首先是看到如此亲密的一幕让他很恼火,接着是看到孙天天竟然是如此年轻,帅气和爽朗,他也听过电台的节目,在节目中,孙天天一直是一个清涩的学生的姿态出现的,他印象中的心理学博士应该是一脸死气沉沉的表情,一脑子不同于常人的思维,至少也是满脸青春痘的毛头小子,但是眼前的孙天天,让他意想不到,如此地健康,如此地年轻,如此地明朗,完全推翻了他心目中之前对他设置的种种想象,这点令他突生妒火。更加上苏锦红今天的表现也完全出人意料,她好像完全当他没存在似的,只是对孙天天有一种依赖和信任,接着他又联想起几日前苏锦红跟孙天天通电话时的口气,虽然是在谈工作,可是那种言谈之间恰到好处的暧昧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对,最重要的,这小子还很有理想,有抱负,他要开一间心理诊所,并极力说服苏锦红加盟,也就是说,他们将来很有可能会朝夕相处……
想到这里,罗凝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刚刚失去莎莎的他,现在把所有的赌注都放在苏锦红身上了,他不允许苏锦红这边再出任何麻烦和意外,看来这孙天天真是自己的一大劲敌,他得好好地把注意力集中一下备战了。
门一关上,孙天天就连连道歉:"今天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刚才我看到你男朋友生气了。"
苏锦红说:"是吗?生气?我没注意,为什么?"
孙天天说:"紧张你,这很正常。"
苏锦红说:"天天,我刚才在催眠的时候,有一个非常奇怪的发现。"
"是什么?"
"我说不上来,当你给我催眠的时候,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孙天天说:"这很正常,人的精神状态会带人的身体进入一些完全不同的世界,只是……"
苏锦红皱着眉说:"对,当我再想往里走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我刚才有个奇怪的发现……我觉得,如果寻找到了你说的那道白光,那么,我将揭开一些我完全记忆之外的秘密。"
"哦?"孙天天好奇地说,"你当时似乎对这种引导很排斥。"
"不是很排斥,是我很难控制住自己,我想找到那个光亮点,但是奇怪的是,我明明知道光亮点可能就在不远处,但是我拼了命都找不到。"
孙天天说:"别紧张,今天是一次失败的催眠,如果你真的对催眠感兴趣的话,我改天可以介绍我的老师给你认识,他是真正的催眠大师,他也许真的会帮到你。"
苏锦红犹豫不决地说:"这很矛盾,我非常想马上揭开这个秘密。可是……我又有点害怕,你说在我的内心深处,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为什么当我清醒的时候,我没有一点点关于这个秘密的预兆?我的童年没什么阴影,少年也比较平顺,现在当然也没什么受过什么特殊的伤害,我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人的记忆会有一种奇怪的排斥性,比如说,有一些不好的记忆,大脑会自动过滤掉,当然,有的则正相反,记忆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你也别太紧张了,如果你真的有一些所谓的已经被大脑自动过滤掉的不良的记忆,它一定会再浮现出来的……也许这只是一次不成功的催眠而已,我觉得自己当初提出这个建议真的是太草率了。"
"不。我想,让你再帮我做一次。"苏锦红说。
孙天天吃惊地说:"为什么?你还会相信我?"
苏锦红说:"是的,我相信你,因为是你唤起了我对这个事物的好奇,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帮助我找到这个秘密所在。"
孙天天说:"你这么信任我,真让我有心理压力。"
苏锦红说:"你肯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哦,对了,你刚才说你有急事?"
孙天天耸耸肩,露出一个不好意思地笑,小声地说:"我是找借口脱身的。怕他找我决斗。"
苏锦红说:"这样吧,我们再约个时间,你为我再做一次催眠。下次我们找一个不会被打搅的地方进行。"
"那就在心理诊所进行吧。那里最安全了。"
"哦,对,心理诊所,天天心理氧吧,对吗?孙总,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苏锦红一下子从迷幻中走回到现实,孙天天对此感觉非常高兴。
"周一我们一起开会,宣布我们正式合作开始。"
"好。就这么决定了。"
送孙天天一直到楼下,苏锦红一直保持着微笑的状态,孙天天的背影一点一点走远,苏锦红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心动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最近的感情腺似乎有点超级发达,似乎之前她一直在沉睡,现在突然被一阵春风吹醒了,这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隐约的惧怕。
转过身,看到罗凝站在身后。
"这么恋恋不舍?"罗凝冷笑地问。
苏锦红说:"我们晚上吃点什么?"
"我以为你要跟他去吃饭呢,原来你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人存在啊?"
"罗凝,我不喜欢你这么话里带话地跟我说话。"苏锦红皱着眉转身往回走。
罗凝跟了上去,说:"是吗?我想知道你现在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你最近怎么老问?我心里怎么想的?我心里什么都没想,你想知道什么?"
罗凝说:"这小子挺有泡妞招数的,以做心理治疗为借口,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做着神奇的催眠魔术。啊哈!这真是名正言顺的浪漫啊。"
"罗凝,你有本事把每件是都描述得很恶心。我挺佩服你的。"苏锦红低声说。
"我描述得很恶心?呵呵,这说法倒是很新鲜,我只是讲我看到的,我并没有编排你。上回电话我就感觉你不太对劲了,你不承认罢了,天天?这么亲密的称呼,怎么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没见你对我有过特殊的爱称呢?"
"你如果不能好好说话,我看我们今天还是不要再说了,我很头疼,你让我安静一会。"苏锦红对于罗凝的话觉得非常气愤,她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下,跟他讨论如此无聊的问题。
"苏锦红,我觉得不能理解,为什么一跟你谈问题,你就会头疼,就会要安静,就会身体不舒服,对,我知道,我不是医生,也不是心理学博士,我没法给你做催眠治疗,对吗?"
苏锦红按了电梯,罗凝还跟在后面唠叨,苏锦红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厌烦,她讨厌解释,讨厌误解,讨厌纠缠,最近她感觉到跟罗凝的关系有了一种转变,之前他们俩几乎各忙各的,互不干涉,互不打搅,她已经喜欢了那种自由自在的交往方式,现在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因为空间缩小而发生的争执事件,这让苏锦红非常烦躁。
回到家里,罗凝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你有什么心里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当我是个熟悉的陌生人吧?我怎么觉得咱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呢?"
苏锦红坐下来,耐心地说:"罗凝,我觉得你最近真的是太闲了,上次我们俩谈了你的工作问题,当时你表示不会再做没把握的投资,但是……不做没有把握的投资不代表你从此就什么都不做了,我要工作的,我要交际,我有很多事情,我不可能每天都陪着你乱猜疑,至少,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还只是恋人关系,我希望你对我的生活不要有过多的干涉。"
"苏锦红,你竟然说这种话?"罗凝被苏锦红的话给噎住,"你现在的意思是,我是个废物,对吗?我在拖累你,对吗?"
"罗凝,一个人必须要有点事情做,比如说你可以去做义工,你可以去研究股票,你甚至可以去助养流浪小动物,人是必须要有自己的事情做的,你前面说你的投资都失败了,这说明你并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你完全可以靠你的劳动和智慧去创造其他的天地,至少,你可以找一份工作干,这并不丢脸。"苏锦红索性一股脑就把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两个人之间有一阵尴尬的沉默。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有意见。我知道,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复杂多了,当然,你现在是不一样了,你是大名鼎鼎的情感专家,你现在接触的人也都除了专家就是博士,我则是一个连工作都没有的小瘪三,也难怪你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我理解你。"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也是你应该奋发图强的时候了。"苏锦红懒得再多说什么,罗凝说:"谢谢你的鼓励,我想,这是我们俩该需要冷静的时候了。"
苏锦红没有继续再说话,罗凝也冷静了下来,两个人对坐沉默了片刻,罗凝突然拿起了衣服,招呼也没打一个地,关门告别了。
罗凝这一走,苏锦红彻底地安静下来,屋里滴达滴达走的之有挂在墙上的卡通表。苏锦红感觉到非常非常地寂寞,这一刻,非常寂寞,她突然想起了母亲,父亲和她曾经温暖的家,自己独居已经好几年,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最多身边有一个罗凝的陪伴,她感觉自己还是喜欢独处的,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如此地想念父母?
也许是因为没成功的催眠唤醒了她很多沉睡的细胞,其实与父母的家相距不到十公里,却似乎只有在节日的时候,苏锦红才会去看望他们,两个老人的晚年生活过得非常安逸,养花,养草,晒太阳,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地喜乐,苏锦红有时侯很羡慕父母的生活喜欢,他们很少与人交往,却相互很有默契,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一些世俗的小事吵个你红我绿,但是彼此也都有自己固守的原则,他们从小给予苏锦红的是一个宽容的生长环境,他们允许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价值观,从不强加她什么,也不会刻意地去干涉她什么,自从做了情感专家后,苏锦红越来越觉得家庭的影响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地重要,她之所以性情如此地健康,与父母有着直接不分的关系,她有理由相信她的成长是完全顺利的,没有任何阴影和挫折,可是,为什么催眠的时候,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一个不可说的秘密就隐藏在她看不见的草丛中呢……
苏锦红突然做了一个令自己也吃惊的决定——回父母那里住几日。
有了这个惊人的决定之后,苏锦红并没有迟疑,她兴奋地拨通了父母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父亲。
"爸,是我,小红。"
接到女儿的电话,苏老先生显然有点意外,他说:"小红啊?你好久没打电话了,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苏锦红有点眼睛红红的,父亲说的是真的,她已经好久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了。
"爸,我一切都很好,我这几天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住几天。"
"什么?真的?"苏老先生听到这句话,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说,"小红,你随时回家住,我跟你妈都欢迎,你的房间你妈一直按照原样给你布置,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住,就回来好了。"
苏锦红感觉鼻尖有点酸,这时候,母亲已经把电话给接过来了,她说:"小红?你刚才说什么?你的身体不太好?怎么回事?"
"没事,妈,我可能最近工作太累了,我想回家住几天。今晚我就回去。"
苏锦红没再犹豫,挂了电话,开始收拾自己的换洗衣物,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那几句极其普通的对话,让苏锦红感到无法控制地难过和辛酸,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来,她开始觉得,孩子都是自私的,只有在最脆弱和无助的时候,才会想到自己的父母,因为那里永远不给人带来失望,而当自己欢乐和满足的时候,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苏锦红象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迅速地想飞到父母的身边,倾诉自己所有受委屈的细节,归心似箭,归心真的似箭,苏锦红转眼已经带了包,带了笔记本电脑,到了楼下,叫了辆出租车,象父母家飞去。
一进门,母亲就迎了上来,桌上是洗好的各种水果,父亲正在看报纸,看到苏锦红回来,报纸放下来了,老花镜也摘了下来。
"爸!妈!"苏锦红无法自控地给母亲一个巨大的拥抱,母亲高兴地说:"你回来住,太好了,我刚才把你的被子和床单都换上了新的,又看到你的拖鞋有点旧了,到楼下给你买了双新拖鞋。"
真是奇异的感觉,一旦回到父母家,苏锦红也就很快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一个受宠爱的女儿,她完全卸下了平日里在人前人后化上的妆和特定定做的盔甲,在任何人眼中,苏锦红是个冷静的,理智的,聪明的女人,但是在父母这里,她什么都不必做,她只需要享受他们的爱,就足够了。
这天晚上,苏锦红换上了新拖鞋,跟爸爸妈妈挤在熟悉的沙发上看电视,苏锦红拿着遥控器,一阵乱播,一家人其乐融融,无比温馨,后来苏锦红跟他们谈了谈最近的生活,从她参加节目的一些趣闻,认识的一些人,说到了最近的身体状况,似乎有一肚的话都要讲出来,父母一直微笑地听着苏锦红的话,适当的时候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最后,苏锦红突然说到了催眠。
"妈,你帮我回忆回忆,我小时候是不是遇到过什么很难过的事情?"
苏锦红的母亲对这句话似乎有点敏感,她说:"难过的事情?你是指?"
"比如说……被人欺负了,被拐卖了,被伤害了……总之,是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父亲说:"我们小红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丫头,一帆风顺,几乎没什么事情让我跟你妈操心过,哪里会有什么难过的事情。"
"我知道,但是,奇怪的是,当我被催眠的时候,有一种强烈的暗示,好像在告诉我,曾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被我不小心遗忘了,这秘密非常重要,重要到……可能对我后来的成长有着强烈的影响,可是我绞尽脑汁地回忆,都记不起来从前有过什么样奇怪的遭遇会在日后被我完全遗忘掉。"
母亲跟父亲对望了一眼,就这简单的一眼,苏锦红觉得非常奇怪,她几乎可以断定她的猜测没有错,他们之间确实有一些她已经遗忘的过去没有告诉她,但是她非常明白,也许那些不高兴的事情,父母已经不愿意再提起。
后来,苏锦红又跟母亲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谈到了她将要到孙天天的诊所工作的事,父亲的表情一直非常严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苏锦红这天晚上睡得非常香,甚至做了一个美好的梦,梦里有花瓣,有大海,有海鸥,似乎还有小孩的歌唱声,这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以至于,当第二天中午太阳照在苏锦红熟睡的脸上的时候,她几乎都不想再回到属于她的那个冰冷的,寂寞的家了。
小时候谁都想拼命逃离的家,长大后会发现,其实这是一个完全舒适到不象话的地方。这是一个人最初的最美好的最不应该割舍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