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之际的惊恐,终于被仇池山顶上平坦安静的千亩良田上一派男耕女织的田园风光取代。
东南北三面被西汉水和洛水紧紧环绕、西面是悬崖万仞的仇池山上,碧绿的玉米在山坡上摇曳,刚刚收割的麦田在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光芒,散落在平坦的田野中间的村庄被一堆一堆的大树簇拥着。耕牛在山坡上吃草,小鸡在阡陌之间悠闲觅食;麦场上,村民扬着古老的连枷打麦;路边渠水清流,潺潺有声……一切都是如此安静,就像陶渊明时代的田园诗。
上有平田百顷,煮土成盐,因以百顷为号。山上丰水源,所谓清泉涌沸,润气上流者也。
这是《水经注》对当年仇池山的描述。
如果不是曾经阅读过的历史,如果不是刚刚攀登了险象环生的绝壁险途,很难相信,这里就是那个前后经历了将近400年血与火洗礼的仇池古国都城。
现在的仇池山山顶方圆二十多平方公里,有一千多亩可以耕种的土地。山上的上马、下马、庵房、河沟四个自然村,七八百人口组成了仇池行政村。说起煮土为盐的事,一个碾场的中年人说:“那都是哪一辈子的事了!”
然而在一千多年以前,就地制盐,应该是仇池国最基本的生存依据之一。再加上千亩良田、遍布山顶的九十九眼泉水,在仇池国最鼎盛的时候,山上驻扎的上万人守卫部队的基本生活必需品,大体上是可以自给自足的。否则,仇池国肯定是不可能延续那么长的历史的。
徜徉在仇池故地,除了伏羲崖上一座道观,以及前些年甘肃省人民政府立起的“仇池古国遗址”的标志,山上已经找不到一丝当年留下的痕迹了:没有想象中的残垣断壁,没有宫殿遗迹,没有官署衙门的残骸,没有都城城墙残迹,甚至连一片残碎的瓦砾也没有。
走进一家院落,我想探寻一点当年氐族杨氏的痕迹,但白髯齐胸的老人的回答还是令人失望———老人说自己祖上就住在这里,但这村子里现在已经没有杨姓人家了。
也难怪。据史书记载,“氐氏于平地立官室果园仓库,无贵贱皆为板屋土墙。”可见,当年的仇池王国应该是处在一种既无巍峨宫殿、也没有高低贵贱的等级制度的社会形态之中,这也许是它之所以能够号召千万之众,持续近四百年之久的原因之一吧?至于那些用于防御的高墙城堡,在原本就是一座巨大防御工事的仇池山,根本就是多余之物。到了仇池国后期,父子相残、兄弟为仇以及盲目的向外扩张,再加上天下归一的大势,使杨氏政权终于走上了末路。后来,王公贵族不断在陇南、陕西略阳和川北地区四处流亡,寻找安身之地,杨氏家族已经无法挽回当年一呼百应的王者气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