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枏
在阴黯沉霾的屋角,我看见一个枯涩的嘴唇在颤,赭灰的血在上面凝结了。空气也要冻凝成晶体,我看不分明对面的物象隔绝在濛濛的细雾和凛凛的晶棱间。我听见一声最后的蝉鸣,我的心正随着那摇曳无尽的蝉鸣在悠回着的时候,那鸣声陡忽戛然的中断,空气已经结成晶体了。
蔚蓝的天海里荡浮着白云的冰块,我仅听到天边澌澌的流响渐渐细微而至于绝灭。望过气围的晶罩,恍惚有一块铅灰色的天板压着,唉,冰冻到天的海底的了。
我的心开始凝缩着,终于结成一块硬冷的冰。我将要忘掉一切,从此,我可能免掉回荡激流的苦痛。
忽然一线灿金的阳光射上那颤着的嘴唇。鲜明的红血在上面微漾着,天上的死白的云的块也在嗤嗤地碎裂,同时又听见澌澌的流响了,晶体的气围也渐渐在融解,大地上渐至朗澈,我又见着鲜明的蔚蓝的云天。
我的心也就融化了,现在的物象和过去的梦影又映射到上面。
鸣蝉接续着唱他未完的歌曲,我的心也接续着随蝉歌而悠回。那嘴唇不住发狂的鼓动着,鲜红的血直喷,喷出来一朵朵鲜艳的玫瑰,一朵朵美丽的火焰。在心里溅跳着颗颗的明润的浪珠,泛漾着汹汹的深碧的波涛,从我的眼眶里掉下一滴泪水。
【鉴赏】
朱大枏(1907—1930)四川巴县人。1924年就读于北方交通大学,在校期间开始文学创作和文学活动。1930年大学毕业,不久病逝。著有《灾梨集》与王余杞,翟永坤合著。
这篇散文的篇幅很短小,还不足六百字,但我们初读时也许会觉得晦涩难懂,实际上是作者较成功地使用了象征手法,以作者超群的想象力再加上一组绮丽多姿的意象为我们“谱写了”一典血的嘴唇的歌。
作者开头写道:“在阴暗沉霾的屋角,我看见一个枯涩的嘴唇在颤,赭灰的血在上面凝结了”,作者开篇就用了象征手法,为我们描述了一个阴冷沉霾的意象——一个枯涩的出血的嘴唇,并由这出血的嘴唇写起,描绘了一系列的意象。比如后文中的“一声最后的蝉鸣”,“空气已结成晶体”,“蔚蓝的天海里荡着白云的冰块”,“天边澌澌的流响”,“一块铅灰色的天板”,“一线灿金的阳光”等。这种象征手法的运用或多或少为我们阅读并理解此文设置了“障碍”,给我们以晦涩深奥之感,但实际上作者正是凭借象征手法的使用最大程度上将作者心中的情感释放出来,增强了文章感染力,提升了文章的审美内涵。虽然这种情感的外露是象征性的,但它却给我们以真实而又难忘的印象,并引发我们的进一步思考。
我们了解到当时的社会背景,我们就会对作者采用象征手法有了更深的理解,在如此黑暗、高压的社全,采用象征手法写作便成了一种“时髦”。作者最后一次写血的嘴唇:“嘴唇不住发狂地鼓动着,鲜红的血直喷,喷出来一朵朵鲜艳的玫瑰一朵朵美的火焰。”从这里我们可以推测出作者当时的心境是压抑和苦闷的,作者渴望能有一种没有桎梏加身的自由生活,但他的美好愿望却落空了,作者所过的却是充满着沉重与压抑的平庸生活,作者不堪忍受这种生活了,作者心中的激情在作者的笔下得以爆发,作者希望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瞬间美好的生活。
我们要注重本文象征手法运用的同时,也不能忽视对比手法的运用。如作者开头写道:“一个枯涩的嘴唇在颤,赭灰的血在上面凝结了”,而后文中作者写道:“一线灿金的阳光射上那颤着的嘴唇,鲜明的红血在上面微漾着”,这两句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我们对血的嘴唇有了更深层次的感受。
总之这篇散文取材新颖,主题深远,语言凝重洗练,象征手法以及对比手法的运用提升了的文章的审美内涵,和艺术感染力,发人深省,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