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桌子被一切两半,散了架。
“咣……”
“季公子不要打了!盟主……”邱唐急得快把手上那把鸡毛掸子的毛都拔光了。
“切磋而已嘛,不用担心。”梅傲寒倚在门口观战,看得出来季玉英明显只是在发泄怒火,王景言也没有尽全力,完全没有危险可言。
“你不懂的、你不懂的……”邱唐无力地喃喃。
说话间,王景言终于压制住季玉英,抢到了《秋水集》,乐呵呵地放下菜刀,小心翼翼地将《秋水集》收入怀中。
季玉英冷哼一声,收剑回鞘,转身走出了厨房。
王景言开开心心地走到邱唐身边,“小唐啊,又要辛苦你了。”
邱唐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厨房,双手掩面,默默流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慕容云天策马回到白湖山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白湖山庄大门口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借着灯笼的微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小坨黑影缩在门口的角落里。
翻身下马,他走近一看,稍稍愣了一下,居然是盛宝华。她坐在门槛上,缩着肩,怀里不知抱着什么,脑袋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这样都能睡着,慕容云天有些哭笑不得,随后又皱了皱眉,她……该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醒醒,不要睡在这里,会着凉。”他伸手推她,然后听见她咕哝了一句什么,揉揉眼睛抬起头来。
“啊,你回来了。”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盛宝华忙站起身,谁知蹲得太久,麻了脚,身子一歪便要跌倒。
眼看着她宁可跌倒,也不愿意松开怀里的东西去扶一下墙,慕容云天暗叹一声,伸手扶住了她。
盛宝华轻轻吁了一口气,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送到他面前,“饿了吧,快吃。”
慕容云天看着她托在手上的那个纸包,怔住,是两个包子。
“快吃呀,我一直捂在怀里,还热着呢。”盛宝华催他。
“我吃过了。”慕容云天看了一眼那包子,淡淡地道。
听他这样说,盛宝华垂下眼帘,“哦”了一声,慢吞吞地从他怀中退了出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慕容云天牵了马便要往里走,盛宝华却在身后拉住了他的衣袖。
这一次,她的动作很轻,慕容云天知道只要自己一甩手,就可以自由,可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他就那么站在了原地,没有动。
“那个……宝宝还饿着……”盛宝华弱弱地道。
慕容云天没有回头。
盛宝华松开了手,捧着纸袋走到慕容云天面前,“你陪宝宝一起吃好不好?”
看着眼前那双清透的眼眸,慕容云天伸手从那袋中拿了一个包子,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很香甜,而且……真的还是温热的。
满眼的委屈不安立刻消失不见,盛宝华眼睛一亮,两只爪子又得寸进尺地爬上了慕容云天的手臂。
慕容云天两三口解决了包子,看了一眼扒在自己手臂上的爪子,眼里带了一些无奈的笑意。他伸手捏了纸袋中剩下的那个包子递到盛宝华面前,果不其然,盛宝华立刻舍大侠而就包子,双手捧起,美滋滋地啃起来。
“宝宝。”看她吃得一脸幸福,慕容云天摸了摸她的脑袋。
“嗯?”
“回宝云山去吧。”
“大侠跟我一起回去吗?”盛宝华抬眼看他,一脸期望。
慕容云天慢慢摇了摇头,然后看到她的小脸垮了下来。
“那我不回去。”她说。
“江湖不适合你。”慕容云天收起脸上仅有的一丝温情,牵了马走进白湖山庄。
盛宝华愣愣地看着慕容云天的背影陷入黑暗,连包子也忘了啃,拔腿便追了上去。
若是慕容云天以为只要他不理会盛宝华,她便会灰溜溜地回宝云山去,那他显然错估了盛姑娘的韧性,因为即使他对她视若无睹,盛宝华姑娘也依然可以跟前跟后,服侍得殷勤周到。
将马送去马厩,盛宝华帮着刷马;回到房里洗脸,盛宝华递毛巾;想喝水,茶水伺候;洗澡……呃……
“我要洗澡了。”慕容云天不得不开口。
“我帮你刷背呀。”盛宝华忽闪着大眼睛,用无比纯良的眼神看着慕容大侠。
“……”慕容云天默然,忽而轻笑,挑着眼角看向盛宝华,“你确定?”
盛宝华被他那个带着几分暧昧的表情吓到,犹豫了一下。
在盛宝华犹豫的时候,慕容云天已经大剌剌地脱下了外袍,低头解开衣带,脱下内衫。
就在他满心以为盛宝华会捂着眼睛、哭着跑出去的时候,一只柔软的手冷不防抵上了他光裸的背,倒把他吓了一跳,慌忙把脱了一半的内衫又穿了回去。
慕容大侠悲哀地发现,跟盛宝华在一起的时候,狼狈的那个永远都是他……
“你……你受伤了。”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慕容云天心中陡然一惊,皱起眉头,脸色有些难看,他居然被个小姑娘惹得乱了阵脚,忘记身上还带着不能被看到的伤口。
盛宝华就是有这种本领,胡搅蛮缠地围着他转悠,一点一点瓦解着他的戒心,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警惕。
他这是怎么了?
“很疼吧。”身后,盛宝华的手隔着内衫贴上了他的背,小心翼翼地问。
慕容云天倏地转过身,捏住了盛宝华的手,低头看向她,眼中一片冰冷,“忘记你看到的。”
盛宝华被他眼中的寒意吓了一跳,却没有退缩,只轻声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松开了她的手,慕容云天转身不语。
盛宝华缓缓走上前,拉开他的内衫,发现伤口虽然被处理过,但处理手法很是粗糙,而且那伤口极深,血肉横翻,煞是恐怖。
慕容云天没有阻止她观赏自己的伤口,只凉凉地道:“这样,你还要留在江湖么?”
盛宝华没有吱声,慕容云天扭头看她,却见她两个眼睛里都蓄满了泪水,不由得吓了一跳,“喂喂,你哭什么?”
“很……很疼……”吸着鼻子,盛宝华抽抽噎噎地道。
“……”慕容云天无语,“伤在我身上,你疼什么?”
“就是很……很疼嘛……”盛宝华“呜哇”一声哭开了。
看到她哭,慕容云天眉头皱得死紧。
盛宝华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一时换不过气来,哭得噎住。慕容云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勾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哭着哭着,盛宝华想起什么似的,忙推开他,从衣兜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取出几粒药丸塞进慕容云天嘴巴里。
慕容云天觉得自己疯了,居然就这样吞下了来历不明的东西。若是在这以前,这是万万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对着这双婆娑的泪眼,他一点也不知道拒绝的话要怎么说。
“清……清露丸。”盛宝华吸了吸鼻子,抽噎了一下,继续往他嘴里塞。
慕容云天十分诧异,清露丸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千金难求的,因为这是鬼手神医孟九配制的疗伤圣品,而鬼手神医据传已经退出江湖了。
这种有市无价的东西,眼前这个家伙当豆子一样往他嘴巴里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有些无奈地拉住她的手,慕容云天给她擦了擦满脸的泪,“疗伤圣药不是这么吃的。”
“可是……可是你伤得很重……”盛宝华说着,眼睛里的泪水又漫了出来。
“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而已。”慕容云天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这么能哭,眼泪怎么也擦不完,“好了好了,不哭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哄孩子啊?
盛宝华瘪着嘴,用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望着慕容云天,“还疼……疼不?”
“不疼。”慕容云天淡淡地道,这也并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受过的比这严重的伤多了去了。
盛宝华仍然不放心,抬手便要拉开他的衣衫,慕容云天眼明手快地按住她的手,摇头,“没事了。”
正说着,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然后仿佛故意似的,还没等慕容云天开口,门便被推开了。
“慕容公子,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啊……”邱唐说着,然后那个“啊”字便卡在了喉咙里,望着房间里暧昧而诡异的一幕,眼睛有些发直。
烛火摇曳,柔和的烛光下,慕容云天背抵着墙,衣衫半褪,盛宝华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踮着脚尖,微仰着脑袋,红润润的唇印在慕容云天的唇上。慕容云天低垂着眼,浓密的眼睫盖住了眼中的惊诧,只感觉到唇上的柔软温暖。
看着慕容云天白皙的胸膛,还有那半褪的内衫,邱唐纠结了,这情形……这情形更像是慕容云天被霸王硬上弓啊。问题是武功高强的慕容大侠为何竟会……竟会……
有些发直的眼神转到足足比慕容云天矮了一头的盛宝华身上,这……这算是人不可貌相么?看来宝云山飞天寨后继有人啊,这姑娘实在是很有女匪头的气势。
“邱管家?”盛宝华扭头看向邱唐,皱了皱眉,一副“你打扰我了”的不满样子。
邱唐干笑着后退了一步,然后犹犹豫豫地看了慕容云天一眼,眸中明明白白地写着“有事就大声叫”。
于是慕容云天也纠结了……他的一世英名……
盛宝华哼了一声,大步走到门边,“咣”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邱唐摸了摸险些被撞平了的鼻子,在门口又不死心地站了好一会儿,在看到屋内的烛火灭了,这才悻悻然转身走开。
一片黑暗中,盛宝华松开了手,扭头看了一眼门外,才吁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他走了。”
刚刚门被推开的一刹那,盛宝华迅速将他推到墙上,然后扯开他的衣衫,并且将唇贴上了他的唇,动作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借着窗外的月光,慕容云天低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眼中带了某种晦暗不明的意味。
盛宝华久久得不到回应,疑惑地抬头一看,即被他的眼神缠住,稍稍愣了一下,她低下头替他拉拢了被扯开的内衫,“你说了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对吧?”正嘟囔着,忽然感到掌心一片濡湿,她的手微微一顿,声音带了惊恐,“你的伤口裂开了……”
仰头看他的时候,盛宝华无措的眼睛又染了湿意。
慕容云天放软了声音,“没关系,你帮我包扎一下。”说着,他拖了条凳子坐下,拉开衣服,将受伤的背对向窗口的方向。
邱唐刚走,烛火是万万不能点的,只能借着月色了。
盛宝华点点头,走到他身后,从衣兜里掏出装着清露丸的小瓷瓶,将清露丸捏碎了洒在伤口上。
“不问我怎么伤的么?”慕容云天忽然开口。
“有干净的内衫吗?”盛宝华问。
慕容云天沉默着走到床边,从包袱里拿了一件内衫,撕成条状递给盛宝华,然后坐下。
盛宝华小心翼翼地替他包扎了伤口。
“你就这么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替我掩饰?”慕容云天站起身,将盛宝华逼入墙角。
“小胡子叔叔说,喜欢一个人,就要完全地信任他。”盛宝华看着压住自己的男子,眼中一片清澈。
“喜欢?”慕容云天扬眉。
“嗯。”
“你喜欢我?”
“嗯。”盛宝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眼神看着慕容云天,当然喜欢啦,不喜欢怎么会要他当自己的压寨相公?
慕容云天伸手,捏住盛宝华的下巴,眼中带了几分寒意,“我不喜欢你,回家去,江湖不适合你。”
盛宝华眨眨眼睛,看着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你在担心我吗?”
“谁会?”慕容云天冷哼。
“既然不担心我,就让我跟着你呀,我会保护你的。”盛宝华信誓旦旦。
“谁要你保护!”慕容云天冷哼。
盛宝华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刚刚就保护你了”。
慕容云天有些不自在地松了手,别开眼睛,“睡了。”
看着他走到外屋那张铺着被子的竹榻上侧身躺下,盛宝华弯了弯唇,乖乖走到里屋,爬上床,躺进软乎乎的被窝里,拉高被子,窃窃地笑得像一只偷食的小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