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全沛岚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望无迹的草地,草地上三三两两的家长带着小朋友。而她躺在草地上,她的孙子蛋蛋就躺在她的臂弯里。
梦里的天是一望无迹的蓝,蓝天下浮着大大小小的白云。
蛋蛋突然指着其中一大一小的白云问她,“姥姥,你说这两朵白云是什么关系啊?”
“母子。”
“不对不对!分明是姥姥跟蛋蛋!”
“哦哦哦,对对,是姥姥跟蛋蛋!”
“姥姥,你为什么爱蛋蛋啊?有这么多小朋友,可是姥姥为什么只爱蛋蛋?”
“因为你是我的外孙啊。”
“那蛋蛋也爱姥姥。”蛋蛋说完,爬起来,趴在她身上朝她脸上狠狠一亲,快乐地笑,“因为你是我的姥姥啊。”
全沛岚伸手想将蛋蛋抱在怀里时,趴在她身上的蛋蛋刹那消失不见。她慌慌张张爬起来,四处寻找,可蛋蛋就是不见了踪影。
全沛岚对着空旷的草地无助地大喊,“蛋蛋,蛋蛋,蛋蛋……”
…………
病房里气息很凝重,牧清、林志泽跟姥爷围在病床前,寸步不敢离开。病床上昏迷多时的姥姥突然着急地伸出了手,嘴里在呢喃,“蛋蛋……蛋蛋……蛋蛋……”她的手捞在半空中,眼角的泪急涌而下,一直在重复呢喃,“蛋蛋,蛋蛋……”
牧清急忙抓住她挥舞的手腕,安抚道,“妈,我在这里。”可听见蛋蛋两个字,连她自己也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蛋蛋不见了。”
病床上的姥姥没有任何反应地捶下了手,眼角的泪却越涌越多。
牧清再也没有办法控制,松开她的手,几步跑出病房。
林志泽追了出来,他想要安慰她,可却发现任何词语都无力。两个人在走廊独处了几分钟,最后还是牧清先开口说话,她红着眼眶语气绝望透顶,“我真的很累,很想睡,我已经连着找了这么久,可是林志泽,我不敢闭上眼。我怕我闭上眼再睁开,听到的却是蛋蛋的噩耗。他在外面会不会被人卖到了黑煤矿,会不会被人贩子挑断手脚筋做了乞讨儿。他会不会是被人绑票,绑徒早已经撕票。”她看着这个男人,痛苦地哭泣,“林志泽,你告诉你,我要怎么办才好……求求你告诉我,你会担心这些吗?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等我睡一觉醒来,蛋蛋就会回到我身边?”
“清儿……对不起。”他无能为力,懊悔自责,可那有什么用?
“对不起……林志泽,我先把你杀了,再跟你说对不起有没有用?林志泽,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我真的快疯了!我想儿子想得快要发疯了!”牧清再次失声吼了出来,“林志泽,我死在你面前好不好?死了就不会胡思乱想,死了就不会担心我儿子,死了就一了百了。”她说完真的朝楼梯口跑了过去。
楼梯这么长,她一边爬一边想着她的孩子。
她想着孩子的一颦一笑,想着他跟她每个温情的瞬间,她贪婪怀念过去,贪婪地想把自己埋在跟儿子的回忆里。然而楼梯这么长,记忆却那么短,她才爬到一半的时候,却用完了所有跟蛋蛋的回忆。她的眼泪疯了一样掉下来,开始埋怨痛恨自己疏忽了生命中最宝贵的那个人。她没有时间去陪孩子,她所有的时间全用来挣钱。
现在她有无数的钱,却失去了最宝贵的孩子。
是的,我们终有一天会痛恨自己疏忽了最至爱的那个人;我们终有一天会盼时光能回到过去;我们终有一天会把所有的过往翻出来,把它堆在脑袋里,然后用刺人的针,一针一针把它慢慢穿起来,将它穿成痛不欲生的回忆。
我们终有一天会明白,这世上的某些得与失昂贵过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