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不会有这种如果的
跟着他经历从未经历过的奇诡事件,看着他每一次突然的离开,和突然的回来。
两个多月来,她依旧是她自己,爱笑爱爆粗口,却已然不是她自己,会突然心情低落,会莫名觉得想哭。
她几近疯狂地跟随他做任何事情,二十多年来,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可以这样地……这样地让她无力挣扎,无从逃脱。
她可以在每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自由生存,她以为那是因为她是天地间屹立不倒的一棵千年松,抗打击能力是随着年龄增长而正比例上升的,却忘记了,她明明可以继续过她安好的生活。
却……仍是因着他,而四处奔波。
可是现在……
他在跟她道歉,因为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吻。
压在身上的重量倏然离开,陶七七轻咬下唇,低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轻声道:“没关系。”
越来越……没有出息了,是不是?
夜晚降临在这个城市,听说是叫洛城,距离魔域最近的一个边陲小城。
月亮高挂在夜空中,就像一个硕大的圆盘,边缘圆滑,内里明堂。
屋顶上正坐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没有云,星光璀璨。
数星星的姑娘回头问:“我们这是出来纳凉?”
莫离轻笑,将手上的一件薄外套披在她身上,长腿随意地搁在屋檐的砖瓦上,双手向后撑地,仰头,也学着她一样看着漫天的星子,身形舒展,第一次在这个并未说过几句话的女子面前展露自己的另一面,天边有一颗流星划过,稍纵即逝的美丽。
低沉的嗓音在这个静谧的夜里听来分外好听:“我看见了。”
一愣,随即眨眨眼,娇俏的小脸在星月下显得愈发灵动,陶七七弯起眉眼,反问道:“是看到我被死猫吃豆腐了吧?”
“嗯?豆腐……呵呵。”
果然,不需要他安慰啊。
看着莫离冷沉的面容上一闪而逝的尴尬,心情突然好了很多,陶七七笑得眉目讨喜,咧嘴:“莫大降灵师,你从小就这么厉害吗?”
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异样,却被一直盯着他看的陶七七清楚捕捉到,心里一揪,知道自己问的不是好问题。
正准备转移话题,莫离却已经开口回答:“大概吧,从那个预言被公开起。”
夜风有些凉,陶七七裹紧身上的外套,将双腿缩拢,抱膝。
偏头安静地等着下文。
今晚的莫离,很不一样,比如他突然把到楼下倒水的她叫到这里来,再比如,他会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
收回支撑着身子的双手,莫离仰躺在屋顶上,手枕在脑后,眼神深邃,看得陶七七一怔,凑过脑袋小声问:“你怎么了?”
抬眼看她,距离太近,他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映出的自己,有些仓皇,有些迷离。
偏头,躲过女子馨香的气息,淡声道:“没事。”
啊咧咧……被人敷衍了诶……
缩回自己的位置,陶七七纳闷嘀咕,还真是别扭的人。
二人不再说话,一个在看星星,另一个……也在看星星。
“宫先生?”邵一刚揉揉惺忪的双眼,看见走廊上的一道修长身影,不禁奇怪地叫了声,“您怎么还没睡?”
这个点貌似已经快凌晨了吧,不是说好明天用过午饭就要出发去魔域的么?
结果,房里的莫先生一直没有回来,现在这个宫先生也……
宫翎没有说话,眼神冷洌地看着一个方向,被无视的邵一刚挠挠后脑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突然有点恍然。
走廊尽头,连接着一间小平房,屋顶和走廊同齐平,可以跨过一个小坎,就直接到达那砖瓦堆砌而成的灰色房顶。
而此时,那片屋顶上,有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
矮小的那个像是刚睡醒,一头短发乱糟糟的,小鼻子微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身上搭着件宽大的薄外套,仰头对着高大身形的男人说着什么。
男人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拉紧,然后转身,蹲下身来,作出要背她的姿势。
这这这……邵一刚瞪大双眼,还待说些什么,身边的宫翎已经低低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陶七七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因为双脚麻得没法走路,俯身攀上莫离宽阔的后背,一边颤巍巍地说:“莫大降灵师啊,如果我很重,你也不许说出来哦,我不会因为体重忌口的,我是食肉动物……”
“不会。”
冷沉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度。
昨晚,他很开心,即使两人依旧没有说什么话,但是他感觉得到,有一个人在陪着自己。
气氛还算不错,桌上的早饭也很可口。
对面的一张绝美的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是陶七七就是觉得某猫在生气了。
因为……他丫又开始抢她的菜了!
尼玛……这男人是大小脑装反了么?
她都大人有大量地不和他一般计较了好吧!
细长的眸间微光粼粼,抿紧薄唇,看定没心没肺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女子,心神有些凌乱,嘴角却缓缓勾起浅浅的弧度,起身,隔着不算宽的桌面,凑近某姑娘的脸颊,唇瓣扫过她莹白的耳垂,恶劣地吐气道:“七七啊,我在吃醋。”
一大清早,青水县还睡在昨夜的梦里,苍茫的天色下,几道暗色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了陶氏大院。
领头人没有蒙面,嘴角噙着抹嗜血的笑容,身形高大,无声地站立在门前,仰望了一下天色,冷声命令:“屋里的所有人,全部带走。”
话音刚落,十几条鬼魅般的身影便迅疾地掠墙而入。
眼皮骤然一跳,心口莫名地疼痛袭来,正准备出门的陶七七突然弯腰蹲身,紧紧揪住前胸。
距离她最近的莫离蹙眉屈膝询问:“怎么了?”
“疼……”
说不出话来,只是心口疼得厉害,脸色苍白的陶七七只能半呻吟半呢喃地吐出一个“疼”字。
见这情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大汉邵一刚伫在门口,愣愣地自语:“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没吃早饭?”
嘴角无力地抽搐了一下,这种二愣思维……请允许她再弱弱地问一句,她可以说脏话么?
倚在门板上的宫翎只是抿着唇角,突然,细长眸间划过一丝凌厉,左手掐算,沉吟道:“青水县……”
陶氏大院是仿老北京的建筑风格,四合院大敞,如今却也只住着几个离家远的学徒以及陶氏夫妇。
正是天光微亮的时分,陶母向来有早起的习惯,此时已经是穿戴整洁,头上插着把木梳子出来打井水洗菜做饭。
眼前一花,一声尖叫还含在嘴里,脖子上已经多了把明晃晃的刀。
“死猫,你说什么?”
陶七七推开莫离伸过来的手,摇晃着直起身子,一张小脸苍白而倔强。
祖母绿的双眼里冷凝一片,嘴角抿成单薄的直线,宫翎缓步向她走来,倾身,轻易地将这个站都站不稳的姑娘打横抱起,嘴里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谈判这种事情,还是另外选个地方吧,确认了再通知我,现在。”低头看进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嘴角终于扬起细不可见的弧度,“我带这个笨蛋先回去看看。”
幽蓝的光亮过后,二人已经消失在房间里。
莫离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深邃的眼眸里泛起复杂的情绪,许久,才对着身后吓傻了的邵一刚说:“我们也去看看。”
赶到陶家大院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到让陶七七觉得不安。
挣开宫翎的手,顺势滑下来,还未站定就立刻往屋里跑。
“老爹!亲亲娘亲!”
心里寒凉一片,咬唇止住逃窜而上的恐慌和不安。
从小到大,她就不是一个令人操心的孩子,虽然经常作恶多端,但是生命力旺盛,随便丢哪儿都能存活。
记得八岁那年,父母外出,放她在武馆里由师兄师姐照顾,午休期间,大家都各自回家了,她一个人无聊地坐在地板上看漫画书。
然后出现了一个醉酒大汉。
那大汉是青水县的一个鳏夫,老婆和小白脸出跑的时候被他活生生地打死了,后来自己也疯了,警察局那边挑不出什么事儿来,干脆也就由着他疯去,权当那个死不瞑目的女人是活该的。
彼时,陶七七刚看到漫画的精彩处,就感觉有道黑影压来,很重,压着她,让她透不过气来,手边的漫画被这人一脚踢飞到练武场的角落里,小嘴被牢牢捂住,一只火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移。
奇异的,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只是冷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的男人脸上那迷蒙而淫邪的神色。
“你吃过饭了么?”
她问,语气熟稔而自然。
大汉一惊,突然仓皇地爬起来,跌坐在一边,手指颤抖地指着已经坐起来的小女孩。
有明亮的光芒刺痛他的眼睛,那是八岁的陶七七手里举着的一把精致的匕首,在透过窗台倾洒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的森冷色泽。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个小姑娘,天真讨喜,笑起来眉眼弯弯,却可以在危险的情况下,冷静到可怕。
可是现在的她,却无法冷静了。
她……在害怕。
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一点声响都没有,屋里的所有摆设都是齐齐整整的,就像他们只是出门办事还未回来而已。
也就像他们已经消失了。
“打个电话吧。”
清润的嗓音带着沉定的力量,让已经慌不择路地在房内来回走动的某姑娘心安了些。
掏出手机正准备拨号码,角落里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主人呦,他们是被貉蒙抓走的呦!”
是消失好久的小石。
某小石手脚并用地从一个坑里爬出来,拍拍自己黑乎乎的小脸,一副嫌弃那坑很脏的模样。
陶七七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走过去,拎起它,皱着眉头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哎呦喂,主人呦,人家会疼的啦……”被恶狠狠地一瞪,赶紧正色道,“他们没事,都是好好的被带走的,因为貉蒙只要你过去交换,所以不会伤害他们的……哎呦喂。”
心下一松,随手将手上的石头一扔,转身对着宫翎道:“死猫,送我去貉蒙那里吧。”
既然确认了父母没事,她就依然是一棵松姑娘,风吹不倒,雷打不倾。
脑袋被人轻拍,力度适中地摸着她的一头乱发,清润的嗓音有种莫名的暖意,宫翎淡笑出声:“先休息会儿,不急。”
一直紧绷的神经,因为这样一句终于没有任何打击意味的话而松弛开来,陶七七只觉得自己手脚都是发软的,额头甚至还有未干的冷汗。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眉间,她听见他说:“女孩子皱眉头的样子,很丑。”
熟悉的话,熟悉的人,熟悉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温柔。
“死猫……”
唇瓣微微开启,却仅是呢喃一声,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伸手接住陶七七的身子,细长的眼眸里是让人噤若寒蝉的森冷,小石不自觉地后退几步,颤巍巍地小声询问:“大……大人……您这是?”
抿紧唇瓣,没有出声,只是动作轻柔地将怀里的姑娘放到床上,嘴上仿似不经意地反问:“我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魔域在远古的传说中是一个与天界相抗衡的种族,千万年前的一场争夺三界统治权的大战,魔域主上因为错信一个婢女的建议而惨遭暗算,随即沉入永久睡眠。”
“而在那之后,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整个三界的功臣的婢女却杳无音讯……”
陶七七手捧一本《远古大事记典论》,坐在床上仔细念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放下书,对着背对着自己正在敲着键盘的宫翎问:“死猫,我们不是要去魔域谈判的么?怎么回来了?”
她一醒过来就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莫离、邵一刚都不见了,而且……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还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
修长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娴熟地敲打,直到对方发来一个OK的表情,才利索地关机合上笔记本。
转动着旋转椅,回身面对床上某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轻勾嘴角:“太热了,不想去。”
又是这么……欠抽的理由!
与此同时,美国YM总部顶层的高级办公室内,一个轮廓深邃的年轻男子正坐在电脑前,谨慎地运行着一道程序,这是刚才有人通过特殊网络通道传来的毁灭程序,这种程序一旦侵入一个系统,一秒钟左右就可以毁坏所有的相应设备,并且无法反追踪,因为这同时还是一种自毁程序,等于,同归于尽。
YM作为商业界的一个新秀,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内,迅速席卷欧美大陆,而后是亚洲的市场,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成为商业界啧啧称奇的神话。
无疑,那个“有人”是强有力的幕后人。
直到“滴……”声的提醒响起,年轻人才缓缓起身离开座位,走至窗前,看向车水马龙的宽阔街道,耳边还能忆起三年前的那个清润嗓音:“我会让YM在你手上壮大起来。”
他不知道那个有着祖母绿妖娆双眼的男子为什么要帮他,但三年来,所有的商业策划也好,消除暗敌也好,竟然全是通过一台电脑一根网线进行的。
他只需要照着那个男人的所有指使做些传达和执行的事情就可以,轻松到让他慌张,仿佛这个逐渐壮大到已经引起各国政府注意的集团背后,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去吃饭吧。”宫翎走至床前,弯腰拍拍某姑娘苍白的小脸。
眨眨大眼,陶七七安静地看定神色自然的某猫,半晌点点头,咧嘴一笑,日渐美丽的小脸上是灵动的神采,看得宫翎微微失神。
细长眸间深凝下来,轻拍的大手转为拽捏,面无表情地命令:“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许这样笑。”顿了会儿,补充道,“傻不拉几的。”
靠。
两人在一个小餐馆点了几道小菜,陶七七纳闷地低声问:“啊咧?死猫,你不吃蛋炒饭?”
这货从认识起到现在,除了在青水县吃过一次正经饭菜后,就一直是蛋炒饭的忠实粉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