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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信,系两处相思(1)

(1)

那年他们班组织郊游时,许亦菡支吾着问了林源一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嗯。”林源简单作答,轻扬起嘴角,笑容虽浅,却很易让人联想到寒冷冬日里的暖阳,温暖人心。

然后,他们留下了各自学校的地址。

当许亦菡给林源写第一封信时,虽然她已打了很多遍的腹稿,但到了信纸上时,又不知该从哪儿下笔了。她深思熟虑了好久才提笔写,信的内容无非是学习之类的。林源比她要大两届,她把想要问他的问题都一一写上,写好了,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的字不够好看,总觉得歪歪斜斜的,不太满意,又重新誊写了一遍。

寄信时的紧张不言而喻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是期盼着他的回信,大概是一周的时间终于收到了他的信。

写信的过程中,两人发现在学习上有很多的共同点,比如学习方法、学习态度,慢慢地,从学习这个范围再渐渐扩大,谈各自的喜好,谈生活,甚至谈到人生。在往后的日子里,很长很长的时间,两个人频繁通信,一直持续到许亦菡高三毕业。

上高二时,许亦菡的班上开始有很多同学交笔友,常有信件往来,老师为了同学们能一门心思地将精力全部都投到学习上,便扣押了他们的信,要等到月末才会给他们。

等待回信是个煎熬的过程,但是被老师扣押信无疑是个更为煎熬的过程。她看不到林源的信便无法给他回复,林源收不到她的回信亦是不会给她寄过来,这样一来,他们俩的信件往来要比以前少了很多。这让许亦菡感到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一天,当许亦菡看到自己桌肚里面躺着的信时,着实愣住了,随即迫不及待地看信封上的笔迹,是林源寄给她的信,没错!

是班主任叫生活委员拿给他们的?不对啊,还没有到这个月的月末。她把信收好后,问了下同桌:“这个月的信你拿到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她的同桌回答。

没有的话,会是谁拿给她的呢?

“虎牙妹,看看这道题怎么解的?”坐在许亦菡后面的陈焕捧着练习册,眼睛却看向别处并没看向练习册上。

初中升高中时,陈焕、许亦菡和秦曼君三人均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在高二分文理班时,许亦菡跟陈焕选择了理科,秦曼君由于文科优秀便选择了文科,凑巧的是许亦菡又跟陈焕分到了同一个班。

“你不是对的吗?”许亦菡扫了一眼陈焕的练习册。

“噢噢,问错了,是这道题。”陈焕随便指了个,心思明显不在题目上。

下午班主任上完课后,跟大家说:“我那儿少了一封信,是谁拿走的?”

大家都面面相觑。

许亦菡的心骤然缩紧,她把头埋得低低的,谁都不敢看,好像拿信的那个人是她一样。

“你们不要光顾着看别人,谁拿了谁心里还不清楚,不要以为你拿了我就不知道,我可是数了一共有多少封的。不过,具体是哪个同学的我倒是不知道,所以,我想请这位同学诚实点,自己说出来。”班主任铿锵有力地说,字字都落在了许亦菡的心里。

许亦菡的心越揪越紧,不管谁给她拿的信,少的那一封是她的,事情总归是跟她有关,这是她所推卸不了的。她却没有足够的勇气站起来,她站起来又该说什么呢?说信是别人拿的,也许别人是好心给她拿信呢,她那样说岂不是害了别人。说是自己拿的吧,明明又不是自己拿的,这样做她会受冤,那该怎么说?她拿不定主意。最终,她做出了一个选择,她宁可背这个黑锅也不说信是别人拿的,就在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人站起来说话了。

“老师,是我拿的。”陈焕坦白。

身后传来的声音真真切切,许亦菡却觉得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脸错愕。

为拿信的事陈焕犹疑了很久。

每每看到许亦菡拿出信纸要写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写再放回原处时,他的心就没来由得烦躁,他似乎可以想象出许亦菡犹犹豫豫蹙起眉头的样子,想象着她那个表情,他心里就不好受。

他知道许亦菡是想给林源写信,即使她还没有看到林源的来信。在陈焕要为她拿信的同时,他的内心是备受折磨的,如果他去拿的话,不就是更加促进了许亦菡跟林源的感情。百般思考后,他终究是选择了去拿信。

刹那间,几乎全班人的目光都瞄向了陈焕,有人是看好戏般地看着他,有人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跟我来下办公室。”班主任说。

“信呢?”陈焕问许亦菡。

从班主任办公室回来后,陈焕脸上并没有沮丧之意。

“班主任有没有骂你,或者说要惩罚你啊?”许亦菡边把信递给陈焕边说。

陈焕忽然拉下脸:“你看我这样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壁班因为有人去拿信被惩罚的事情,你干吗还要去拿?”

“那你不是很想看到我哥给你寄的信吗?”

陈焕岂能不知道隔壁班同学被惩罚的事儿,听说惩罚还比较严重,在他拿信之前他就横下心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惩罚他都愿意去接受,只要能拿到信让许亦菡看到,再大的惩罚都不算什么。

也许他疯了,傻了,陈焕笑自己。

不过,只要他所做的能让许亦菡高兴,什么事他都心甘情愿去做。

他什么时候这么看重许亦菡了,什么时候已把她放在心中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了,他不清楚。可能有一种情愫早已在他心中慢慢滋长,慢慢生根发芽,刚开始他未觉察到,当这样的情愫从发芽阶段长成小苗的时候,他隐隐明白了什么,那是一种不必言说的明白。

还好,出于他是第一次去拿信,又是班上的优秀学生,班主任罗罗唆唆地跟他说了一大堆的道理,最后以“下不为例”收尾,没有给他任何惩罚。

“你怎么知道的?”许亦菡一惊,怎么自己的一点小心思都逃不过陈焕的眼睛啊?

“因为我能洞悉别人的心灵。”陈焕胡诌。

“乱讲,那你说说,我现在最想要什么?”

“现在没时间想,我去送信了。”陈焕找借口开脱。

许亦菡当初不知道陈焕到底是出于什么心帮她拿信,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心存感激的。她知道了陈焕的另一面,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他也是个心细的人,并且做错了事有足够的勇气敢于承认和承担,而她的勇气不及他。

有一回给林源寄信,许亦菡印象很深刻。

那次,她提笔时的心情是格外沉重的,甚至是痛苦的,她脸上的眼泪还没蒸发掉便有泪再次涌出。

在学校好不容易回趟家,却迎来了父母亲的吵闹。

那会儿,她父亲刚下岗,还没找到工作,心情不好就去找几个朋友一起去喝酒,晚上回来后,她母亲闻到了父亲一身的酒味就说了他两句。不说还好,这一说,引起了父亲的不满。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从正常说话到大声吼叫,然后,许亦菡听到了“啪”的一声响,很大声。她知道,肯定是打人发出的声音。

她轻轻推开门,透过细微的门缝看到母亲捂着脸,她完全被吓住了。要知道父亲在她心中一直是个温和的人,从来不打人的,而今日却打了母亲。她看不到母亲的脸,透过母亲轻微的哭泣声,她能感受到母亲的悲戚。

“心情不好就找别人发脾气,算什么男人啊?”母亲抽噎着说。

“我高兴,怎么着!”父亲说话变得凌厉,就连表情也比平日凶很多。

“你高兴?你高兴就打人吗?”母亲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越说越是伤心。

“那你不看看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什么我没出息赚不到什么钱,那你去赚啊!”

母亲又顶了几句,父亲的手落在了母亲脸上。当父亲还想再打母亲时,许亦菡连忙走到母亲面前护住了母亲,父亲的那一巴掌落在了许亦菡的脸上。

“爸,够了!”话音刚落,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许亦菡看着父亲那张脸,真的无法相信这就是她平时看到的那个慈祥的父亲,她回头对母亲说:“妈,先去我房间吧。”

父亲怔在原地,右手变僵了,落在许亦菡脸上的那一巴掌算是彻底地让他清醒过来了。他从来都没有打过自己的女儿,平时都把她当成心头的宝,但是今天呢?他太鲁莽太冲动了,不仅动手打了妻子还打了女儿。而吵架打人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他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一晚,许亦菡是跟母亲一起睡的,母亲开始跟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心里的怨气,许亦菡只顾听着,并不插嘴说一句话。后来,母亲说着说着说累了,终于入睡。许亦菡却是久久不能睡去,她的心被窗外那一片夜色罩住,看不清一丝光明。

她该如何跟林源讲述这样的一件事,这是件让人不开心、丑陋的事,是家丑,都说家丑不外扬,可是她内心的痛苦该跟谁述说?跟身边的好朋友,秦曼君,同桌,或者其他人?不,她们都离自己太近了,这样会让她觉得不安。而林源是不常见面的人,也是她经常倾诉并且了解她的人。

信经过反复咀嚼后终于寄出。

(2)

“喂,虎牙妹,今天怎么不扎头发?”身后的陈焕轻戳许亦菡的背。

“喜欢。”许亦菡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红肿的脸,故意将头发散开没有扎。

“转过来看看,还没看到你披头散发的样子,会不会很吓人。”陈焕很好奇。

“……”许亦菡不答话。

“干吗不说话,转过来看看。”陈焕坚持要看。

“……”

埋头沉默的许亦菡让陈焕感到她今天有点不对劲,他弯腰偷偷地走到她桌子旁边,专门看她的脸。

许亦菡着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里慌忙地捂住了左脸,继而又放下:“你干吗?”

“哎,不就是想看看你不扎头发的样子嘛,还这么小气不让人看。”陈焕仔细地看,似乎很享受,的确,她把头发散开来的样子很迷人,多了几分婉约,不由得赞道,“还不错嘛。”

许亦菡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不理陈焕。

“喂,你今天怎么了?”陈焕发现许亦菡不是有点不对劲了,是很不对劲,闷不做声的她让他觉得害怕,他宁愿她跟自己斗嘴也不愿她一直沉默不语。

“没什么。”许亦菡仍旧看着书本。

许亦菡越是这样说陈焕越是觉得有什么,他开始担心她,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可他却不知道事情的因由,无法为她分担。

“陈焕,你小子在干吗,调戏班花啊?”陈焕的好友兼班上的“八卦大王”孟尧说。

“去你的,说什么。”陈焕推搡他走。

“你回你座位上吧。”许亦菡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传到班主任耳边就不好了,陈焕这么近地蹲着看她,难免会让人误解,在别人眼里,还不知他们俩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亲昵的话呢。

下了晚自习,班上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许亦菡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陈焕看似在奋笔疾书用功读书,其实,他的心思半刻都没有离开许亦菡。

看看时间,不早了,陈焕用手戳了戳许亦菡的背:“喂,还在用功啊,该回去了。”

“……”许亦菡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沉默是金?陈焕觉得这句话真是可笑,此刻,他就觉得沉默是烂铜废铁,让他不能靠近她,一步也不能。他懊恼极了,却无能为力。

“回去吧!”陈焕看着别的教室里的灯渐次熄灭,知道时间是真的不早了。

“你烦不烦!要回去你就回去。”许亦菡终于转过头,属于这一天里的第一次转头看他。

“你怎么了?”陈焕看着她的眼睛问。

许亦菡的头发盖得住她肿起的脸却盖不住她发红、微肿的眼睛。

她哭得太久,泪流得太多,她的眼睛会出卖她。

“说了没什么。”许亦菡轻描淡写地回答,她感到眼皮的沉重。

“发生什么事了?”陈焕希望她能告诉她,把发生过的一切都告诉他,他那么急切地想要跟她一起去分担。看着她肿胀的双眼,他万般心疼。他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更何况是许亦菡,这个对他而言,很特别很重要的女孩。

“不要问了,我要回宿舍了。”许亦菡并不打算跟他说。

“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教室里已没别人,陈焕的胆子大了起来,拽住她的手。

第一次,第一次触摸到女孩的手,竟然要比他想象中更为柔软。她的手指有点凉,他想温暖她。他的心跳渐渐加快,“怦怦”直跳,无法克制,他的脸也慢慢变红。

后来,他明白了,这是属于他对爱最初的悸动。

“陈焕,你想怎样?”许亦菡用力甩开了陈焕的手,面露忧伤,“就算我心情不好你能帮上什么忙吗?我说了你能理解能懂吗?”

“那你认为我哥什么都懂?”陈焕嗤笑一声,“就是因为他比我大吗?你觉得他比我成熟,是不是?”

许亦菡没有回答,起身准备走出教室。

自己说那样的话是在跟林源斤斤计较吗?陈焕看着许亦菡的背影,兀自想。

是的,陈焕是在计较,当林源打电话告诉他要多关心许亦菡的时候,这样的情绪更加强烈。

事情的始末到底还是被陈焕给套出来了。

什么都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许亦菡将这件事告诉林源了,却跟他只字未提。

林源是什么,不过是她的笔友而已。而他呢,初中跟她同桌了三年,高中又在同一个班,难道在她身边的人都没有远在另一个城市的人可信吗?

陈焕不甘心。

于是,在许亦菡即将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你每天经历过的事,还有你遇到的不愉快的事情,你都跟林源说?”陈焕直奔主题。

“你管这么多干吗?”许亦菡愣了一下。

“我是管不着,不过……”陈焕沉吟良久,“我想跟你一起分担痛苦。”

“除了学习,你说我还有什么痛苦事。”许亦菡不承认。

“你家里……”陈焕隐晦地提示。

“林源告诉你了?”许亦菡讶异地问。

“他跟我说,信的速度太慢了,估计到达你手中时,你的难过就已消失了,你看了反而会想起,心情变不好,他要我多安慰安慰你。”陈焕说完补充,“他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我不觉得。”许亦菡说。

“你觉得他做错了,仅仅是因为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我?”陈焕蹙眉,“在你心中,难道我就是个整天嘻嘻哈哈的不可信的人吗?”

“知道就知道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的心情也调节得差不多了。”

“那……”一向心直口快的陈焕变得支吾,“以后,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告诉我吗?”征询的口吻,真挚的眼神,一扫平时的玩世不恭。

许亦菡不得不承认,身边玩得最好关系最亲密的男性朋友,就数陈焕了,虽然他经常跟她开玩笑,打打闹闹的,但他还是个很好很优秀的男生,这个她不能否定。看着眼前这个一窜就比自己高的、不同于昔日的陈焕,许亦菡轻声应了。

班上没有一个人像陈焕这样,这么细心地观察她,去关心她。所谓的朋友,就该是在对方有困难的时候去帮助吧。

当陈焕说“我想跟你一起分担痛苦”时,许亦菡的心微微一动,多么暖人心扉的话!

因为陈焕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多事许亦菡都不想告诉他,她怕他不懂,会嘲笑她。这次她丝毫没有考虑便把陈焕这个倾诉对象排除在外了。

看到许亦菡答应了,陈焕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高二下学期的一天,陈焕风一样来到许亦菡座位旁,将手撑在她的桌上:“有人找你。”

“谁啊?”许亦菡奇怪地问道,“曼君吗?”

“看看不就知道了。”陈焕故意卖关子。

“亦菡,看看那个男生……”同桌扯许亦菡的衣袖。

当许亦菡瞥到林源时,着实不敢相信,那个站在窗外的穿着浅蓝色外套的男生不就是林源吗?她几乎是跑着出去的,跑到教室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放慢步子走,心跳得厉害。

“林源……”在面对林源的时候,许亦菡有些羞怯。

他们俩除了通信,一般都是林源来找许亦菡,许亦菡却没有去过林源所在的城市。以往林源来之前都会告诉许亦菡的,这一次却没有,不过,这倒给了她带来了一个很大的惊喜。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林源温和地笑,仍是许亦菡印象中那个帅气优雅的少年。

“嗯。”许亦菡轻轻点头。

“最近学习怎么样?”林源问。

“嗯,通过你的指点,很多有疑问的题目都解决了。”

“那就好。”

“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看着他们俩互相言笑,陈焕凑过来插话。

“学习的事情。”林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