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山上风景气候俱佳,紫萱每日在绝情殿,虽然没什么事要她做,但也不觉烦闷。过惯了平常的日子,没事也能自己找到其中滋味。
为了配合白子画和长留山上的弟子们,她挑选的衣服都是素色的。一身雪白,却比门中任何仙人都好看。她会每日做好三餐,也会悄悄把茶点放在白子画的书案上。以前白子画的茶叶四季都是同一种,偶然才会更换。紫萱因自幼精通草本茶道,所以经她细煮的清茶皆是滋味醇香,能品出种种意味。她有时在长留山亲自采摘茶叶,也在绝情殿的珍茶中细细挑选,虽不是经常换花样,但更加温暖醇香,时常能品出些细微变化。
剩下的时间,她就安静在房里看书刺绣,也不太出门,怕会影响到他。只是每到夜晚,就会想起姐姐,想起他,想起前阵子桩桩件件的事情,有些难以入眠。
这夜,她又一个人在屋里辗转反侧。却听见外面传来悠悠琴声。她有些迷迷蒙蒙想睡去,却忽而想起什么,撑着起身,和了件单薄衣衫,出门寻这琴声。
不意外地,望见他在露风石上,抚琴端坐。春日的夜风虽不及秋日清寒,而露风石却是长留仙山的至高点,温度是有些冷的。他也是白衣胜雪,单薄轻盈的衣袂与如瀑长发随风飘动,光是背影就惊为天人。
她静静站立在他身后,这曲子听来无情无念,却自有清气流转。平淡如斯,且共从容,该是安神助眠之曲。
他感觉到她在身后,轻叹一声,停止了弹奏。安神曲本就是让她安眠之用,她却不安心休息,反而起身了。
他唤道:“紫萱,可是近日不太容易入眠?”声音清冷,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往前走去,感觉夜风有些凉了,却也没在意。只是点点头,答道:“有些...方才听到你的琴声,才有些倦意。许是近日不怎么忙碌走动,没有困倦之感了。”
他淡淡一笑,往旁边让了让,让她过来,问她会不会弹奏古琴。
她笑了,虽不常弹奏,但她会月琴,也会琵琶,姐姐还教她学过排箫。以前常去乐班偷师学艺。乐理是相通的,她又是何等聪慧,听了他的弹奏,自己还真是技痒了。
坐在他身边,抚上琴弦。弹奏了一曲《长相思》。这曲子用古琴弹奏,多了一分旷远,少了一些幽怨。虽是女儿家弹奏的小曲,却被她演绎出一种哀而不伤的韵味。和她的舞蹈一样,不以华美夺目,而用情思渗透。
曲子一开始婉转平和,白子画静静聆听,可以听出她不仅音声技艺精湛,心境也是平和的。可慢慢弹着,因为她心绪又被《长相思》的曲调牵引着,随着曲子转成了羽调,心境也开始波动起伏,想念姐姐,想念曾经的平淡,这几日盘桓在她脑海里的点点滴滴,让她不由自主地倾诉在琴声里。单薄的身躯,让他不由得环住她,将渐趋幽怨哀伤的曲调折回平缓。
她感受到温暖的侵袭,回过神来,停止了弹奏。在这里弹这样的曲子是不该的。侧过身,忙说:“对不起,我...”
他摇摇头,依然揽着她,语气却有些严肃,“怎么又穿这么少?”
她恍惚也觉得有些瑟瑟,禁不住咳了一声。
他将她的手轻轻揉进掌心。她冰凉的气息从指间传来。他念诀摄来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又渡过一些保暖真气才作罢。
紫萱坐在他身边,习惯着他的体贴照顾。眸色微微流转,却又小心翼翼地隐藏。
“你有心事。”等她身体被他暖过来,白子画问道,“看你很少出门,在屋里一个人会不会闷?”
她摇摇头。自从姐姐走后,除了有他陪伴的时候,大多都是自己一个人,她也不觉得孤独,只是有时会乱想。
“这柄古琴送给你,既然你喜欢弹,就多弹弹。只是不要弹太过伤心的曲子。”白子画平静地说。
紫萱惊讶了,她以前从未用过这么漂亮的古琴,沉木深深,冰弦玉柱。一看就是极有灵性的,刚开始弹奏时,她就发现,清越之声丝丝入扣。
“不可以,我不能接受。”她不会轻易接受他人的馈赠,就是他也不行。
“无妨,你若是不愿意,就当作交由你保管便是。”
她欲再说些什么,白子画却将她揽着站起,催促她快回房休息。
她同他一起走回屋内,却没有立刻回房,而是在回身站在他面前,眸子忽闪忽闪望向他。
“怎么了?”他询问,“还是冷么?”
她脸颊泛红,把手递给他,说不冷。他看着她忽而温柔如水的样子,也不说穿。抚上她的发,问道,在想什么。
“能不能...教我...一些武功?”她小声问道。
他示意她往下说。
“我想学一点点防身的,不能什么时候都靠别人来保护。如果我之前就会的话,姐姐也许不会...”说着她眼眶红了,“你若是没有时间,有没有书籍让我自学?”
她眼底总是这样的坚强隐忍,让他看了心疼。他能看出她想为紫茹报仇,却有心无力的苦楚。虽然他们修习的是仙术,他也可以从最基本的开始教她。她天姿极好,心性也好,很适合修仙。
“你可愿修习仙术?”他问道。
紫萱点点头,说,当然好。
他把七绝谱拿来给她,“你平日就照这上面的剑谱修习,我会在必要之时指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紫萱很开心地笑了,轻轻扑进他的怀抱,柔声说道:“谢谢你,子画。”
他看见她好难得的笑颜,心底也漾起暖意。低声哄她,早点回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