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美丽说:“没事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他,婚礼那天让加戈穿白色西装还是黑色西装好。”
袁青说:“黑的白的有那么重要嘛,一个二婚。”说完就挂了。
这一夜可把戈美丽折腾坏了,开始想自己消化,可是消化了半天也没成,还是深更半夜过去敲安平的门,把打电话的事说了一遍。安平说:“我说得怎么样?还说我疑神疑鬼呢。你再给他打电话!”
“太晚了吧?”戈美丽迟迟疑疑的,“老高今晚酒也喝得不少,或许真的已经睡了。”
“那他的手机凭什么袁青说接就接呢,这也太随便了吧?”
“是啊,我以前和安志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电话我都不随便接。”戈美丽又难受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呢。你说他俩真会有什么关系吗?”
“难说。”
“那老高直接和袁青结婚不就完了,还来找我干吗?”
“你傻啊?和小姨子结婚,不影响老高的形象吗?他在商界还混不混了?要是混得好,给市政部门的什么形象工程送点赞助,说不定将来还要到政界里混去呢。”
“不对,我相信老高。”
“那你就踏踏实实回去睡觉。”
“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那就保留你的怀疑,要么现在打电话,要么明天再问,但一定得问清楚了,趁仪式还没办。”
戈美丽辗转反侧一夜。第二天,星期六,按照事先约好的,高禾汉一早就过来接她和加戈,先把加戈送到安志那里,然后跟戈美丽一起回乡下老家。戈美丽离婚的事一直瞒着在乡下的父母,为免不必要的麻烦,她和高禾汉商量好了,周末一起回去,带着结婚证。这样的话,一次性做做思想政治工作就行了,而且,木已成舟,俩老的也就只能认了这个姑爷。
路上戈美丽有些沉默,高禾汉问她:“昨晚累了吧?”
戈美丽说:“还行。”
高禾汉又问:“情绪不高?”
戈美丽说:“没睡好。”
“失眠了?高兴的吧?”
“我后来给你打电话了。”
“是吗,我可能睡着了,喝了点酒,头晕。”
“也没什么大事,我让袁青转告你,你什么意见?”
“唔……可能袁青忘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就是昨天睡不着,问你婚礼那天是给加戈准备黑色礼服还是白色礼服。”
“白的搭你的婚纱,黑的搭我的西装,都行,肯定都帅。”
戈美丽郁郁的,看高禾汉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还是忍不住问了:“昨晚袁青在你们家睡了啊?”
“是啊,家里有她的房间。”
“她自己没房子吗?”
“有。袁青袁红父母去世早,俩人又差了十多岁,袁红跟我结婚的时候,袁青还上着高中呢,就搬过来一起住。后来上了大学,寒暑假也都是回来住。毕业后袁青先是在杭州一家外企工作了两年,她姐去世后,为了照顾高粱方便,她就辞了职,回到烟台。从高中起,家里就一直有她的房间。现在也还是,有时候高粱去她那里住,有时候她到我这里住,完全看她和高粱的兴致。”
“哦。古代有很多姐姐带着妹妹出嫁的,袁青这是现代版的随姐出嫁啊。”
“可以这么说吧。”
“那你们关系处得一直这么好啊,连手机都帮忙接?”
“有时候我喝了酒睡得太沉,担心是业务电话耽误事,袁青就帮我接一接。这种情况不多。”
“哦,那袁青的身份就是公司财务主管兼你的助理吧?”
“在公司她是我的财务主管,在家她就是我妹妹。公司那边我有助理,男的。”高禾汉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戈美丽,“是不是袁青接手机,你不高兴了?以后你搬过来,我喝醉酒的时候,你帮我接手机啊。”
戈美丽赶紧说:“不是那意思,你看我像爱吃醋的人吗。”
听高禾汉这么一解释,戈美丽又觉得事情很简单,不像昨天夜里安平分析得那么复杂。她没把袁青在电话里那句“二婚”说给高禾汉听,心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自己还没过门呢,就不要搬弄是非了。
老家是一个名叫槐花洲的小镇,戈美丽父母一共有五间房,老两口住后面的三间,前面两间临街房出租给了一对做蛋糕生意的夫妻。为了不至于太突兀,半路上戈美丽打了个电话,用了一共不到十句话大致把情况说了说。
老戈接的电话,完了把事复述给老伴老王,老王当时还以为老戈跟她开玩笑呢,老戈说:“你是老糊涂了吗?我拿闺女的婚姻开玩笑?”
老王想想也是,就埋怨老戈怎么没把事情了解得详细一点,老戈说:“美丽都把新姑爷带回来了才给咱们打电话,你想,她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才这样的啊!”
也是啊,老王同意老戈的分析,就说:“那我给美丽打电话问问。哪有这样的事啊,离了婚,把新姑爷就这么带回来了?接不接待还是我说了算吧?”
老戈把老王喝住了:“孩子不容易!美丽那性格,单纯,心眼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走到离婚那步的。不告诉咱们,是怕咱们担心,尤其怕你那心脏病发作。你就别挤对孩子了。”
可老王心里压不住,就打电话给安志。安志支吾半天,狠狠心,说:“妈,都是我不好,我犯了错,美丽才和我离了婚。”
“犯了错?什么错?你们俩人一直感情挺好的,犯点错就至于离婚吗?”
“算了,我招。我犯了作风错误,跟我以前一个女同学好。我上学的时候就暗恋她,其实这十多年来,我们一直瞒着美丽在偷偷交往,也就是鬼混。我们已经鬼混很多年了,最后让美丽发现了。妈……”
“别叫我妈,你这个小兔崽子!”安志还没说完,就让老王咆哮着打断了。
“大妈。看来我以后只有资格叫您大妈了。您不要责怪美丽,都是我不好,她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逼的。我是混账,王八蛋,挨千刀的……”
老王已经把电话啪一声挂了,说:“老头子,买酒买肉去,我要招待新姑爷。”
“安志怎么说?”老戈一看老王态度大变,就很纳闷。
“别跟我提那小兔崽子,他干了对不起美丽的事!”
老王吩咐老戈去买东买西,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小镇,资源匮乏。老王说:“我恨不得家里现在开着农场,我好好地杀鸡宰羊,慰劳一下我那可怜的闺女。”
饭还没做好,高禾汉和戈美丽就到家了。高禾汉两手提着好几个大袋子,厚实实的见面礼可是跟往常安志来大不一样。戈美丽父母的性格是这样,她爸稳重,看问题准、远,她妈性子急,看问题浅,爱咋呼,但心眼巨好。戈美丽之所以迟迟不敢把离婚的事告诉他们,主要是不想跟她妈费那些唇舌。
按照老王的性子,戈美丽做好了进门就挨炮轰的思想准备,所以,进门以后非但没闻到火药味,还闻到炖鸡炖排骨味了,不禁感到忐忑,不知道老王那高压锅和电饭锅里都焖的是什么机关。
老戈态度不卑不亢的,倒是没被那闪着亮光的小车和厚实实的见面礼给惊着,表现得极其淡定,颇有镇长遗风。老戈以前干过槐花洲镇长。
老戈和高禾汉喝茶聊天,戈美丽也在旁边转来转去,老王把她叫到厨房去了。“我能把你放到锅里炖着吃了吗?这么躲着我,死丫头。”
“我还真怕您把我炖着吃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您一直这么可怕,没人告诉您啊?”
“干吗的?”老王冲里屋努努嘴,“看着倒是挺排场的一个人。”
“做生意的,经销红酒,世界各种名牌,开了个公司。”
小镇上的人判定一个人有没有钱,就认公司这俩字,只要一听谁谁或谁谁的亲戚啦女婿啦在外边开公司,那没错,有钱人。
老王高压锅里炖着鸡,电饭锅里炖着排骨,切了一堆菜,正在洗一条鱼,边洗边说:“愣着干吗,就等着吃现成的?”
戈美丽终于忍不住了:“妈,不对啊,您怎么一句都没骂我?我还带了耳塞呢,准备等您开口骂的时候,偷偷塞到耳朵里。”
“我怎么就那么爱骂人?你妈我虽然性子急了点,脾气暴了点,却是个明是非的人!安志那小子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你就是不离,我也得逼你离。”
“安……志……”戈美丽快速反应一下,就知道她妈肯定给安志打电话了,“安志怎么跟您说的?”
“他倒是脸皮厚,把自己那点丑事全抖搂出来了。说他跟女同学好,鬼混十来年了,瞒着你,后来还是让你发现了。”
“哦。他还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后悔呗,让我别责怪你,什么的。哼,后悔就对了,我闺女,他打着灯笼能找着吗?”
戈美丽心情复杂地帮老王做饭,觉得安志为了帮她解围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也真是难为他了。其实直到现在,他和毛橘在同学聚会及毛橘烟台之行这两件事上到底有没有过过度交往,在戈美丽这里也是扑朔迷离没有确据,但戈美丽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安志说的那些鬼混十多年的话,都是没影的事。
“就是,您闺女,还不是像您啊。”
“少来拍马屁,我批评安志并不说明就肯定你、鼓励你!哪有这样的啊,刚离婚才半年就又结了,你当这是过家家玩吗?
“谁说过家家玩了?我是认真的。你知不知道再婚有多难啊,还带着个孩子。所以,遇到合适的,就结呗,时间不是问题。”
“还能耐了,学会先斩后奏了。我要不是看在这次错是安志犯下的,看我能认你这个闺女才怪。你爸好歹也是这个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说,你这唱得一出一出的,不是让他在街面上抬不起头吗?”
戈美丽一句都不敢多说,生怕把老王刺激得心脏病发作。何况,场面比她预想得要和谐多了,她之前是预备好在电闪雷鸣中落荒而逃的。
当然,也不排除高禾汉本人及那辆车、那些礼物的强大气场。小镇上的人虚荣心比城里人可是强多了,女儿都快四十了,离婚又找了个这么有钱的,老王其实心里挺高兴的,所谓的抬不起头,跟这些硬件一比,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租他们家房子的年轻夫妇也得到了高禾汉的馈赠,他后备箱充分准备了随时送人的礼品。年轻夫妇既做蛋糕又做桃酥和喜饼,等戈美丽俩人吃了饭,下午要走的时候,那对夫妇已经神奇地赶工做出了一堆喜饼,让他们拿回去分给亲戚朋友尝尝。
回去的路上戈美丽长吁一口气:“怎么样,这一关不是那么难过吧?”
高禾汉说:“你以后别吓我了,害得我准备了一肚子求婚的话没派上用场。”
戈美丽咯咯笑着说:“那你就说给我听呗!”
高禾汉说:“新婚之夜我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