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的。”杜丽望着屏幕上的号码,用食指压住嘴唇,“不要吭声。”随即按下免提键。
室内的气氛一下有些紧张。
“什么?你已经快到了,为什么不先打个招呼。”杜丽故作轻松地笑笑,“忽然袭击。”
“我是顺路过来看看你,小丽,快开中门迎接客人吧!”秦刚那头挂断电话。
小儒更加紧张:“杜阿姨,是不是我们暴露目标了?”
杜丽:“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多多:“应该不可能吧。”
“也难说。”小儒分析道,“我们在来的路上碰上你妈,你忘了?”
“可她也不知道我们来这里呀!”多多说,“我妈是个眼见为实的人,搞医学的,只有划开肚子,剖开胸膛,看见了什么才说什么,从来不喜欢猜。”
华夏童儿:“关键不是你们俩,而是我的目标是不是暴露了。难道他们从城管人员那里获悉了我被收容的信息?”
“你们先不要太紧张,目前一切都是猜测。”杜丽拢了拢时髦的短发,“你们秦叔叔来这儿又不是第一次,谁能下断言这次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多多:“现在我们怎么办?”
杜丽一边思索,一边轻声说道:“让我想想……”
“小杜,秦先生来了!”室外传来收发室老头的喊声。
杜丽朝窗外应了一声。她已经来不及细想了,用手一指屋角:“快,快到卫生间躲起来!快!”
几个小伙伴争先恐后躲进卫生间。
“今天这么傲慢,也不出来迎接我。”
不见人影,先闻人声。秦刚一边说一边跨进房门。
杜丽迎上前,搂住秦刚两臂:“看你说得,我敢在你面前傲慢?”说着顺势拉秦刚坐下,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你来了,赶紧整理一下屋子,太乱了。”
“凌乱也是一种美。”
“牵强附会。乱和美永不搭调。特别是女孩子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情趣和格调。”
秦刚盯着杜丽:“你乱与不乱,格调都在那儿摆着的,还会差到哪儿去?”
“瞎奉承。”杜丽莞尔一笑,“喝点儿什么?”
“不喝了。马局还在车里等我。”
“怎么不请他进来坐坐?”杜丽硬着头皮说完,又巧妙地补上一句,“算了,又没啥准备,改天我再请他。”她从柜中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秦刚,“你们今天怎么想到跑这儿来了?”
“到湿地公园办点儿公务。”
“华夏童儿他们跑到湿地公园了?”杜丽很随意地问道。
“没有,只是分析。”秦刚平静地说。“多多和小儒是在锦水站下的车,这站台周围想来想去就没有什么藏身之地。嘿嘿,太有趣了,原来我都没有留意,除了你们这个救助站,这周边全是非健康人士的场合,什么精神病、老年病、智障等等,多多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位置,目前还真是个谜。”
杜丽:“没问题,马局他们肯定有办法。对了,今天晚上我已经在康乐酒吧订了座,给你过生日。男做九,四十大寿了。你可千万别忘了。”
“今天不行。小丽,只有遗憾地改期了。我这个业余公安一会儿到湿地公园不知要折腾多久。另外,你要给你们这里的人打个招呼,发现疑似三个小家伙的人,要尽快报告。”秦刚说着站起身来。
杜丽一笑:“还用报告吗?我一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捉拿归案。”
“一点儿都不怀疑,我们小丽是当代女侠嘛。对了,方便一下。”秦刚说着,转身朝室内卫生间走去。
杜丽顿时大惊失色!
眼看秦刚已伸手推门,杜丽忽然失控的一声大叫:“秦刚!”
秦刚骤然驻足,将惊诧的目光投向杜丽:“怎么了?”
杜丽脸上堆出机械的笑容:“是……是抽水马桶坏了。”
“天哪,我以为劫匪冲进屋了,”秦刚连连摇头,“一惊一乍的,不就是抽水马桶坏了嘛,犯得着……”
“走走走,我带你去公共卫生间。”杜丽避开秦刚的目光,急速地转移话题来掩饰残留在脸上的惊惶。“水火不留情,快走,”她不由分说地拉住秦刚走出房门。
一阵沉寂。
多多轻轻地把卫生间的门推开一条缝,向外窥视了一阵,嘘声道:“走了,终于走了。”
“好险哪,我心都要跳出来了!”小儒捂住胸部,连喘大气。
华夏童儿也吁出一口气:“确实有点儿紧张。”
“非常紧张,完全像美国大片。”小儒补充道。
“看你夸张得,在卫生间藏一下,就是美国大片?你会出钱看这种大片吗?”多多揶揄道。
“电影还需要艺术加工,你懂不懂?音乐,灯光,动作等等,一渲染气氛就紧张了。”小儒不服气地反驳,“如果藏在卫生间的人正在被外面的黑帮追杀,他们的关系是几代夙敌,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能说不紧张,不好看?”
“哟哟,小儒,看不出来,你还懂点儿艺术。”多多似褒似贬地调侃道。
“不搞艺术也要懂点儿艺术常识,它可以提高你的鉴赏能力和艺术修养,不对吗?”小儒的话软中带硬。
多多真有点儿语塞了:“我没说你不对呀。”
“又在争什么?”杜丽跨进来,掩上房门,深深地嘘出口长气,“几张嘴一会儿都闲不住。”
“走了?”多多问。
“走了……应该说,暂时走了。”杜丽的话留了个尾巴。
“暂时?”小儒又紧张了,“那还没完?”
华夏童儿:“杜阿姨的意思是干爹可能还要杀回马枪。”
“是这个意思。”杜丽余悸未消地追述刚才的惊险一幕,“我当时确实没想到,他才待了一两分钟,就要上卫生间,这一来,搞了我个措手不及。我当时叫他那一声,天哪,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声音很大,而且透出惊慌。”华夏童儿望着杜丽,问道,“杜阿姨,你是担心他起疑心了?”
杜丽默默点头,然后字斟句酌地继续描述:“我把秦刚拉出去上卫生间,他出来后,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一直没有吭声。很显然,他是想从我的脸上读出点儿什么。”
“秦叔叔一定看出破绽了吧?”多多担心地问。
“说不准。”杜丽笑道,“强作镇定肯定没有心态平和的镇定和神态自然。不过,有一点毫无疑问,他心里一定感到我刚才那一声叫,很反常。这跟我的性格和平时的语言表达习惯完全不同。可以这么说,他是揣着一个巨大的疑问离开的。”
“但是,他当时心里形成的这个疑问空泛而不具体。因事发突然,我估计我干爹一时也有些发蒙。不过,等他冷静下来,把和你见面的过程、细节仔细梳理后,说不准会形成一个虽然有些模糊但指向明确的目标。”
“什么目标?”多多问。
“就是和我们三个人有关的。”华夏童儿答道。
“不可能!你这种分析太牵强,他又没有见着我们任何一个人,就凭杜阿姨一声大叫,就把我们叫进去了?就变成目标了?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多多撇撇嘴。
“应该有些依据。”华夏童儿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我是干爹,我首先会想,每次杜阿姨在知道我到来后,会出门迎接,今天为什么没有出来?这段时间她在干什么?而且,今天又是礼拜天,除了值班听电话,不会有任何事情,这是疑点一。卫生间的抽水马桶坏了,本是件极小的事,犯得着那么夸张地大叫吗?由于事发突然,杜阿姨当时脸上难免会涌现出一丝慌乱。虽然杜阿姨掩饰过去了,干爹当时也没来得及往深处想,但后来呢?他必然会认为卫生间内藏有玄机,对不对?这是疑点二。最后,第三个问题是关键,它完全可以把以上两个疑点串联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线索链条。”
“喝口水吧。”小儒听得直咽唾沫,冷不丁冒出一句关切之语。
“你知道我不渴,谢谢。”华夏童儿友好地一笑,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干爹一定会分析,多多和小儒是在锦水站下的车,他们到哪里去了呢?肯定就在附近,这是毫无疑问的。锦水站周边的单位,公安干警轻而易举就可以用滤网筛上一遍,可他们没有。更关键的是,他们恰恰忽略了少儿救助站,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湿地公园。杜阿姨的反常神态,一下提醒了我干爹,少儿救助站是一个大疑点。形成干爹这样的判断,我们深究其原因,就更加一目了然。首先,在干爹的心里,他非常清楚,我的诞生,杜阿姨耗费了极大的精力,倾注了所有智慧和才华。对我,杜阿姨有一种无形的情结纽带,这是近乎母子之间的浓情厚谊。加上干爹对杜阿姨个性、追求等等全方位的了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庇护我们的,非杜阿姨莫属。这么一推理,卫生间的秘密在干爹心里终于揭开了:里面一定藏着三个小家伙!”
“你分析得很有逻辑。”杜丽连连点头,“我再补充一点,临上车时,秦刚突然冒出一句,他说华夏童儿这次逃离实验室,我也有责任。我当时一愣,反驳道,华夏童儿是你主持研发的,我有什么责任呢?况且又不是从我这儿跑的。你们猜他怎么说?”
“这……”多多一脸茫然,“这怎么猜得着。”
“他是……”小儒苦思着,忽然兴奋地一拍掌,“他是埋怨我们逃离实验室的那天晚上你恰恰在和他约会,让我们钻了空子。”
“幽默大师又开始了,瞎猜!”多多讥笑道,“青沟子(方言,指婴儿的臀部带青色)娃娃,说正经事都不正经。”
“人家在认认真真分析,怎么叫不正经呢?”小儒委屈地撅起嘴,“我青沟子,你是红沟子,猴子屁股,通红。”
多多被逗得笑起来。
“别生气,多多给你闹着玩儿的。”华夏童儿拍拍小儒的肩头,安慰道,“我也来猜一猜。我想,干爹是指你在给我构建神经系统时,明显带有复制自己的痕迹,所以才好奇心这么重,这么难以驾驭。”
“应该是这个意思。”杜丽点了点头。
“其实干爹冤枉我了,我跟杜阿姨一样,很规矩的,很有分寸的。严格说,”华夏童儿盯着多多,“我是被你花言巧语骗出来的,现在呢,弄得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了。”
“哈……”多多开怀大笑,“还没被抓住,就开始推卸责任了,像个男子汉吗?华夏童儿,我当时又没有拿刀胁迫你,是你自己好奇心驱使,这点小儒可以作证,是不是?”
“基本上……算是。”小儒选择了温和的答案。
“当时我就感到奇怪,这个华夏童儿怎么了,我轻轻一说他就动心了,就跟我们跑了。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杜阿姨就是幕后操纵者。”
杜丽也被逗得笑个不停:“这个陆多多,鬼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