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别问伤心事了,我想吃饭。”我说。
说完,张文明也就不多问了,载着我往学校外面的友谊餐厅骑去。
一路上,我担心死了,我担心他的破车会害了我,我怕会从车上掉下来摔断腿,那样我可怎么办是好?我还要孝敬父母呢,我还要活着给刘威风送婚礼祝福呢。
饭桌上,张文明说了许多关于爱情的道理,他说我们都还年轻,都还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他还说爱情很神圣,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节哀顺变吧。
我说,张文明你不愧是念哲学的,大道理一大堆,可是令我出乎所料的是竟然连你这样笨头笨脑的人也会对爱情有这么独到透彻的见解,真是难得啊,可是我不管,我就是喜欢刘威风,天打雷劈我都喜欢他,海枯石烂我都喜欢他。
然后,他又给我摆出了一堆的道理,包括很多我记不住的名人名言。
我想,或许正是因为张文明从小就喜欢哲学的原因吧,早早的就对男欢女爱的事情看得非常透彻非常到位,所以从来都听不到他说出“爱情”两个字。他时刻都在收敛自己,把爱情视为雷池,不敢跨越半步。班里很多女生都说他是装在套子里的人,一点都不像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他害怕和女生交流,把男女关系看得过于严肃。如果不是我脸皮比一般人的厚上那么一点点儿,我估计他也不可能成为我的死党。
他这一回吃饭时跟往常一样,非常收敛,跟一个刚出门的胆小害羞的小男孩一般,处处保持念哲学的人应该具有的品质和作风。他又跟一个守道的妇女一般,娴熟地给我添茶加饭,我几乎成了他的上帝。我叫他不要这样客气,他却开玩笑说是为了弥补他对我造下的大罪大孽。
回到交大,该死的林倩就急急忙忙往我寝室赶,体贴的问这问那,让人感觉是同性恋,以核实她占的八卦是否准确。当得知我失败而归时,就抱着我,说一些善感伤心的话,想把我弄哭。
我说,就怪你的臭嘴,你不怕我在衣服上再留下什么历史痕迹啊。
“历史痕迹算什么?我们都是八年的朋友了。我有的是洗衣粉。”她说:“冰淇淋,一起吃饭去吧,我弥补你,请你吃饭。”
上帝真的很公平,今天我恋爱失败了,却有两头猪请我吃饭,让我得到饭饱后的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简简单单的快乐。
那一夜,我又做梦了,梦见我与刘威风又和好了。
怪事。
梦里醒来,我久久地坐立于床上,不说话,想哭,然后黯然流泪。
日子就这样过去,感觉没有阳光,没有尽头。
班上的同学们有的忙于写入党申请书,有的忙于交思想汇报,有的忙于谈恋爱,有的忙于在各种社团做苦力,有的忙于学习。我与他们不一样。我在和林倩常去的那家咖啡屋里找到了一份兼职。那里的老板对我不错,很客气。林倩说是我的美丽吸引了老板,至少我的美丽可以给他带去利润。我想,算了吧,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兼职还不是为了赚钱啊,总比那些参加各种垃圾社团为社团做免费苦力的傻瓜们好,达成双赢有何不好。当初林倩问我说:“拉倒吧你,你还做兼职呢,谁相信,皮肤长得跟奶油冰淇淋似的,不要被娇惯死才怪呢!”我说:“嘿嘿,你不信就算了,反正兼职是去定了,老板都已经答应了。”
其实,林倩哪里知道我家的事情啊。虽然我家是上海的,在别人眼里穿得漂漂亮亮的我应该有一个比较不错的家庭,但我很多事都不愿意说,省略了很多话。关于我家的很多事情,连张文明、林倩这样的没有贼心的死党都不知道,我没有告诉过他(她)们。
我家是上海的“难民户”,地盘小得可怜,一家三口,一室一厅,非常拥挤。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得和爸爸妈妈挤到一个房间里睡觉。我自称我的卧室是闺房,其实那哪是什么闺房啊,早就被老爸老妈洞房过了,那只不过是用一块很大的帘布横着拉开,跟屏风一般把一个房间分成两块没有秘密的地盘而已。这样的地盘,我又怎么可能做到“我的地盘我做主”呢?一点隐私权都没有。
老爸初中毕业,当过兵,转业后在我家所在的那个小区里上班,负责一些文化和党政思想的宣传活动,每个月拿一些楚楚可怜的薪水,别说养活老婆子女了,养活自己都很艰难,烟瘾比鲁迅大,酒瘾比孔乙己大。我上大学的学费有一部分都是亲戚家给的,想靠老爸一个人扛起家庭重担是不可能的了。
老妈是幼儿园老师,整天挥舞着双手和一些小孩子跳来跳去。随着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建设的快速推进,老妈成了实实在在的受害者。现在幼儿园都要教什么英语ABC了,她哪会的啊,她不过是21世纪的文盲一个,电脑一点都不懂(如果她懂电脑的话,我唯一的地盘唯一的隐私唯一的净土又要被她无情地糟蹋了,所以我还是很幸运的),老妈的文化不够格,这样一来,她只能负责照看那些拉屎不知道脱裤子的小毛孩了,稍微大一点的都是大专本科毕业生负责,灌输西方文化。说白了就一句话:老妈现在的工作就是给两三岁三四岁的小孩子换裤子、擦屁股、洗尿布。那哪是幼儿园老师啦,好听而已。
我念的是国际关系。用林倩的话来说,女生念国际关系,到头来就是给那些高级官员端茶水的,专业白念了,别指望从政。她还开我玩笑说,不过,看在冰淇淋你漂亮上面,估计嫁给一个高官倒是不成问题,谁叫男人都好色呢。
“你就天天给他端茶水吧,工作上端,家里还要端。”
我说:“得了吧,林倩,我宁愿嫁给一个文盲,也不嫁给一个每天必须给他赔笑脸的男人,我怎么会是那种性格啊,再说,刘威风不是还没有死的吗?或许我还有希望呢。”
她又说:“得了,说你一两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使了,你想得太天真了,说不定哪天等刘威风要了你的处女之身,然后就把你甩了。”
在林倩眼里,像刘威风这么帅气这么风度翩翩的男人怎么靠得住呢?很久以前,林倩就跟我说,刘威风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果然,被林倩说中了,刘威风先是泡了我,然后又像扔粉笔一样那么简单的抛了我。不过有一点,林倩的占八卦没有说中,刘威风抛了我之前,没有剥开我的外衣,更没有要我的处女之身。
不知道是因为交大七比一的男女比例太过于离谱,还是因为交大的男生都过于生龙活虎,我失恋后常到上中下院自修,那段日子里,我收到了许多陌生男生的纸条,尽是些求爱的。
有一回,我对其中一个给我递纸条的高大帅气的男生说,不好意思了,我有男朋友了。
他看了看我,问,你不是大一的新生吗?
我说,是啊,大一的就不可以有男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