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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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丈人的鸿门宴

阿籍赶到小区门口,就看到张女士打着阳伞站在小院外面。

“地方这么偏,噪音也这么大,你就住这里?”

张女士显得很不满意,一边催促女儿开门,一边挑剔的看着周围的环境。

工地施工的噪音在这时候显得格外的刺耳,震得耳膜都在颤动,嗡嗡发响。

阿籍犹豫着找借口:“里面乱死了,我们出去找地方聊吧……”

“我就是来看看你能乱成什么样子的,开门开门。”

“妈——”

“知女莫若母,还怕妈妈笑你啊?”

“……”

阿籍深吸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屋子里有两张床,院子还晾着男式的衣裤,卫生间有两套洗漱用品……

她越想越危险,把院门打开条缝,挤进去又迅速的关上:“我去收拾下,很快就好。”说完,砰的把院门关上。

张女士愕然,随后欣慰的点点头——几天不见,知道要藏羞了!

门这边,阿籍飞快的冲向晾衣服的竹竿,连扯带拖的收起衣服。打开屋门,把自己的衣服同小床上的毯子堆在一起,拣出共翳的衣服裤子往衣柜箱子里塞。

多出的牙刷牙杯直接扔厕所垃圾桶里,共翳的鞋子往床底下踢,最难解释的是多出的那一张床。她想来想去,干脆把杂物都往小床上堆,只留出一人坐的地方。

临开门,又拿香水把共翳里屋睡的喷了个够。

“妈,进来吧。”

张女士收了阳伞,打量着往屋子里走。

阿籍跟在后头,眼尖看到地上吹落的一只男袜,不着痕迹的踢到角落里。

张女士推开虚掩着的屋门,先被小床上小山似的毯子衣服卷纸吓了一跳,然后一脚踩进养着小金鱼的脸盆,尖声大叫起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阿籍呐口,扶着母亲坐到拥挤的小床上:“这几天有点忙,没时间收拾,说了让你别进来嘛。”

张女士脱下湿漉漉的高跟鞋,换上阿籍递过来的拖鞋,看着阿籍把盆沿都被踩歪的脸盆端到屋外。

屋里挂着深色的窗帘,半开着,透出些光亮,照在堆满杂物的小床上。

她的视线转移到墙上的小人壁画上,指着问:“这什么又是东西?”

阿籍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上个房客弄的吧,我搬来就有了。” 一边解释,一边洗了只玻璃杯,倒凉水递给她。

张女士喝了一口,站起来四下查看。

卫生间太小,厨房不卫生,垃圾桶满了都没收拾。还有卧室里的香水味道,浓的快发臭了。

站在里屋床边,阿籍发现个大纰漏——布艺的柜子连拉链都没拉上,漏出来一大截裤腿!

“这么大个人,连柜子都不会整理!”

她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张女士几步走的柜子前,扒开柜门,露出半橱子的男式衬衫、男式T恤、男式内裤……

“这怎么回事?”

阿籍呐口,张女士回过头瞟了瞟放着张薄毯的大床,弯腰往床底下看。

毫不意外的,搜出好几双男鞋和一把裹着层层报纸的铁剑。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啊!”

“大刚……”

“大刚睡你屋里?大刚把内裤袜子放你衣柜里?”

张女士脸色发黑,跟鼻子灵敏的警犬似的在小平房里前后搜索,连垃圾桶里的牙杯牙刷都被翻出来了。

“你要气死我!你不气死我就不高兴是不是?!”

张女士捏着那只从碗柜里拣出来的剃须刀,一边指着她一边气得发抖:“人呢,躲哪去了?”

阿籍讪讪地:“他上班……正忙着……”

“上什么班?叫什么名字?”

“……赵建国。”

张女士看着简陋脏乱的屋子,一口气闷在胸口呼不出来。

卫生间没有换气风扇,厨房没有抽油烟机,闷热的卧室里只有一台小小的电扇。煤气灶边上还盖着半盘剩菜,肉丝炒包心菜,菜叶子都炒焦了……

她拉起女儿的手,翻过来,手掌上粗糙的有些硬茧。

知女莫若母,她自己的女儿,能不知道——以前在家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懒得洗,更别说收拾屋子打扫卫生了……

女大不中留,真是留不住了。

张女士叹口气:“晚上带他过来,吃个饭,也互相认识认识。”

阿籍愣住,几乎有点不敢相信:“妈?”

“打扮的干净点整齐点,别让你爸爸看了生气……”

跟共翳提到要回家看父母的时候,阿籍明显很兴奋,跟前跟后的重复一句话。

“你别紧张,我妈那人特好!”

共翳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水杯,一口气喝干。

“哎,慢点慢点——一会到了我家,你可别这么喝东西!”

共翳看了她一眼,继续点头。

阿籍又催他洗澡,连剃须刀吹风机都给准备好了。

“记得刷牙,我买了新的牙杯牙刷;洗脸用洗面奶,就我昨天给你买的那瓶……”

共翳有点不耐烦了,但还是一一照做,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阿籍已经拎着套崭新的西服等在外面了。

“我一个月工资都在这上边了,晚上不成功便成仁!”

共翳对在这么热天气穿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很有些意见,但瞅瞅阿籍太阳花似的脸,还是把衣服换上了。

阿籍绕着他左三圈右三圈的走了几个来回,还是让他把上衣脱了,只穿白衬衫配西服裤子。

——黑西服搭配他那张帅气的有些凌厉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和蔼可亲不起来。

阿籍想父亲那张看见白菜就皱成苦瓜的脸,叮嘱他:“我爸要是问起你脸上的疤,就说是小时候不小心磕的,千万记得啊。”

共翳点头,有点别扭的动了动拎着西服的右手。

刘燕早听说他们晚上要回去见陈妈陈爸的事情了,在电话里直乐,闹的阿籍没一会就掐线挂断了。

拎着准备好的水果和礼物,两人打车出门了。

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车辆行人,阿籍心里默默的算了笔账,肉疼的发现剩下的半个月只能吃素过活了。

到了小区,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阿籍笑嘻嘻的和门卫打招呼:“王伯伯吃饭了?”

“哎,带男朋友回来啊?”

阿籍目的达到,拉着共翳往里走:“是啊是啊,我们先上去了——”

路灯把绿化带旁的水泥地照的清晰无比,两个人的影子斜斜的叠在一起。膝盖碰着膝盖,腰贴着腰,身体连着身体。

虽然,实际上两个人明明一前一后隔着点距离在走。

背着路灯的光,共翳歪了歪嘴巴,也被她的喜悦感染的笑起来。别的他不懂,见女方父母是什么意思,还是明白的。

上了楼,阿籍按门铃叫开门。

张女士打开门,眼睛直射向站在女儿身后的高个子男人。

深肤色、小平头、五官精致而招眼,打扮也正经干净,就是表情冷漠了点。

“来了,进来吧。”

就这么几句平常话,阿籍觉得自己的阵营有扩大的趋势了。

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嘛!

客厅还开着电视,陈先生独自坐在饭桌前,捏着筷子慢悠悠的夹菜了。

张女士埋怨:“客人没坐下,你怎么就开吃了?”

陈先生抬抬眼皮,哼了一声,跟没看见他们似的,继续夹那块蘸了白醋的牛肉。

阿籍无奈,把水果和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鞋进屋。共翳也换上室内拖,紧跟着她进来。

张女士忍不住多了打量了他几眼,阿籍拉着共翳介绍:“爸,妈,这是建国。”

共翳按着事先的排练,有点生硬的喊了叔叔阿姨好。

陈先生理都不理,压根没抬头。张女士喜笑颜开,催他们洗手吃饭。

一家人坐下来,陈先生的家主风范就有点受到威胁了。

论个头,这个可能是女婿的男人比他大;论胆量,他没胆在老婆的眼皮底下伸筷子去夹那盘红烧猪蹄;论声音,饭桌上全是张女士和阿籍想要活跃气氛发出的叽叽喳喳声。

共翳虽然嘴巴不够甜,见岳父岳母的重要性还是很明白的。平时面瘫似的脸上竟然也带了点淡淡的笑意,灯光一照,连那块凹痕都柔和了不少。

阿籍心里跟灌了蜜糖似的,不断的找陈先生说话。无奈老人家脾气倔上来了,硬是憋着不吭气。

张女士的话题一直都围绕着对共翳工作单位,家庭状况,学历谈吐的试探。

阿籍面上声色不动,共翳的回答几乎是在背书——什么老家父母都不在了,什么在春意花鸟市场开店,什么工作是苦点但只要两个人感情好总是开心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张女士显得有点失落也有点欣慰,瞟了瞟正往嘴巴里塞茄子的女儿,忧虑起来:

“我们家小籍啊,从小就吃不来苦……”

共翳愣了一下,点头:“我不让她吃苦。”

阿籍含着茄子有点咽不下去了,似乎是自然而然,他们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托付终身还是私定终身?

阿籍脑子乱乱的,这时候突然觉得恍惚起来——就这么着,算是在一起了?

在的她潜意识里,爱情总是得和鲜花啊约会啊烛光晚餐之类的东西挂点勾的——老套归老套,总叫人觉得安心,并且循序渐进。

桌子边沿,共翳的胳膊和她的碰了一下。筷子头轻撞在嘴唇上,疼倒是不疼,却让她从幻想里惊醒过来。

那又有多少人,能一起在死亡线上挣扎过?

她扭头去看共翳,他正把一片西红柿混在米饭里大口吃下。

对这个红通通味道极怪的东西,不论阿籍说几次营养丰富,共翳总是有点食不下咽。

陈先生的怒气还是没有消,倒不是对未来女婿的条件不满意——作为一个思想老派但又悄悄关心着子女的老人,实在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