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圣旨下到了林府,来宣旨的仍是李公公,内容么,没有意外,是给黛玉和夜青玄赐婚的。黛玉倒是没想到夜青玄这么有办法,让皇帝可以这么快下了圣旨。
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一干流程下来,都是夜青玄自己张罗的,夜家只有老祖宗派了个嬷嬷代表,指点夜青玄,其他长辈无一人出面主持,京中权贵的消息最是灵通,一时间不少人看热闹。
转眼就已经到了年底,皇帝给二人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的三月初六,黛玉这面的一应环节都是由定国侯夫人出面操办的。逍遥王府准备的聘礼不很贵重,但也十分丰厚并且诚意十足。
活雁、贡茶、夜青玄亲自设计,命人定制的凤冠霞帔,并将夜家传家长媳的信物千年玄铁指环,黛色玉石精雕的一对同心玉佩,另有金、綵、钱、绫、罗、锦、缎、马、羊、酒等,高调的从东中街环城一圈,抬往了西经街。
自从圣旨一下,各方反应皆是不同,贾母给宝玉请了假,拘着他在大观园里,给所有人都下了封口令,半点消息也不能透漏。
探春等贾母女孩约好,去了知秋苑给黛玉道喜,凝香公主等黛玉的手帕交也托人带了礼物道喜。皇帝自是知道慕容长风和黛玉的过去,虽觉亏欠,但毕竟国事重要,干脆也给慕容长风和清露公主定了婚期,二人各自婚嫁。
慕容长风在良药斋大夫的治疗,身体已经恢复,听闻圣上的圣旨,他便立即要进宫,被慕容长澜拦下,把黛玉的原话转述给了他,慕容长风听了不进落泪,手里紧紧握着那只桃花钗,当晚就启程回了西疆。
年前黛玉一如往年的忙碌,还要带着小青影,黛玉已经把陈嬷嬷又接了来,请她亲自教导青影。
终于将账目全部核对完毕,将各处账本和利银都收了,又将年礼一一分好送出去,年终奖和分红都分发下去,也参考往年安排好了年货。
黛玉终于能够停下来,让人给迎春送去些滋补的药丸,再次派了良药斋的人给她请脉,黛玉又拿出庄子上送来的单子,挑了些上好的皮毛、药材、茶叶、布匹等,又添了十套各种年纪的养颜套装、几样新式首饰作为年礼给迎春,又备了一份差不多的准备给凤姐,拟好了单子,黛玉交给泽礼去办了。
一切都一股脑的办完了才带着青影去给贾母请安了。
黛玉这次请安和往年一样,带着礼单,仍然多是些庄子上出产的事物。各色粳米蔬菜和野味她就让人送到了贾府管事那里,将给贾母准备的有强身健体和滋补功效的丹药,和礼单让闻筝用盒子装了,带去贾母的厅里。
“玉儿,去年过年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空唠唠的,今年定要到院子里来,也就这一年了,明年……还不知道怎么个情景呢”贾母顿了顿,朗声道“就像宝玉说的,接了史丫头来,再让人去瞧瞧凤丫头,最好也能接回来,咱们啊,一道儿过个热闹年。”
黛玉看着贾母,想着自己明年出嫁,探春也快了,以后自然都要在夫家过年的,心下轻叹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还是让闻筝带人将潇湘馆收拾了,一应用度也都抬了进去,黛玉带着青影在腊月二十五那天进了园子,就在前些日,贾妃病重,贾母王夫人贾政等人进宫,同日贾妃薨逝,贾府上下悲戚。
过了几日,元妃停灵寝庙,贾母等送殡去了几天。如今凤姐不在,黛玉每日素服陪在贾母身边开解。
腊月二十七,黛玉收到妙玉的请帖,颇觉意外,帖上约黛玉傍晚到翠拢庵一叙。黛玉从下午从贾母那边请安回来,嘱咐泽清等人注意青影的安全后,就去了翠拢庵。
二人初见面,妙玉只说了一句:“好久不见!”就微笑着静静的看着黛玉。
面前的妙玉出落的更美了,一身道袍穿在她身上,却硬是有一股雅致的味道,一如苏杭女子秀气的五官更显精致,一身清华却比从前更胜一筹,一如这庵中风雪中暂放的红梅,娇美脱俗,单薄却不柔弱。黛玉看着妙玉笑了笑,没出声,她们不是同路人。
“我……打算还俗了!”见黛玉不出声,妙玉有些失落。
“也好。”黛玉挑挑眉,脸上仍然淡淡的。
“听说你,已经定了亲,所以想见见你。他日,各自一方,不知再见何时。”妙玉说的有些感性。
“听闻,你也是孤身一人,还俗后,将何去何从?”黛玉没说的是,妙玉的年纪也已经不小了,世道纷乱,没有亲族照应,只怕,她也难保自身平安。
“说实话,我也是看到你和凤姐离开后,才有了这个想法的,想必你也明白,我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妙玉一一环顾庵内,道“就这么蜗居一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任年华虚度,不知为何而来,亦不知去向何方。我只是,突然有些厌了。”妙玉有些自嘲的笑了,眼中却尽是孤寂。
突然有些厌了?人都是群居的,就是神仙也要有三五好友,受众生膜拜,如妙玉这般孤傲洁癖的心性,又有那样的身世,也难免“世难容”了。
“人活在世上,总是要有些牵绊,虽烦扰难免,却也安心,牵绊越多,心也越安稳。否则就算再有坚韧,也会像一片无根浮萍,随风逐水而飘,终渐凋零。”这是黛玉这些年来想通的,避世而居只会让自己的人生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张白纸,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所以,你才容忍贾府,只为了老太君和你的一丝牵绊?”妙玉有些了悟。
“算是吧,贾府是外祖母的根,看在这一丝祖孙之情,我也不能断了她的根。无伤大雅的手段,回敬了便是。心净,便无烦忧。”黛玉抱着自己的玻璃杯,喝了一口花茶。
“心净,便无烦忧。”妙玉重复了一遍,抬头看向黛玉,“原来,是我一直都太重于形了。”
见妙玉今日的神色不同于从前,黛玉也起了几分喜欢。“你本就才情卓越,心性高洁,有些孤傲性情也难免,可凡事皆应有度,世人多凡俗,太过则伤人伤己,与世难容。”
“所以,那年,你不喝我的茶,是因为我行事太过?”妙玉回想起自己和黛玉不多的几次交集。
“没想到,你还记得。”黛玉笑容里透着清冷,“那刘姥姥虽然是乡土村人,种种无状不过皆因一个贫字,她巴结讨好贾府,也只为了一家温饱,并无伤人之心,反倒为了感激贾府,而挖空心思逗老太太一笑,目的单纯又没伤着谁,比起那些满腹龌龊心思的人,她要干净多了。你若是嫌她粗鄙不洁,大可以委婉的将杯子单放或是赏出去了,何必定要扔掉,踩着他人颜面,显示你的目无下尘呢?”
“你走之后,我想了很多,也就想明白了。”妙玉抿了抿唇,“她八十有余的年纪,如此不顾颜面的现世耍宝,不过是为了儿女的温饱罢了,这样的人,也实在算不上坏的,我虽然瞧不上,也不该如此。”
“没想到,你都还记得,其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都已经过去了,况且,刘姥姥也是不知道原委的,也算不得受了什么直接伤害。”黛玉的笑容真实了许多。“你要还俗,贾府必然是不会再呆了,你想去哪里呢?”
“…”妙玉沉默着摇摇头,她如果还俗,必然不能在寄居寺庙或庵中,至于何处,她还真的不知。
“不如你寻一处民风淳朴的地方,换一个新身份,寻一个合适的男子嫁了,过些普通人的日子。”黛玉笑的温和,她曾经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的。
“我其实……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妙玉有些迷茫也有些窘迫。
“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有什么困难,就去找我,能帮的上忙的,我定然不推辞!最后送你一句话: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谢谢你,林妹妹,我送你出去罢。”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来,泽雅泽仪见了迎了上来,黛玉再次辞别了妙玉离开。
二十八,黛玉这边的泽清泽雅也是回了好多事情。前些日子,黛玉给青影添置的一应新的被褥衣裙首饰都到了,料子都是大多是黛玉从库房和空间里拿出来的,因为青影还在长身体的年龄,黛玉也没做太多,只添置了她描样子的华锦衣裙二十套,华裳阁的上好样子精制衣物二十套,家常衣物二十套,披风和斗篷靴子等等单独物件皆搭配着衣物,每样六十套。
另外也给她添置了一套做工精巧花式新颖别致的紫檀木描金的匣子,一个做首饰匣子、一个妆奁匣子和一个放私房钱的钱匣子,里面根据功能设置了层板、抽屉和暗格。让珍雅首饰行挑了些精巧的少女首饰拿来,青影自己选了一部分,自己又拿了些上好的珠宝玉石,让首饰行特别加工了一些,给青影填充私房。
前些日子从铁卫里挑的四个十二三岁的女卫,黛玉赐为朝字组,名为月露夕宁,作了青影的一等侍女,四个十岁左右的女卫为蓝字组,赐名莲荷芷若,为二等侍女。这八人都交给了泽仪教习,平日里跟在青影身边服侍,年后会和青影一起跟着陈嬷嬷学习。
铺子一起送到林府的还有黛玉和整府上下的新衣物,首饰和被褥等。泽雅将这些和备下的一万铜钱和两千个各色金银裸子一起,用空间戒指收了,都潇湘馆给黛玉验看。黛玉一一看过,让闻筝将铜钱和金银裸子分开用匣子装了,留着年节打赏。
然后挑选了几套放在衣柜里,再将青影的衣物留了几套,将三个匣子留出来,剩下的都收进了空间。
青影看着漂亮的衣饰,小脸上满是开心,朝着黛玉道:“谢谢嫂子!我最喜欢你了!”黛玉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说笑了一句,又让她把给她定做的首饰放进匣子里,然后指着那边闻筝的方向道:“快去那边取钱,把你的小银库装的满满的。”又向闻筝道:“给青影的钱匣子装满了。”闻筝听了清脆的应下。
青影却眨眨眼睛,左右看看,“那不是要过年留着打赏的吗?青影不用什么钱的!”
黛玉看了她那样子,失笑道:“你倒是不爱财!去拿吧,有些零钱用起来方便,现在用不着就攒着,等节后,我带你逛街去,有的是花钱的地方呢。”青影听了黛玉的话,大眼睛亮晶晶的转了转,开心的点点头,去装钱了。
再次盘算了一遍,所有产业的都交了帐,人员的分红和奖金也都结束了,各个州府和别国的铺子庄子上送的年礼也都入了库,交好的人家年礼都已经送过了,府里的年货都置办妥当了,内务府也送来了俸禄,到现在为止,黛玉开始正式进入今年的假期生活了。
相对黛玉的闲适,贾府里可就没那么平静了。贾母因着贾妃去世,甚是伤心,宝玉本就风寒,又因为听了贾妃的事,整个人神色恍惚,黛玉给两人都送了药,这些日子才好些。府里虽然仍按照旧例摆宴,但众人都兴致不高,也都应应景就散了。黛玉回想过去几年的繁盛热闹,心下又几分萧索,每日带着青影常陪在贾母身边说笑外,除此便是同惜春、邢岫烟、宝琴和宋家姐妹小聚,偶尔也到妙玉那里去坐坐,倒也没关心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