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离开大约十分钟后,我重新套上西服,把房间的钥匙卡装进口袋。三天的时间,也许再找一个“龙天翼”很难,但是找一个和我脸型相同的人,大有机会。
3
酒店门童为我叫了辆车,在后座上,我告诉司机我要去火车站。路况比我想象的要好,不到十五分钟,出租车就停在了候车大厅。
火车站的流动人员比市中心还多,这提高了我寻获猎物的几率。一些票贩子把我围住,他们手里抓着三五张车票,对我问东问西。我毫不客气地挤开这些“黄牛”,他们不是我的目标,这些本地人完全不符合我的条件。
站在空旷的地方拿出手机,假装在和别人通电话。我不希望自己可疑的举止把警察招来。四处环视了几圈,大部分旅客都不是孤身一人,这让我很难下手。一个小伙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的年纪看上去比我大一些,也穿着一套西服。此人一边抬手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候车厅狂奔不止,看上去他乘坐的列车快要发车了。
我跟上去仔细观察,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这人的眼睛、眉毛跟我比较接近,初看之下我还以为是那个写字楼的老板。他的特征与我的标准非常吻合,只需稍稍修整下巴和鼻子就能让他完成变脸。
我刚往前迈出一步,几只小手抱住了我的小腿。低头一看,三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冲我说:“给点钱吧。”
把他们一脚踢开绝不是良策,这帮小屁孩从不独自行动,那帮没良心的监护人此刻正躲在暗处观察着孩子们的一举一动。除了花钱消灾,我别无选择。我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丢给他们。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的善举竟引来了更多的苦命娃。顿时,一大票小家伙把我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了圈。
我不想耽搁时间,摸出二十块钱打发小乞丐,令人诧异的是这帮小崽子居然还嫌钱少。我顾不了这些,凭借身体优势推开他们,再度将视线转到候车大厅,寻找刚才的目标。见鬼,他不见了!这帮小东西坏了我的大事!
“操!”我伸出右拳狠狠地击打左手手掌,除了另找猎物,我别无它法。
我继续在车站像个游魂一样四处打转。
半小时过去,我一无所获。又过了一个钟头,我还是没发现合适的人选。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十点十二分。我懂得明日何其多的道理,但这事绝不能拖到明天。
前方有片草地,那里聚集着大量的旅客,他们都是乘坐夜间车的打工仔,因为候车室没有多余的空位才选在这儿休息。几个工友借着路灯的光线在那里打扑克,一些民工兄弟的孩子四处乱窜,他们的父母根本不在乎孩子是否会走丢,而是在那里卿卿我我。草地上堆满了垃圾,当天的报纸、吃剩的瓜果、抽完的烟盒、被捏扁的饮料罐,清洁工根本忙不过来。每过一会儿,耳边都会传来吐痰的声音,甚至有人站在灌木边上撒尿。
有人在碰我的胳膊,那是只很脏的手,被香烟熏黄的手指上还沾着鼻涕。
“滚开。”我没空理会身后的流浪汉。今天不是圣诞节,我也不是派发礼物的使者。
那家伙竟死皮赖脸地绕到前面,挡住了我的去路。路灯下的他披头散发,穿着一件脏到发霉的绿色外套,这衣服完全不合身,不知是在哪儿捡的。脚下踏着一双50年代的解放鞋,鞋面上满是泥巴。他的嘴很臭,我屏住呼吸侧身避开,谁料他就像沾在头发上的口香糖一样,紧追着我不放。
比起刚才的那帮小乞丐,这人倒真的很需要钱。我向他投降,丢了五块钱在地上。本以为这就算完了,谁知他又追上来,在我面前磕了两个响头。
“滚开吧,滚……”我突然注意到他那张脸。不经他同意,我就抓住他的肩膀,蹲下身看着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从年纪来看他至少三十五岁,也许是这身装扮让他看上去有些老气。他的眉毛杂乱,嘴唇干裂,脏兮兮的脸被冻得硬邦邦的,看上去毫无血色。他两眼无神地看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就像个玩偶似的任我摆布。
布满虱子的乱发被我推到一边,我一遍又一遍是打量他的五官。没错,这个流浪汉的鼻子和嘴以及脸部的轮廓都与我接近,只需做次眼部手术就能瞒天过海了。太棒了,真是天助我也!
为了防止他是个哑巴,我特意让他说两句话来听听。他的声音沙哑无力,还有点大舌头。这些都是小问题,除我和老张以外,没人知道老板的声音。
“我给你五万块,帮我做一件事。”
他根本没问是什么事,立刻连连点头。对这个人来说,五万人民币就是个大数字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查询台问了几间医院的电话号码。挨个打过去,接线员都表示整容室的大夫明天才上班。询问整容费的问题,对方也不清楚,但每个人都说他们那里的费用是全市最低价。
挂上电话,我给了流浪汉五百块钱,让他去洗个澡,剃掉胡子,再买套像样点的衣服。随后让他明早六点半在酒店门口等我。离开之前,我警告他,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提起,否则交易就作废,他像是见到救世主一样,频繁地给我叩首。
回到酒店总统套房,我的心情舒坦许多。我换了个圆形的浴缸泡澡,刚刚乞丐接触过,得洗掉身上的虱子才行。为自己倒了酒,我点上雪茄,悠闲地欣赏起墙壁上的油画。浴缸边缘的灰色电话跳响起来。
“哪位?”我咬着雪茄问道。
仍然是前台的服务生,对方问我是否需要消夜。
“好,给我送上来。”
把雪茄丢进烟灰缸。开启浴缸上的按钮,浴缸底部喷出几道力度适中的水柱,按摩着疲惫的身躯。我拿过一条热毛巾敷在脸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地方了,这才是生活。
门铃响了,这次我有了经验,直接启动浴缸上的开门键。我的心情很好,要是酒店再送个小雯这样的女性为我服务,我将不再拒绝。门被关上的这段时间没人说话,大概是服务生见我没丢小费显得有些不高兴吧。朦胧之中,我隐约察觉出脚步声,声音很轻,啊哈,果然又派了小妞上门。热毛巾下的那张脸微微发红,镇定些,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也是时候享受一下人生了。
有东西入水了,是她吗?这个酒店妹长什么样,有小雯这样的长相我就满足了。这,这就是所谓的鸳鸯戏水?她的长发碰到了我的手指,一时间,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大脑,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摸她的脸蛋。怎么,怎么有胡子?揭开脸上的毛巾,浴缸的水已经被染红,怎么会这样?
不会是幻觉吧?我揉揉眼睛看个清楚。
手指被一卷头发缠绕,我提手一瞧,立刻失声尖叫。根本不是什么酒店妹,我拎着的是一个人的脑袋,是刚才那个流浪汉的脑袋!我被吓傻了,接二连三地做甩手的动作,想甩开缠在手指的头发,可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甩开那个血淋淋的脑袋。连续试了几次都无法爬出浴缸,我大声呼救,可惜根本没人听见求救声。
浴缸上的按钮!对,这是总统套房,肯定有报警系统。我的手指在按键上胡乱拍打一番。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拽出浴缸重重地摔在墙上,悬挂的油画也因此掉落在地。
对方往我的肚子上重重踹了一脚,疼得我满地打滚。我剧烈地咳嗽数声,发现揍我的人居然是张爵明。他怎么知道我的地址?难道说,他一直都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老张把脚踩在我的喉咙上,我的呼吸变得极度困难。他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我面前晃了晃,继续说:“老板猜到你可能会走这步棋,特意让我看着你!”
“求……求你……放……放过我……”我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我哭了起来,“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要是再敢自作主张的话,你的下场就跟他一样。”说着,他将匕首戳进流浪汉的脑袋,将头颅从浴缸里挑出,并装进一个黑色的背包内。他拾起我的西装,从里面找出钱包抽出我的身份证,我不敢多问半句。最后,他丢下一个文件袋,夺门而出。
张爵明来去匆匆,我蜷缩在墙角,惊慌失措地看着浴缸里的血水,嘴唇早已吓得惨白。突如其来的事件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就像落入了零下几十度的冰窖一样,我疯狂地打着寒战,滚烫的热泪不由自主地滴在地毯上。我什么都没想,喉咙里却不断重复着刚才的话,“放过我……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