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看着如此慌张的拾翠,玉凝尘心底是带着几分不悦的,毕竟周寒玉还在一边,她怕拾翠如此慌张,会惊到身子不好的周寒玉。转过头,看了周寒玉一眼,见他神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轻声问道“铺子里怎么了?”
拾翠本身就木讷了些,如今见玉凝尘神色不好看,更是紧张得微微颤抖,好在脑子没有一起抖没了,偷偷缓了口气“徐管家差回来的小厮说,有人去县令那里报官,说周家米铺里的米,吃出人命了,现在徐管家已经被带到县衙了,临去前,他差了小厮过来知会夫人一声,让夫人快想想办法。”
本来还稳如泰山的玉凝尘在听到拾翠的话后,猛的从石凳上起来,就连藤床上的周寒玉都强撑着走了下来,周家米铺这么多年,虽然小打小闹的事也不能算少,可是,吃出人命这样的大事,还真没遇到过。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劫呢?
玉凝尘在最初的慌张之后,便恢复了平静,轻轻挪了几步,扶着周寒玉在石凳上坐好,自己才缓缓坐下,稳了稳心神,轻声开口“小厮有没有说其它?”
好在拾翠虽然木讷,但是传话的本事还不算在弱,她虽然说的前一句,后一句,有时候还带着点凌乱,但是玉凝尘还是听懂了。
今儿一早,一位村民拿着半斗米到周家米铺嚷嚷,说他家婆娘吃了从周家米铺买回去的米,居然一夜毙命!
他一怒之下就冲到周家米铺,拉着徐管家说是要去报官,这种事,想私了,代价肯定不会小。而且当时虽然是早晨,可是街上的人并不少,这件事处理不好,对周家米铺的影响必定不小,所以思量之后,徐管家便随那位村民一起,去了县衙。
不过,玉凝尘从拾翠的话里,听到一条重要信息,就是那位村民是之前周家田上的长工,后来玉凝尘那次改革,他就被遣回家,据说之后他一度颓废,后来不知道怎么攀上关系,在马家的有客来赌坊找了个活计,维持生存。
听到这一条的时候,玉凝尘眉眼微敛,眸底的神色看不太清楚,心底却是暗暗的冷笑了几冷,同时微微侧了侧头,看向了东厢的方向,只是,在转过头看向周寒玉的时候,却是浅浅一笑“我去看看,你别担心,总会还周家清白的。”
“好,我在家等你,等你回来弹琴给我听。”周寒玉强打着精神,安慰着玉凝尘,只是握着玉凝尘的手,带着细微的颤抖,一时气急的玉凝尘却没太注意到。
在去县衙的一路,玉凝尘将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周家米铺的米若说是吃死一村人,那么可能是米铺的问题,可是别人都没事,偏偏这位周家田上曾经的长工,居然将自己婆娘的一条命都吃没了,若说是周家米铺的原因,她自然不信,这种砸招牌的事,她玉凝尘还不会做。
她若想让那个人死,自然有许多种,悄无声息的法子。大宅深处的女人,别的本事没有,这草菅人命,却又不被发现的法子,那还真是层出不穷呢。
这么蠢的法子,她玉凝尘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不过既然对方已经向她宣战了,她若不好好应对,尊重她的对手,那也不太好。
有人想唱戏,她便陪他们唱一场,只是别耽误她太多时间才好,她的夫君还在家里,等着她回去弹琴给他听呢。
想到周寒玉,玉凝尘的眉眼透着细微的暖,心神微恍之间,玉凝尘便在浅眉的陪伴下,来到县衙。
一下马车才发现,她这是来晚了,外面都围了这么多人呢,看来有人想将事情闹大,狠狠的想一举击跨周家,这么大的手笔,还真让玉凝尘受宠若惊呢。
围在外面的村民看到玉凝尘过来,都自觉的给她让了一条路,虽然玉凝尘未嫁之前,名声算不上多好,可是她嫁进周家以后,收敛锋茫,安心打理周府上下,还有周家商铺上的生意。岭南的人对她,多少还是有些敬佩的,毕竟周寒玉身子不好,一个女人能将周家打点的这样好,的确不容易,所以看到她过来,还是自觉的让了路。
而且其中好多人家的孩子还在玉家学堂呢,周家不管怎么样,这玉凝尘还是玉家的嫡女,他们就算是有疑问,也得压在心底,得罪了玉凝尘,说不好自己的孩子明天就得从玉家学堂滚、蛋。
玉凝尘不过随意扫了一眼,大部分人心里的想法其实都摆在了脸上,玉凝尘稍一推敲便能明白,对此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缓缓的,带着万千风华走进了正在审问中的县衙。
如今县衙上的父母官自然已经不是凌锋了,新上任不久的县令姓陈,玉凝尘曾经来拜访过,还算是个正直的官吏,虽然眸底的贪婪多少还是有一点,不过若是他真的可以正直为官,贪一点,本质上玉凝尘还是可以接受的。
“民妇见过大人。”民不与官斗,玉凝尘向来通透,在这一点上,她不会逞英雄,刚进了大堂,便缓缓跪好,给县令行礼。
没想到陈县令还没说话,旁边那个据说是吃了周家米铺的米,才死了婆娘的男人呼的一下冲了上来,一把将玉凝尘摁倒在地,眼看一个巴掌就要扇下来,好在旁边的浅眉反应快,拼尽全力将那个男人推到一边。
“大胆,公堂之上,居然敢公然行凶。”上面的陈县令啪的一拍惊堂木,本来还带着点嘈杂的县衙大堂,立刻噤声一片。旁边的男人被县衙的衙役押着退开了一步,却还在挣扎着“你们周家真是丧尽天良,居然在米里投毒,我不在周家务工已经有几年了,周家也不用这样记恨着吧?”
男人说得声泪俱下,本来因为那一声惊堂木而肃静下来的大堂,又小声的议论开了,一个议论倒听不出什么,可是一群人议论那声音就不算小了。陈县令正想再次拍下惊堂木,却发现被男人推倒在地,半天没起来的玉凝尘这个时候,在浅眉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冲着陈县令行了个虚礼,冷冷开口“大人可否容我先问他几个问题?”
陈县令毕竟初来乍道,对岭南的形势看得并不算透,心下一转,便挥了挥手那意思就是问吧。
见他如此,玉凝尘这才转过身来,一身青衣透着淡淡风华,从容的眉眼不见波澜,定定的看着那男人半晌,直到他嘴里零零碎碎的咒骂声没有了,玉凝尘这才淡淡开口“你说了半天,是不是也应该换我来说了?”玉凝尘带着几分疑问的看向男人,见他带着几分呆愣的表情,便明白,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闹腾不了多久。
心下一阵冷笑,面上却未见起伏,冷冷的声音,在大堂中甚至泛着冰雪来袭的凉意“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叫王三力,生在三月,小时候,又生得一身力气,所以家里人为你取的这个名字,我说的可是有错?”
听到玉凝尘的话,王三力本来还算是呆愣的表情,现在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离开周家田上已经有三年时间了吧,当时离开周家田上的长工不算少,没想到玉凝尘居然记得他的名字,连他名字的来历都清楚,这怎么可能不叫他震惊,本来还足着的底气,一时间就瘪了下来。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三年前,周家田上的长工因为觉得周家的待遇不好,而集体离开,没想到三年之后,咱们居然以这种方式再见面,好歹曾经主雇一场,刚才一见面,你这是要将我往死里打?”王三力的震惊都只是在玉凝尘意料之中,见他不说话,玉凝尘浅浅一笑,带着无限荣华,缓缓的继续说道“这公堂之上,大人还没说话,你便这么急着想私了了这件事吗?既然你说,你的夫人是因为吃了周家米铺里的米才没命的,那么米呢?”
看着玉凝尘投过来犀利的眼神,王三力心下一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细微的颤抖“这个我已经交给大人了,我相信大人会还我一个公道。”
这不过才刚刚开始,便已经要举旗投降吗?玉凝尘心下阵阵冷笑,面上的表情却愈加暖软,清清冷冷的声音,一瞬间漫过了所有人的耳畔“既然这样,那么敢问大人,他夫人的死因,现在是不是可以公布一下?民妇一介妇人,对这些个事懂得不多,不过事关周家,民妇再无能,也要问个清楚。”
玉凝尘的话说的在情在理,可是众人就觉得,这句话说得人心里卡得难受,却总找不到原因,只能带着这份难受继续看着热闹。陈县令自然也有这种感觉,看了仵作一眼,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还是让仵作来说吧,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了也好,一会案子审判清楚了,也省得你们心有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