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记着了。”浅眉听着玉凝尘平静无波的语气,神情微恍,却是急急的应了下来,抱起案几上的琴,便向外走去。
见此,拾翠忙上前一步,正欲接过浅眉手里的琴时,却听到浅眉压低了几分的声音“快去给夫人将床铺好,琴还是我去送吧。”
“也好。”拾翠也极其小声的应下之后,这才换了方向,迈着小碎步,向内室走去。
待一切收拾好之后,浅眉这才向软榻那边走去,想着唤玉凝尘早点休息,只是走近了才发现,此时的玉凝尘正对着白天时候,七姑娘给她的那方锦盒,静静发呆。清秀的眉眼,是少有的暖暖之意。
飘飘散散的,带着几分绵绵的清华。
“夫人。”浅眉见玉凝尘半天不动,这才低低的唤了声,本来想伸过去扶她的手,也在刚伸出的瞬间,便改了主意,缓缓的又放了下来。
“倒杯白水来,今夜,便服下吧,我有段时候,没去铺子里看看了,总归还是不太放心。若身子硬挺些,也不至于对着这么个死物,愣上个半天。”听到浅眉的低唤,玉凝尘这才轻轻转了下身子,看向浅眉的目光带着几分自嘲的轻快。
见此,浅眉忙快步走到厅室正中间的桌子上,将拾翠刚准备的装着白水的茶壶提了过来,玉凝尘如此明快的神色,浅眉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了。
“夫人,不再考虑考虑了吗?”将水倒好后,浅眉带着几分试探的小心翼翼的问,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毕竟在她看来,像七姑娘那样,怀有异能的神隐,给的东西必定不是寻常之物,不知道,若是真吃了下去,会不会有其它的不良反应?
所以,她才这般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只是玉凝尘显然并不在意这些,或者说,在她的心底,已经下了十足十的决心,这一次,不管怎么样,哪怕,跌进永生永世不可轮回的深渊,她都要赌一把,赌一把记忆里残存着的幸福。
与其日日被入骨的相思如此折磨着,还不如,放开双手,博一回,好与坏,都看自己的修为了。
所以,浅眉的话音刚落,玉凝尘便端起茶杯,将从锦盒中取出的小药丸,快速的放进了口中,那模样,生怕浅眉不放心,过来抢下一般。然后,一口水,一个仰头,七姑娘给的圣药,已化作尘埃,飘散在玉凝尘的四肢百骸,唯留空痕,不见踪迹。
这一幕将浅眉震得不轻,玉凝尘从前什么性子,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想过,在周家的少爷离开后,玉凝尘居然还能再显露这样的一面。
有些东西,到底还是骨子里固存的,面上再改变,心底最纯粹的东西,还是无法真正的掩盖吧。
“行了,浅眉,扶我去休息吧。明天,若是无事,我便去铺子里看看,顺便看看姐姐,到底能不能撑起周家。”喝完药,玉凝尘微微定了定后,这才淡淡开口,声音里依稀的带着几分虚无的缥缈。
浅眉没再说话,轻轻的扶起玉凝尘,脚步缓慢的向内室走去。
昏黄的烛火,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的,带着几分不真切的空洞,只是随着拾翠将那一抹青纱账放下来之后,那泛着几分不真切的空洞身影,也蓦的,消失不见。
徒留青纱账旁的拾翠,默默的,不再说话,静默了一室夜光……
翌日一早,玉凝尘还是往常的时间醒过来,只是,服药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缓缓起身时,举手投足间,都不似往常一般,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而是,恍如三年前,周寒玉还在时,活力不浅,精气神十足的玉凝尘。
对此,玉凝尘的心底不由暗暗感叹,神隐就是神隐,有些圣物,先不管是好是坏,光是这神奇的功效,便是凡物所不及的。
自己这身子,也是岭南最好的大夫细心诊治后,开了上好的药方,小心呵护而成,只是,却还是医治不了,她日益破败的身子,还有她日渐萧条的内心。
起身,穿衣,这些自己许久都不曾亲手作过的动作,如今作来,在玉凝尘看来,却带着几分劫后重生般的,欣喜之意。
原来,独立行走的感觉,这般畅快。
所以,当玉凝尘自己挽起那一抹纱账后,浅眉的面上的惊讶之色,可想而知。
“神隐姑娘的药,确实非凡物所能及。”看着浅眉已然呆掉的表情,玉凝尘浅浅一笑,几多芳华,怒放其中。
“神隐姑娘的东西,当真神奇。”好半天,浅眉这才压下心头的惊讶之意,缓缓的松了口气之后,这才小心的开口,只是想到,那一日,神隐姑娘说的物极必反,若是药效过了,不知道自家夫人,会是什么样?
只是,现在就想这些,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呢?浅眉心底无奈一笑,暗叹一句,自己想的太多了。
“行了,你去收拾吧,我自己过去洗漱就好。”说话间,玉凝尘已经向外走去,不再顾及身后浅眉是个什么想法。
“夫人,早上玉府的小厮过来传信,玉少爷和夫人要过来用午饭。”看着就要走出房门的玉凝尘,浅眉猛的像想起什么一般,急急开口,甚至身体本能的向前走了几步。
“嗯?”玉凝尘轻轻的转过身来,面上透着几分欢快的从容,微微质疑了声后,这才一脸了然的继续说道“你安排下就好,哥哥与嫂嫂来,自然怠慢不得。”说完之后,便不再等浅眉的回话,玉凝尘踏着细细碎碎,却不减明媚的阳光,向偏室走去。
只是,在偏室的门口,玉凝尘定了定身,微微侧了侧头,看着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这般美好软软的阳光,自己仿佛已经许久都未曾,细细的欣赏过了。
原来,身子骨好,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
看着院中青嫩的藤萝架上,映着点点晨光照耀下的斑驳,细细碎碎的,在原来的玉凝尘看来,都是冷冷的破碎之意,可是,在如今看来,却仿佛是一种,轻碎的小希望,在心底升起一般。
暖暖的,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感动。
不是没想过,圣药过后,自己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苍凉境地,只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珍惜,此时,明媚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