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阳站了起来,托着下巴,来回踱着步,眉头不时皱起,半晌,回头看着魏仲,问道:“魏先生,你说得不错,皇上既然把馨儿立为皇储,又为何布置下四颗棋子来对付老夫?他这一招,还真是让老夫看得稀里糊涂的。”
他身旁众人,大气不敢喘,生怕惹怒原本就已经一肚子火的他,只有魏仲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口缓缓说道:“侯爷,你若认为皇上是真心立大殿下为皇储,那您就错了。”
“怎么说?”蔡阳眉头拧得更紧了,“这可是他亲口在宣德大殿上宣布的,君无戏言,难道他想反悔?”
“话是这个理,但他是皇上,若是想撤换大殿下,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魏仲沉吟道,“就算皇帝不开口,您觉得这四镇经略使会轻易地答应吗?皇上既然给了四镇这么大的权利,而这四镇的人选又全部都是侯爷的眼中钉,无非就是一个目的,通过四镇经略使来掣肘侯爷,皇上设四镇在先,立大殿下在后,所谓立储,此举无非是想安抚侯爷而已,侯爷得想好应对之策。”
“依魏先生呢,本侯该如何应对?”
“短时间内,北抚燕王,东结李家,佯攻西镇,实击刘扬。”魏仲缓缓说道。
“燕王势大,短时间内,和他争执,不落好处,李家身为商人,唯利是图,以利诱之,为上策,刘裔镇西域,刚好为我们和西夷人制造缓冲之地,我们只能佯攻,不能实取,以免白白损耗兵力镇守西边,唯有这个刘扬,他不过经略南灵州半年多,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手段让魏某叹为观止,虽然现在不过区区三郡之地,但军力却不可小视,倘若任其发展下去,恐怕一两年内,侯爷想要对付他…”
魏仲话未说完,一旁有人站了起来,蔡阳一看,是他的第二号谋士,权衡,他出身豪门,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投入蔡阳门下,不过处处被魏仲压制,心有不满也是自然,前一段时间,他被蔡阳派到巴州协助蔡阳帐下名将钟尧,任务完成了之后,才刚刚返京。
此刻他开口反驳道:“魏先生虽然说得在理,不过在下却不敢苟同,在下得了一个信,皇上恐怕时日无多了,只要皇上一去,皇位落在大殿下手里,也就相当于是侯爷手里,届时,挟天子以令诸侯,普天之下,除了燕王,谁还能与我们抗衡?”
“再说这四镇,说是四镇,其实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头而已,这燕王,名为北镇经略,实际上,他原本就掌握六州之军政大权,这经略使的职位再响,也响不过燕王的名号吧?其次,东平侯刘裔,此人年轻时是有一把刷子,但现在把他放到西域去,西域乃虎狼之地,周围北匈、月轮、车池等国虎视眈眈,他出镇西域,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想要有一番作为,难。”
“东镇广陵侯李乘,魏先生说得好,商贾世家,不过仗着祖先功绩,这才封侯拜相,若是李家想要有所作为早就做了,原因无他,李家并无像主公如此雄才大略的领袖。”
“至于这个刘扬,我已经打听过了,此人不过仗着运气好,再加上皇帝在幕后支持,这才让他有了今天的成就,依在下看,此人不过是皇帝故意制造出来的一个假象,想借此来吸引侯爷的注意力,一旦侯爷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他头上,那么最终得利的会是谁呢?”权衡微微一笑,环视了众人一圈,道,“各位不用想,也应该知道,那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燕王。”
闻言,蔡阳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那依你之见,本侯又该如何应对?”
权衡见蔡阳已经听进去他的话,脸上不禁微微得意,捋了一下袖口,侃侃而道:“很简单,东平侯刘裔,的确如魏先生所说,不必理会;广陵侯李乘兵力孱弱,侯爷可派一支精兵,进驻豫州沛国威吓;刘扬乃乳臭未干的小子,徐庆将军和贺班将军对付他绰绰有余;唯有燕王,手握六州四十余郡之地,三十余万人马,实乃侯爷头号劲敌。”
他似乎怕蔡阳会有所多想,又紧接着道:“倘若此次燕王借着加封北镇经略使之名,趁机吞并高夷侯的地盘,而侯爷又把注意力放到乳臭未干的刘扬身上,坐视燕王进一步壮大,那么日后,夏河以北,恐怕无侯爷立足之地啊。”
“所以侯爷应当立刻着令蔡恒、张晃两位将军进驻上郡,兼并河西,刘协将军入上党,高铜将军屯东郡,这样方能力保邺郡无忧,继而重兵陈压太原,北上可吞并州,东进可拿冀州,某料不出五年,侯爷必定可平北方,届时由北往南,一股作气,天下可定。”
到了最后,权衡故意加重了语气,让蔡阳忍不住是沉吟了起来,过了会,还是有些踌躇地把目光望向魏仲:“魏先生意下如何?”
魏仲点了点头,末了又摇了摇头:“说的有点道理,先北后南,那刘扬看起来的确是由皇上一手一手地扶持上去的,这点我赞同,但是,休正先生却看错燕王了,燕王虽然厉害,但此人刚愎自用,虽然坐拥六州四十余郡,但他背后有妖神宫虎视眈眈,远东有高夷侯和幽浮国掣肘,南面又与广陵侯素有嫌隙,他分兵乏术尚且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真正对侯爷形成威胁?”
“未来,能够对侯爷形成威胁的,只有这个刘扬。”魏仲走到一旁的大夏地图旁,伸手在灵江一点,说道:“这刘扬,上次本可轻易击败徐庆,从而夺取整个灵州,但他却没这么做,这是为何?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拿到了灵江以北,也守不住,所以他索性是自动退到灵南,沿着灵江布防,并且我打探到,他正拼命训练水军,目前为止,这灵江江面上,已经无人能和南河水军一争高下。”
“这刘扬,只要西进,拿下荆南,南下取交州,经略数年,届时便可坐拥灵、荆、交、南寮、南趾诸地,明公再醒悟过来,为时晚矣。”
“荒谬,说的简直比唱得还好听,权某听说,你与你兄长魏腾,素与燕王刘贞交好,现在兄弟俩一个跟随皇帝,一个投入邺侯门下,莫不是专门为燕王刘贞内应的?否则怎么会一味劝侯爷不要与燕王为敌。”
“这…”魏仲被权衡这么一说,差点没直接吐血。
蔡阳则狠狠地瞪了权衡一眼,怒道:“权先生,魏先生对本侯的忠心,本侯绝对是相信的,休要牵扯到这个上面,这样吧,既然双方说的都有道理,那就双管齐下,这燕王也好,刘扬也好,本侯都不会掉以轻心。”
蔡阳正斟酌着如何处置的时候,他的一个亲随却悄然走了上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并递上一封密函。
蔡阳急忙打开信函,只看了数眼,蔡阳的眼珠子立刻瞪大了起来,目光一会儿投向权衡,一会儿投向魏仲,末了一拍桌子,道:“好个刘贞,这个老匹夫跟我玩阴的。”
魏仲心里一阵突突,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他看了蔡阳和那名亲随一眼,低声问道:“明公,发生什么事了。”
蔡阳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
魏仲见状,立刻跪伏在地:“明公,属下对明公的忠心可昭日月,绝无半点反叛之心,若明公不信魏某,魏某愿领死以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