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可能会被一种很不起眼的东西引入歧途。这种东西在爱和帮助的伪装下,在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蔓延开来,但实际上出现这种情况它应该归咎于成人的盲目。长期以来,他们无意识的以自我为中心为指导,对儿童产生一种恶魔般的影响。
可以这样说,儿童所有的歧变根源都是相同的——它们都源于儿童在他的形成时期遇到了一个有敌意的环境,因此不能实现他发展的原计划。
心灵无以寄托产生神游
实体化的概念可以用来解释歧变的性质,心理能量必须在运动中得到实体化,这样它才能统一这个生命机体的人格。若是这种统一不能获得,不管是由于成人占据了支配地位,还是由于儿童在环境中缺乏动力,心理能量和运动这两个组成因素就会各自发展,导致“人格被分裂了”。这是因为从本质上来说,没有一样东西会被创造或被消灭,所以,儿童的心理能量若不按照它们应有的方式正常发展,就会沿着错误的方向发展。
当这些心理能量失掉了它们的目标而毫无目的地漫游时,就会产生歧变。
当漂泊的心灵找不到它可以依赖的对象时,它就会困于图象和符号。饱受这种失调折磨的儿童会坐立不安地乱动。
他们看似充满活力和不可压抑,实则漫无目的。他们很难对一件事做到有始有终,因为他们的心朝着许多不同的方向行进,而不能固定在某个东西上。而有的成人甚至是赞成和鼓励儿童去幻想,他们把它解释为儿童心灵的创造性倾向。
比如福禄培尔就发明了许多游戏,目的在于鼓励儿童沿着这些方面发展自己的想象力。这些成人教儿童观察自己通过不同的方式用积木搭成的马、城堡或火车。由此儿童的想象力可以给任何物体一种象征的意义。但是,这就在他的心灵里产生了一种幻想的景象。一只旋钮变成了一匹马,一把椅子变成了御座,一粒石子变成了一架飞机。
实际上这些玩具并未提供儿童跟现实的富有建设性的接触。玩具给儿童提供的环境并没有特殊的目的,结果,除了幻觉,它们并不能促使儿童达到全神贯注的境界。虽然,它们能激起儿童的活动,但这种冲动就像隐藏在余烬之下的微火冒出来的烟雾。不久便熄灭了,这种玩具也很快就被扔掉。
然而,成人却固执地认为,这些随意的活动是儿童发泄精力的惟一渠道,他们相信儿童会在这其中找到快乐。
尽管儿童很快就会厌烦他的玩具,并把它们弄坏,但这种信念依然还存在着;当成人毫不吝惜地把这些礼物给儿童时,成人还会被认为是仁慈的和慷慨的。我们并不否认,玩玩具是这个世界赋予儿童的自由,但儿童应该在这个宝贵的时期为更完美的生活奠定基础,否则他们就会被“分裂”。但是,奇怪的是,这些不正常和无纪律的孩子往往被视为天才儿童,他们那不协调的举动也被视为十分聪明的行为。
在我们为他们提供的环境里,我们看到这些儿童会真正投入到工作中去。他们激动的幻想和坐立不安的动作不见了,他们平静地面对现实,开始通过工作完善自我。由此,他们成为正常的儿童。其漫无目的的行动变得有方向。对知识的探究现在已经取代了无目的的好奇。
心理分析学家用一种超凡的洞察力,把这种想象力的异常发展描绘成“心灵的神游”。“神游”是一种逃避。逃进游戏或逃入幻想世界,从而掩盖已经分裂了的心力。神游代表了自我的一种无意识防御,这个自我逃离苦难或危险,把自己藏在一个面具后面。
神游能否治愈呢?这是人们想知道的一个问题。在我们的这个具有正常化功 能的学校中,像上述提到的那些跟游戏或幻想有关的神游,已经被证明是较易治愈的。这就好比一个人,如果他逃离了一个地方,是因为在那里他没有发现他所需要的东西;但是,如果他所逃离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变得适于他居住时他是一定会返回那里的。
事实上,在我们学校里能经常看到身心失调和激怒的儿童迅速地转变。他们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回来了。他们无秩序的工作习惯有了变化,平静和满意由此而生。歧变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在这里,儿童经历了一种自然的转化,但是,需要提醒的是:他必须彻底消除这种歧变,否则它会像野草一样烧而复发,无穷无尽地纠缠终生。
许多想象力似乎很丰富的成人,实际上对他们的环境只有模糊的感觉。虽然,这些人平时以他们富于想象力的气质而受人称道;虽然,他们经常吟唱着风花雪月的东西;虽然,他们常常浪漫得一塌糊涂。但是,他们对他们所赞美的光线并没有深切的了解。
给他们灵感的星星并不能使他们的注意力维护足够长的时间,从而使他们获得最基本的天文知识。他们具有艺术家的气质, 但他们并没有创作出任何东西,因为他们缺乏耐心去获得任何技能。通常,他们并不知道用自己的手去做什么。他们无法使自己保持安静,也不能使自己专注于工作。他们会神经质地碰触东 西,并常常把东西打碎。他们常会心不在焉地扯下那些他们所赞美的花朵。他们不能创造任何美丽的东西,也不能使自己生活得幸福,他们不知道如何去发现本可以在世上找到的诗意。
如果没有人帮助他们,他们就会手足无措,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弱点和自己变质性的癖好当作完美的标志。而这些缺陷很可能发展成严重的心理疾病。所有这一切缺陷其实起因于人的早期,那是最容易出错的一个时期,一条道路受阻就会引起歧变,而这些歧变最初是难以察觉的。
意志无法控制就成为心理障碍
教师们发现,想象力十分丰富的儿童并非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是班级中最优秀的学生。相反,他们往往落后于其他儿童。尽管存在这个事实,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怀疑这些儿童的心灵已经歧变了。恰恰相反,人们认为巨大的创造性智慧使他们不能致力于实际事务。然而实际上,一个已经歧变了的儿童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的,或者不能正常地发展他的智力,因此这种儿童的智力不会很高,他的勇气也很缺乏。当他稍遇困难时就会陷入幻想世界,或撤退到自我之中。就一般而言,他们的平均智力比正常儿童的智力要低。由于他们的心力使用不当,他们就像骨折的儿童,要想使身体恢复健康,就必需接受特殊的治疗。但是,这些儿童非但没有得到精心的治疗,尽管这种治疗对医治他们的精神失调,进而促进他们的智力发展是必需的,相反,他们常常受到威吓。由于一个歧变的心灵不可能承受强力的压迫,因此,任何用这种方式来纠正它的企图终将以失败而告终,它会无意识地阻碍儿童接受和理解来自外界的信息。
这种现象被心理分析家们称为“心理障碍”。教师应该能够识别这一现象。当儿童身上出现这一现象时,罩在儿童心灵上的一层薄纱会使得心灵的反应越来越少。心灵无意识地说:“你讲吧,但是我不听。你不断地重复,然而我不听你的,我会筑造一道墙把你拒之墙外。”
这种儿童的行为已经严重失调。事实上,这些儿童的教师们相信,这些儿童的智力远远低于平均水准,掌握不了诸如算术和拼音之类的课程。
此外,如果聪明的儿童对多种学习设置心理障碍,甚至抵制学习,他们就可能会被认为是愚蠢的;如果他们在同一年级留过几次级,他们就会被认为是智力低下。通常,心理的障碍并不是惟一的障碍物;除它以外的外界防御物也会为心灵筑起一道墙。这些防御物一般被心理分析学家称之为“抵触”。最初它是对某一特定学科的抵触,之后是对一般的学习的抵触,再以后是对学校、老师和同龄伙伴的抵触。到了那时,儿童就会害怕学校,以至最后完全脱离学校。
这些人通常会带着这些在童年期设置的心理障碍走完一生。许多人终生讨厌数学,他们不仅不能理解数学,而且只要一提到“数学”二字就会出现一种对它忧虑和厌恶的内在障碍。这种情况同样也发生在其他学科上。我曾认识一位年轻的妇女,她很聪明,但是就她的年龄和背景而言。她在拼写上所犯的错误是完全不可思议的。这个妇女也曾试图改变这个缺点,但她的每次尝试都证明是徒劳。而且,这种错误似乎随着实践而成倍增长。甚至试图靠阅读经典著作来纠正这种错误的方法,也被他证明是无济于事。但有一天,她似乎突然开了窍,变得可以完美地书写了。
在这里我无法详细地论述这件事,但是很清楚,她肯定掌握了自我表达的正确方式。我只能推测,存在一种神秘的力量,它抑止着这种能力,于是呈现出来的是一连串的错误。但某一天他这种力量又可能不翼而飞,因此这些错误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人们可能会问,心理障碍能不能治愈。事实上,一些心理障碍是很难克服的,即使是在幼儿身上发现的心理障碍也不易克服。心理障碍将精神围起来,并为它筑了高墙。使心灵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由于这个心灵与所有可能是幸福之源的外界美好事物相隔绝,于是,一出神秘的戏剧就只能在这些障碍物的背后演出。至此,知识、科学和数学的秘密、以及具有无穷魅力的音乐都成了自我孤立之人的“敌人”。儿童的自然能量被引入歧途,致使他感兴趣和喜爱的均变得对象暗淡无光或隐而不见。
另一方面,学习导致了他对世界的厌倦和抵触,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由于缺乏卫生知识而采用的避免疾病的方法。根据这种方法,男男女女都避免接触新鲜空气、水和阳光。他们一直把自己关在密不透光的大墙后面。无论白天黑夜他们始终关闭着自己的窗户,即使就空气的充分流通而言,这些窗口已经太小了。他们用厚厚的长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就像葱头一层紧裹一层,由此防止空气净化他们皮肤的毛孔。现在看起来,这种情况与所谓的“障碍”是多么相似。
但是,社会的某些方面也会使我们想起障碍物。为什么人们要相互隔绝起来?为什么每个家庭用冷漠和抵触感把自己隔绝起来?其实,任何一个家庭都不会企求孤独,它会在自己的家庭圈子中寻找快乐,但又把自己跟其他家庭隔开,在家庭之外筑起一道高墙,这个防御工事是如此难以穿越,它比这个家庭所居住的房子更坚固,最终,这个真正的障碍把人分隔进不同的社会等级和民族里。
最初,竖立在民族之间的屏障并不是用来使这个团体与其他团体相分离,而是给它以自由和保护的。然而,对隔离和防御的渴望加固了各民族之间业已存在的障碍,并阻止了人员的交流和商品的流通。
但是,如果文明是通过物质的交换和思想的交流而得以发展的,那么,在这种缺乏信任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呢?是否甚至连民族本身也可能遭受到由伤害和暴力所导致的心理障碍呢?痛苦和悲哀已经组织化了,它们是那么的强烈,以致民族的生活已被拖回到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可怕和更坚固的屏障之后。
成人的帮助导致依附
有些儿童的本性是那么的畏缩,以至他们根本就不能抵制成人的影响。于是,他们把自己依附于喜欢为儿童作主张的长者,然后他们就变得过分依赖于他。他们缺乏活力而且多愁善感,虽然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抱怨一切;他们没有耐性,因而总是求助于成人,他们的依赖性很强,似乎没了别人的帮助就活不下去。他们要求成人陪他们玩耍,给他们讲故事,给他们唱歌,以及永远不离开他们。
在这些儿童身边,成人变成了奴隶。有时候,这些儿童也会不断地问某些东西“为什么”是这样的,似乎他们渴求知识。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他们,我们就会发现他们并未认真倾听回答,而只是一遍遍地重复他们的问题。这种仿佛是在热切地追求的这种好奇性,事实上只是让一个他们需要其支持的人一直呆在他们身边的一种手段。
他们很容易放弃自己的活动,而服从成人毫不重要的命令,成人将发现能轻易地以他自己的意志代替这些儿童的意志,但是,这里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危险,它将导致儿童陷入一种冷漠,这种冷漠通常会被看成是散漫或懒惰。
然而成人对这种状态很高兴,因为这种儿童不会成为他活动的障碍物。就这样,这种歧变变得更严重。
惰性实际上是一种心理疾病。我们可以把它比作一个患有严重疾病的人的虚弱。它是富有活力的创造性能力衰退的一种外在表现。基督教认为懒惰是人的首要罪恶之一,是会使灵魂死亡的罪恶之一。
如果认识不到这一点,成人就会用他无效的帮助和催眠性的影响使他自己代替儿童,进而阻碍儿童心理的发展。
心理能量发泄表现为占有欲
儿童具有一种使用他们多种官能的自然倾向。对周围的环境他们并不麻木迟钝,而是深深地热爱它。他们就像到处寻找食物的饥饿者。然而,这种为满足一种物质需要而渴求某种东西的行为,并不是理性的产物。例如,我们在饥饿时不会说:“自从我上次吃东西以来已经过了很久了;如果我不吃的话,我就不能保持我的力量,甚至无法活下去。因此,我必须找些食物。”因为我们是有理智的成人。然而,饥饿确实痛苦,它不可抵御地驱使我们马上去寻找食物。儿童对他的环境有一种类似的饥饿。他要寻找能滋养他精神的东西,在活动中找到他的滋养品。
对自己环境的热爱是人与生俱来的。但是,说儿童充满激情地喜爱他的环境,未免言过其实了,因为激情是冲动的和转瞬即逝的。相反,应该说它是一种内部的推动力,驱使他努力地成长。这种方式可以比作空气中的氧在他体内所产生的热量。一个有活力的儿童会给人们这样一种印象:他正生活在一个适宜的环境中,这个环境有助于他实现自我。儿童若是没有这种环境,他的精神生命就不能发展,就会一直处于虚弱、乖戾和与世隔绝的状态。最终他将变成一个不能融入社会的怪人。
如果儿童没能在有助于他发展的活动中找到刺激,那他就会被“某种东西”所吸引并渴望拥有它们。拿取某物并把它藏起来是很容易做到的,它自己不需要知识也不需要爱。儿童的心理能量由此被转移了。这样的儿童当他看到一块金表时他会说:“我要它”。即使他并不会看时间。但那时另一个儿童会立即叫起来:“不,我要它。”他们准备为这块表打一架,即使这样做可能会把表毁坏。人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开始相互竞争,从而毁坏他们想占有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