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这么夸张。”许亦菡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焕，虽说她经历过堵车，却没有这么久的。
“碰上这种天气，我没少遇见这样的情况。”陈焕不急不慢地说。
听陈焕这么说，再看着前方纹丝不动的车辆，许亦菡又添了份担忧，要是像陈焕说的，那她赶到演奏会大厅外定会迟到。她向来守时，不想让林源在那儿等太久，对陈焕说：“那我下车吧，走到前面打辆车过去。”
“雨下这么大，风又大，你出去不是成心折磨自己吗？”陈焕皱了下眉。
“我又不是小花小草的，可没那么娇弱。”许亦菡不想破了自己的原则，嘀咕了句，“再不去会迟到的。”
她的小声嘀咕被陈焕听到了，陈焕蹙紧眉头：“他又不是外人，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路上堵车，你晚会儿到。”陈焕想取出手机，许亦菡说：“还是我跟他说吧。”
若是陈焕给林源电话，还不定林源会怎么想，许亦菡还记得林源在医院跟她说过的话，估计现在林源还不知道陈焕已跟于佳宁分手的事。为了不让林源操这份心，许亦菡取出手机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路上堵车，我大概会晚一点儿到。
很快，许亦菡收到了回应：没事，你别着急，路上滑，下了车你多多注意。
“他怎么说？”陈焕看着一心正在回信息的许亦菡。
“跟他说好了。”许亦菡收起手机，望着外窗被雨幕和昏黄光线交错的景象。
正当两人沉默的空当，陈焕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面色倏地一沉，响了几声便被他挂掉了。车内瞬间安静下来，可随即手机铃声仍旧响个不停。
“谁的电话，干吗不接？”许亦菡疑惑地问道。
陈焕看了许亦菡一眼，继而将头偏向外侧，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当他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才猛然一惊，笑着改口，“是阿姨啊，她怎么了？行，我知道了。不过……阿姨，现在路上堵车，我……”陈焕还想继续说下去，那头已匆忙挂断了电话。
许亦菡目视前方，佯装没有听见陈焕刚才说的话，少顷，转过头看他：“你是不是有事？”
“没有。”陈焕的语气听来虽然比较轻松，但是眼眸里却隐隐凝着一抹烦忧，所幸车内光线不好，许亦菡并不能轻易察觉。
到达剧院时，他们俩已在路上滞留了一个小时。雨还没有停歇，冷冽的风吹斜了雨的方向，满空气里都布满了潮湿的气息，隐约还能嗅到路旁仍旧盛开的花的芬芳。
“有什么事你赶紧去处理吧，别耽误了。”许亦菡朝陈焕说。
“没有什么事比跟你待在一起更重要。”陈焕望着许亦菡，眼睛微微上挑，稍显邪恶却又透着不可言喻的柔和，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人无法偏移视线。
“……”许亦菡没有答他的这句话，而是偏转过身打算出去，陈焕递给她一把伞，轻笑道：“就算你爱听我说这话，也别忘了拿伞啊，想淋得像只落汤鸡不成？”
“谁爱听你说那话，你少跟我贫嘴。”许亦菡一把接过伞，故作不悦地说，而脸颊上不知何时已染上了浅淡的红晕。
“玩得愉快！”陈焕说道，他想下车帮许亦菡开车门，许亦菡却提前一步下了车，关上车门，朝坐在车里的陈焕挥手：“你回去吧。”
陈焕看着她的身影没入雨帘中，觉得一阵恍惚，眼中有着似有若无的神伤，许是隐藏得太久，即刻终于有了释放，他狠狠地拽紧了手，握成拳的姿势。即便如此，却仍旧不减他心头那不予明说的忧愁。因为，她即将走到另外一个男人的身边，并肩入场，享受一场绝美的盛宴。转而他为自己的小鸡肚肠觉得可笑，自言自语道：“遇上她，我怎么就爱上‘吃醋’了？以后吃什么都不放醋了。”
陈焕启动车子前，又往车外看了眼，却只看到了形单影只的许亦菡。在路上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理应林源已经到了，怎么没见他人影？陈焕不禁诧异。他熄了火，静静地看着站在剧院门口的许亦菡，她好似在东张西望，而后往里站了站，将手插进了衣兜里，安静等候。
雨丝滴落在许亦菡的脚边，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被风吹得摇晃的树枝，看着那些簌簌落下的叶片，神情中有一丝惘然，她亦是惊疑林源怎么没来。或许他也被堵在了路上呢，许亦菡如此安慰自己。
这样的天气，寒意毫不吝啬地钻进许亦菡的衣领，周身被潮湿的空气包围，她不由得打了个冷噤。处于这样的环境下，她这些天攒起来的好情致被一扫而光，心头被覆盖上了绵绵不断的阴雨。她常听身边的同事说，人的心情是会随着天气而变化的，先前她还没注意到，今日想来并非没有一定道理。
直到她的面颊上被染上厚重的寒湿时，她才意识到时间的流失，取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刻钟已过。看着陆陆续续入场的人们，她翘首看有没有林源时，最后都是徒劳。
“他还没来吗？”骤然在她耳畔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猛地回头看，是陈焕那张英俊的脸庞，她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吗？”陈焕眉毛一挑，在剧场廊檐下的灯光里，眼睛里透着无法言喻的神采。
“你赶紧忙你的去吧。”许亦菡偏过头去，似在寻找某人，“他一会儿就过来。”
“这是他跟你说的吗？”刚才许亦菡在这儿都在做什么，陈焕都看在眼里，她压根儿都没拨电话过去，又怎知林源待会儿就过来呢？
“……”许亦菡迟疑了下，说出她心中的顾虑，“你不怕林源再看到我们俩在一起？”
“这有什么。”陈焕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不知道你跟于佳宁分手的事，不是吗？”
“这又怎样？”陈焕嗤笑声，“我做完什么事情还需要向别人汇报吗？”
“你就不怕他误解你是个花心的人？”
“别人怎么看我，我不介意，只要我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陈焕稍作停顿，笑了笑，“再说了，就算别人误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知道，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我哪知道你背后有没有‘金屋藏娇’。”许亦菡正色说道。
“如果有，你就一辈子都别理我。”
“别……”许亦菡摆手，“你可别跟我说这样的话，现在的男人啊，身边没几个女人就不正常，尤其是成功的男人。”
“这倒是。”陈焕闲适地说，“不过，你可以把我当个例外。”接着又迅速补了句，“如果我真是那样的人，你还敢天天跟我见面？”
“不跟你扯这个了，你回去吧，我在这儿等就行了。”许亦菡自然知道陈焕不是那样的人，也不过是随口说说。
“给他打个电话吧，这样干等着，你不觉得累吗？”
“我会给他打的。”
待陈焕走后，许亦菡照他说的做了，电话那头响了好多声却没人接，一直是机械的“嘟嘟”声，手机设有自动重拨，接连几次仍旧没人接，许亦菡这才按下红色键，面色上掠过一丝焦虑。
不知等了多久，许亦菡看到有人从剧院里出来，她的腿已站得发麻，大概都快到散场的时间了，而林源还没来。她急忙从包里取出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或者未读信息，按亮手机屏幕，果然有几条未读信息，她快速地打开。
“给他打电话了吗？”“天这么冷，可以改日再来看。”“你还真有耐心。”许亦菡看完三条信息，垂下头，叹了口气，她本以为是林源发过来的，却都是陈焕的。
许亦菡看了看四周，难道那家伙还没走？四周烟雨迷蒙，看不真切。
她撑开伞步入雨帘，走了不久，就看到了陈焕那辆拉风的车停在不远处，隐约能看到坐在车里的人。
“你怎么还没走？”许亦菡走到陈焕的车旁，车窗缓缓降下，她万分诧异地问。方才就有人给他电话，想必有什么事要找他，可他为何还在这儿呢？
“我在这儿等人呢。”陈焕悠哉地说道。
“有你这样等人的吗？你们约在什么地方见面？”许亦菡感到在车里约别人见面有些奇怪。
“你也想去？”陈焕勾唇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不介意。”
“你别歪解我的意思。”
“好了，上车再说吧。”陈焕为许亦菡打开车门。
（3）
许亦菡上车后，陈焕便发动了引擎。
“你干吗？”许亦菡还没等到林源，兴许他一会儿就来了呢，她有些着急地说。
“送你回去。”陈焕不容置疑地说。
“停车，我要下来。”许亦菡说道。
“你说有你这么傻的吗？”
“我怎么了？”
“林源不来，你还非得等到演奏会结束、剧院关门你才甘心走？”
“……”许亦菡一时无语，她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陈焕微撇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还是在乎他。”
“这与在乎无关。”
“那好，如果我告诉你，他今晚不会来，你会不会感到失落？”
“即使是等一位普通朋友，我也会这样等的。”今晚的许亦菡不仅仅有些失落，还有些抱怨，如果他不来的话，就提前跟她讲一声，不至于让她在冷风中等这么久。
“我打他电话也没打通。”
“什么？”许亦菡扭头看着目视前方的陈焕，面露疑惑，“你不是说你在等人吗？”
陈焕没搭许亦菡的话茬，继续说道：“我这边正好有他助理的电话，拨通后才知道他正在给别人做紧急手术，今晚来不了了。”陈焕刚刚和林源的助理通过电话得知他今天不能来后，正准备下车告诉许亦菡，谁知她自己走过来了。
“你干吗给他电话？”许亦菡语气不悦地说。
“我可不想让某人等到散场，甚至是深更半夜。”
“我等不等都是我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许亦菡颇为激动地说，“陈焕，请你以后别干涉我的事了，行吗？”
陈焕神情专注地看着不断被雨沾湿的车窗，车窗上细微的雨丝掠过他的心房。他在暗处一直等着许亦菡并不是想窥探什么，而是因为新闻报道这附近最近发生了一件抢劫案。下雨天，路上行人少，剧院门口更没几个路过的人，陈焕放心不下她，便一直等着她。然而，他的好心却被她当成了干涉，陈焕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但并没表现出来，他佯装一副轻松的神情说：“我才懒得干涉你的事，我只是恰好正在等人。”
“我看你才傻，并且还在车里等别人，一点诚意都没有。”许亦菡细细一想，到底是明白了，陈焕将车停在剧院附近，哪里是在等别人，分明是在等她，可惜他嘴硬，没实话实说。
“在外面等可是要受冷风吹的。”陈焕略带笑意地说。
“是啊，哪像你坐在车里，开上空调，多舒服呀。”许亦菡说道，“你晚上没事了？”她隐隐觉得陈焕应该还有事，并不想耽误他，但是，陈焕此刻的样子却显得比较散漫，不急不慢地说：“你这算干涉我的事吗？”
一句话把许亦菡噎得不行，她沉默下来。
她刚才在外面等了半天，有些冷，蜷缩在座椅上，微眯起眼，刚刚车内的暖气开得并不足，她几乎感觉不到，可在她身体逐渐回温后，她方察觉到车内的暖气已打到很高。
许亦菡撇过头看陈焕，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在昏暗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彼时，她不仅仅觉得自己的身体暖和了，连同心里那一方最柔软的角落也盛满了温暖。
可这样的温暖很快就降温了，像飓风来袭，给她来了个措手不及。
当陈焕送至许亦菡到达她的住所下，两人并肩走在伞下时，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碰上了宋雪真，她旁边正有一个人帮她撑着伞，站在雨幕下，神情端庄而严肃。
他们俩俱是一震，面面相觑。
“阿姨。”陈焕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应付起这样的事情，镇定而不缺礼数，方才脸上的愕然转瞬即逝。
倒是许亦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景，看着宋雪真，她实是不明白为什么宋雪真会在她住所的下面，纵然有些地方想不清楚，但还是礼貌性地叫了声“阿姨”。
“免了，你这声阿姨我可不乐意听。”宋雪真朝许亦菡摆了下手，转而看向陈焕，“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陈焕在经过一阵沉思后，没想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问道：“阿姨，可否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还好意思问我。”宋雪真一改往日为母的慈祥神态，嗤笑道，她旋即又将目光落在许亦菡的身上，“就是因为她，你才会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的吧？”
许亦菡还记得上次在医院跟宋雪真碰面的情形，现在的她跟那会儿的她简直判若两人，脸上有着不可一世的神情，眼中还透着几分厌恶。
“阿姨，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陈焕不想跟宋雪真周旋。
“行，既然你这孩子要我爽快，那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宋雪真双臂环胸，昂着头看许亦菡，言辞不善道，“你给我说说，你的魂是不是被这小狐狸精给勾去了？”
“阿姨，您说什么话！”陈焕尽量压抑住内心的不快，即便如此，他的声音却比平常大了几个分贝。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宋雪真提高了嗓门，“今天是佳宁这丫头的生日，她最希望谁能跟她一起过？啊，你倒是说说。”她看着陈焕，目光中的严厉毕现，“我们要给她举办一个盛大的派对，她这丫头偏不听，说什么要等你过来，一起在家开个派对，说人虽然不多，但她开心。谁叫她是我跟她爸的心头肉，我们就依她的做了。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给你电话或是信息，左等右等没等到你人，我就给你电话了。就算你不给佳宁的面子，我的面子你总得给吧，可是你来了吗？竟然跟这个小狐狸精混在一起。你说说，你对得起咱家的佳宁吗？”宋雪真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气。
“阿姨，您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许亦菡听得出宋雪真认准了自己就是从中作祟的那个人，心里憋得慌，待她说完，辩解道。
“我在跟陈焕说话，你插什么嘴，勾引了别人还在这里得瑟，是吧？真是不要脸。”宋雪真走近许亦菡，帮她打伞的随从紧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做什么事情心里要有个分寸，别出格，出格了对你可没好处！”
“阿姨，护自己的孩子没错，但你没有证据就指责别人，这就有分寸？”许亦菡不卑不亢地说。
陈焕听宋雪真那般侮辱许亦菡，再也做不到波澜不惊，语气中带着愠怒：“要不是我看在您是长辈的分上，信不信我敢把您的嘴封上！”
宋雪真脸色大变，她岂能料到陈焕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用手指着他，支吾道：“你……你……”
事情既然已到了这种地步，陈焕也不想再帮于佳宁隐瞒什么：“我喜欢的是……”他搂住了许亦菡的肩膀，正当他想把话说出来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三个人之间极其诡异的气氛。
“夫人，您的电话。”宋雪真身边的随从将手机递到了她的面前。
“哦，佳宁啊，有什么事吗？好好，妈待会儿就回来，乖乖地在家待着。好，拜拜。”宋雪真接完电话，看向陈焕，“下次要是让我再看到你跟这个小狐狸精在一起，那就别指望跟我女儿在一起了，好歹我们于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可不想被你糟蹋。”
宋雪真转身要走，陈焕叫住她：“有几句话我不得不说，整件事都跟亦菡没关系……”
“哟，连亦菡都叫上了。”宋雪真不无讽刺地说。
“我已经跟于佳宁分手了。”陈焕把事实说了出来。
宋雪真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雷击了一般，整个人显得恍惚，她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直直地看着陈焕，低声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已经跟您女儿分手了，我现在的女朋友是她。”陈焕搂紧了许亦菡，又重复了一遍，继而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冷寂的夜晚骤然响起。
宋雪真从没打过人，这一巴掌出来后，她就有点后悔了，看着陈焕脸上隐隐凸现的五个红指印，她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两步，有雨水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稳了稳神，冷哼道：“陈焕，这个小狐狸精有什么能耐，就把你给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就是一个小学教师嘛，能跟我的女儿比吗？你倒是擦亮眼睛，看看哪个才更适合你。”
“请您嘴巴放干净点，她不是什么小狐狸精，她是我的女人，您再说一遍，别怪我不客气。”宋雪真的话一遍又一遍地激起了陈焕的忍耐极限，破坏了他平日里极好的教养，她可以将一切矛头都指给他，骂他也好，打他也好，他全能忍下来。但他却不能纵容别人对许亦菡这般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