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毂梁》下笔矜慎,于事实不甚明了者,常出以怀疑之词,不敢武断。荀卿与申公皆传《毂梁》,大抵《毂梁》鲁学,有儒者之风,不甚重视王霸。公羊齐人,以《孟子》有“其事则齐桓、晋文”之言,故盛称齐桓,亦或过为偏护。何休更推演之,以为黜周、王鲁、为汉制法诸说,弥离《公羊》之本义矣。
《公羊》后师有“新周故宋”之说。《公羊》成十六年传:“成周宣榭灾。外灾不书,此何以书?新周也。”夫丰镐为旧都,成周为新都。《康诰》曰:“周公初基作新大邑于东国洛。”《召诰》曰:“乃社于新邑。”《洛诰》曰:“王在新邑烝。”“新周”犹言新邑,周不可外,故书。义本坦易,无须曲解。“故宋”本非《公羊》家言,《毂梁》桓公二年传:“孔子,故宋也。”孟僖子称孔子圣人之后,而灭于宋。《毂梁》亦谓孔子旧是宋人。新周、故宋,截然二事,董、何辈合而一之,以为上黜杞,下新周而故宋,此义实《公》、《毂》所无,由董、何读传文而立。
至文家五等、质家三等之说,尤为附会。《左氏》言,在礼,卿不会公侯,会伯子男可也。《公羊》亦云:《春秋》伯、子、男一也。申之会,子产献伯、子、男会公之礼六。《鲁语》,叔孙穆子言诸侯有卿无军,伯、子、男有大夫无卿。据《周官》,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即谓公一等,侯伯一等,子男一等。至春秋时,则伯、子、男同等。此时王新制尔。若去素王改制,则子产、叔孙穆子皆在孔子修《春秋》以前,何以已有伯、子、男同班之说?仲舒未见《左氏》,不知《公羊》之语所由来,乃谓孔子改五等以为三等,为汉制法。其实汉代只有王、侯二等,非三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