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1]之!
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2],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常有司杀[3]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4]。
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注释】
[1]惧:使之害怕,威胁,恐吓。
[2]为奇者:胡作非为的人。为,做、从事。奇,不正常,引申为邪恶坏事。
[3]有司杀:负责执行死刑的部门。司,掌管。有司,部门。
[4]大匠斫:大匠,技术精湛的木匠,高明的木匠。斫,砍伐。
【译文】
人民并不惧怕死亡,统治者为什么还要用死亡来威胁他们呢!
如果百姓们都害怕死亡,那些为非作歹的人抓起来后,把他杀掉,谁还敢做坏事?
国家都设有专门执行杀人职责的部门。代替这些部门杀人,就好像不是木匠的人代替高明的木匠去砍木料。这样做的话,很少有不伤到自己手的。
【阐述】
如果是一个穷兵黩武、峻制严刑的世道,老百姓必然是失去赖以生存的信念,生命再没有尊严和价值。人生在世,本应该尽享天年,但威权统治者不会爽快地去顺应天理天则,往往会为私欲私利大开杀戒,斧钺并举毫不吝惜。为震慑劳苦大众,统治者经常会采取“杀鸡给猴看”、“杀一儆百”的伎俩,以为可以吓到正义的反抗者。
毛泽东在著名的《别了,司徒雷登》一文中,曾援引过老子的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论述道:
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老子说过:“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反动派,对于我们,不但“以死惧之”,而且实行叫我们死。闻一多等人之外,还在过去的三年内,用美国的卡宾枪、机关枪、迫击炮、火箭炮、榴弹跑、坦克和飞机炸弹,杀死了数百万中国人。现在这种情况已近尾声了,他们打了败仗了,不是他们杀过来而是我们杀过去了,他们快要完蛋了。当人民大众不畏惧死亡,为什么还用死亡去恐吓他们呢?《左传》中说:“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只要有利于国家社稷,一个死又算得了什么。儒家讲求的是“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在危难时,一个有正义感的人可以拼个你死我活,为了自己的志向和抱负去牺牲。有气节的人不会为生命的苟延残喘而卑躬屈膝,而是会舍生取义,献出生命以成就仁德。
老子提倡“慈”,尊崇“柔”,但并不迂腐,他认为那些为非作歹的该杀的人还是要接受处罚的,但是应该由必要的司法机构去执行,不能任意而为。
人人都求生的本能,为求生存可以激发出人内在的力量。《孙子兵法·九地》篇有:“陷之死地而后生。”当兵马陷入死地,反而能得以存活下来。韩信命令士兵背水一战,最后反而赢得了生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