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画直接将昏睡过去的她抱回了绝情殿内室,更是他自己的寝室,寸步不离地守着。
将她手腕和肩上的细微伤口用仙力愈合,施法给她换上干净的里衣,再一点一点将她有些感染的五指上好药包扎起来,最后用柔软的锦被将她裹紧,在额上印下怜爱的一吻,放她躺好。
迷迷蒙蒙,紫萱进入了梦境。梦里,白子画真的信了蛊是她下的,对她很失望,用她不曾见过的冰冷口气下令让她承受八十一根销魂钉,诛仙柱上,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能看到自己血流不止,看到他冷漠的神情。她的手好疼,却挣扎不开冰冷的铁锁。
忽然却有温暖环绕着她,沉沉的声音在耳边诉说着什么,将她唤醒。她从沉睡中渐渐醒来,神识之间尽是他的味道,这让梦里剧烈跳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发现她醒了,轻拂去她的泪,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是梦。”
她却躲开,转过身去,眼泪接着淌。虽然是梦,但真的好伤心,那么真实。如果那****真的怀疑了她,自己的结局就和梦里是一样的。
他不放她一个人哭泣,偏要连着被子一起将她抱坐起,放在怀里,擦去泪水,拿勺子喂她吃饭。
她闻了闻,是粥。尝了一口,甜甜的。便听话地吃下去。虽然还是在想那个梦。
“怎么一直闭着眼睛,嗯?”喂完了,白子画拿手帕帮她擦擦嘴,问道。
她柔若无骨地懒懒倚在他怀里,也不作声,还是闭着眼睛。
知道她在撒娇。他很喜欢她撒娇的样子,柔柔的,软软的,就是不出声,也能让他觉得心里填的满满。
忽然她往锦被里缩了缩,在他怀里藏住脸颊,觉得有些不对劲,轻轻推开一看,果然在偷偷流泪。
“萱儿,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嗯?”
紫萱沉默了一会儿,直起身,微笑道,“没什么...刚刚做梦了,没缓过来。现在没事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动了动,觉得身体还好,没有哪里很疼,除了手指被包扎起来,其他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那天...的经过,能和我说说吗?”
“嗯。”白子画还是拉过锦被盖好她,扶她靠好床头,自己则坐在床边,解释道,“是这样,销魂钉不是真的,我们用的是普通人间的钉子,做出和销魂钉一样的模型,你如今是仙身,伤不了你。”
“我就说,怎么感觉不到疼。”紫萱点点头,接着问道,“可是销魂钉怎么能瞒过众人之眼?魔尊怎么会信?既然我没有受重伤,女娲石又怎么会...”
“瞒过他们不难,我施一个障眼法就行了。至于女娲石...”白子画停顿一下,“是趁无人注意,用伏羲石召唤的。”
紫萱惊呼道,“伏羲石?!”
随后意识到什么,立刻捂住嘴,睁开双眼问,“我们现在在哪儿?绝情殿吗?”
他拉下她的手,回道,“别担心,奸细早已找到,蛊毒正是他用炎水玉透过重重结界放置的。那日与魔界传递完消息,就将他关入仙牢了。”
紫萱放下心,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有伏羲石?”
“历届长留掌门掌管伏羲石。这也是传下的规矩。除了历任掌门,无人知晓伏羲石的存在。”白子画平静回答。
紫萱听后十分震惊,跪坐起来,抓住他的手臂,问道:“那你怎么能告诉我?”
“你不是女娲后人吗?现在女娲石在你身体里,女娲夫君的神石,让妻子的神石感知去向,有什么不对呢?”白子画笑道。
“说什么呢你...”紫萱拿起身后的软枕打他。被白子画轻易拉住,放回去。
看见她脸色红润了些,便轻轻环住她,说道:“问了我这么多,我也可以问问你吗?嗯?”
他的声音太好听,说出来让她觉得好温柔体贴,于是唇角一弯,干脆地答应:“问吧。”
“眼睛好点了么?”
紫萱眨眨眼睛,仔细瞧瞧。还是看不见,不过雾霭好像轻一点儿了。如实告诉他感觉。
“身体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她摇摇头。
“刚刚哭是为什么?”
她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幽幽叹了口气,在他怀里调整了姿势,舒服地靠在他肩头,反问道:“子画,你真的什么都信我么?”
白子画深邃的眼眸望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日的蛊虫,你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么?”
“没有。”
“那么相信我?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欺骗你了,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我?”她的泪水含在眼眶里,只好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怀中的身体有些颤抖。
他扶起她的头,细细抚上她美丽的脸庞,手指停留在她的唇边。
“不会的。”他轻轻吻下去,低声回答道,“我会一直信你。就是真的骗了也没事,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可是...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
她攀着他的颈项,泪水缓缓从眼角滑落,紧紧抱住他,哭着说道:“我信的。什么时候不信了?”
他眉头微蹙,也紧紧拥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叹息着哄道:“萱儿信的,我知道。你问这些,是因为害怕对么?”
“有我在,不要怕好不好?”
“那你听我说...”她在他颈后哽咽,“离末他没有碰过我...你不要相信他说的...我不是他的女人,是你的...”
白子画怔住了。下一秒心里却充满了愤怒与自责。是什么让他心里最珍贵的她来承受这些困扰?她是有多害怕才会和他解释这个?
他忍不住将她拉到面前,带着惩罚和内疚的吻落在唇齿间。时而霸道,时而绵密,时而轻柔。她全部接受着,依然抱紧他。
吻到最后,难舍难分,在迷乱中听到他,一边吻一边低哑着声音说:“不许你再乱想,说得对,你是我的,我又如何会信他?怎么那么傻...”
好一会儿,他们才停下来,相拥着躺下。静静地,闭目养神。
半晌,紫萱动了动,柔声问道:“几时了呀?”
他睁开双眼,笑着答道:“你醒来是中午,现在快傍晚了。”
“我起来做饭好不好?”
“歇着吧,身子还没好。我去做。”白子画起身。
紫萱也起身,虽说看不见,也不能一直赖在床上。
他牵着她到厨房。现在真是寸步不离,每一刻都要在一起。
“这不是去厨房的路吧?以前好像没有这么长?”紫萱疑惑道。
“这是内室到厨房,当然比以前从你的房间走要长些。”
“内室?那不是你的房间吗?”紫萱愣住了。
白子画将一些淘好的米放入锅中,回答道,“你现在住我的房间,方便照顾。”
紫萱听后,脸色立刻泛上红晕,“那我睡你房间,你睡哪儿?”
“我不用睡,打坐就好。”
“不行,我还是回去住我的房间!”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我需要照顾你。夜里睡不安稳,我也不放心。”
白子画停下手中的活,望了她一眼,柔声哄道,“听话。”
“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的。在我心中,你早已是白子画的妻子。等你身子好些了,我便辞去掌门一职,迎娶你为妻。”白子画深深望着她,“萱儿,你可愿意?”
听他这样,在平淡的日子里说,要娶她。她有多开心,多幸福。
她笑了,苗疆的女儿就是这样。敢爱敢恨,不会惺惺作态。她点点头,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我真的很想成为你的新娘。”
他抚上她的面颊,轻斥道,“胡说些什么?眼睛很快就治好了。”
“只是...”紫萱担忧道,“绝情绝念...你真的不顾长留的清规戒律了么?”
“我不是僧侣道士,并非不可以成婚。掌门须守着清规戒律,若是不做掌门,就无防了。”
紫萱笑了。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愉悦,觉得眼前的迷雾又淡了些,几乎可以看见一些轮廓。
她兴奋地抚摸上白子画的脸庞,搂着他的脖颈,欢呼雀跃,“我终于能看见你的轮廓了!”
“是真的?”白子画抱着紫萱转了一圈,问道。
“嗯。”紫萱使劲点点头。
“早知道你这样能好起来,我就早点说这话了。”白子画笑道。
她伸手打他,边嗔怪道,“讨厌。”
他捉住她的小拳头,把她禁锢在怀里,柔声许诺:“以后我会每天都让你笑,再不给你伤心的机会。”
她用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自己呢喃着:“不,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喜欢为你哭为你笑。心甘情愿。”
吃完晚饭,他抱她回房。他去端药,她拉住他,叫道:“画画。”
“嗯?怎么突然这样唤我?”他问道。
“你真好。”
看见她甜甜地笑。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完整了。以前的心里装着天下,装着道和悲悯。现在,多了温柔的她。与他的坚守不相冲突。甚至,他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爱。
为着紫萱的眼睛,第二天白子画便传音让笙箫默来一趟绝情殿,给紫萱诊治。
刚到殿中,便看到白子画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看着紫萱煮茶。目光里尽是他从未见过的柔情,让他甚至都不敢进去打扰这一双璧人。
“咳咳...”他咳了一声,一拍手中的折扇,示意自己来了。
紫萱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方向施礼,一边微笑着招呼:“儒尊请坐。”
“哎,不敢不敢,嫂子坐。师兄。”笙箫默也作个揖回礼。
听到那声“嫂子”,紫萱面色微红,心里暗怪白子画,怎的这么快就说出去了。也只有继续坐下,听闻茶声。
白子画看紫萱,知她有些害羞,便睨了一眼笙箫默,要他乱开口。
笙箫默笑道:“掌门师兄今日唤师弟来...可是因为紫萱嫂子的眼疾?”
还紫萱嫂子...怎么听怎么别扭。这个师弟也真是...机智啊。
“萱儿,让师弟帮你看看可好?他的医术在我之上。”白子画温柔问道。
紫萱听话的点点头。
“劳烦儒尊了。”说着伸出手让笙箫默听脉。
笙箫默用纱巾盖好,仔细号了号脉,又轻轻拨开紫萱的眼皮检查了一下,问紫萱的感觉如何。
紫萱如实告知。
“之前师兄该是帮嫂子治疗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效果的。我又加了一些药量,师兄的方法还要照常进行。”
诊完,开了一张方子,跟白子画说,按方服药,再施以金针之术,应该要不了多久便能复明了。
“儒尊请用茶。”紫萱小心翼翼地端过茶杯。
“多谢嫂子,多谢。”笙箫默连忙接过,一边问白子画,“师兄,嫂子如今尚未痊愈,你怎还让她煮茶?”
“不,是我自己要煮的。儒尊尝尝看。”紫萱微笑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端给白子画。
白子画轻轻接过,扶起她。柔声说道:“不让你劳累偏要看着这茶,好好歇着,嗯?”
笙箫默在一旁憋着笑。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奇珍异宝般,忍不住调笑道:“以前从未见师兄用这种语气说话呢,还真是好听...”
白子画面上有些挂不住,马上转回了万年冰山脸,道:“师弟好好喝你的茶吧。”
笙箫默笑着泯了一口紫萱的热茶,愣了一下,甚是惊异。
“嫂子...这茶艺...”
“怎么?不合儒尊口味?”
“不不不,只是没想到嫂子的煮茶技艺...竟如此精湛。是师弟失敬。”笙箫默赞不绝口,“以草药入茶,决明子亦能煮出这种味道?香而不腻,醇而不浓,妙极妙极。”
“儒尊谬赞,不敢论茶艺,紫萱只是粗浅清茶,还望儒尊不嫌弃。”
“嫂子,要说班门弄斧的是小弟啊。想必嫂子也精通药理,否则这茶如何能煮出这样的味道。”
白子画唇角微微上扬,望着笙箫默,“能饮到萱儿煮的茶,是你的福气。”
“我可不及师兄有福。”笙箫默笑道,“看来今后我要常来师兄这里...讨茶喝了。”
桃花树下,清茶醇香,三人交谈甚是愉快。
“对了,师兄之前还用了什么法子疏瘀?也是金针过穴之术么?似乎效果更好。”
“是温泉。在温泉中加入药物,打通筋络,再输真气。”白子画说道,“那阵子萱儿在魔界受了冰室之刑,寒气入骨。我只得用此法医治。”
“不错,若非如此怕是眼伤也不易好了。”
“那我每日来此施针可好?还是教会师兄,亲自医治嫂子?”
“可以,你先施一次,我会了,这样也不必日日跑来。”
在屋内施完针,已是正午。想留笙箫默吃饭,他却婉言推辞了,只说等嫂子好了再做不迟。白子画也不再留他,二人道谢之后,笙箫默便回了销魂殿。
桌上的茶,有些凉了。她不爱茶凉。接着坐回去煮茶。白子画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当她摸索着倒茶时,还是不小心烫着手。他赶忙拉过,细细查看。她笑着抽手,说没事,让他喝茶。
“萱儿怎么那么爱煮茶?”白子画问道。
“你不喜欢?”紫萱被他握着手,暖暖的。
“怎么会?此生只喝萱儿煮的,再不喝旁的茶。”他轻笑道。要知道她不在身边的那几日,他疯了一样地思念她。思念那样的茶香。
品着茶,唇齿间都是她留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