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后,徐福突发重病,蓬莱岛大小事宜全部移交到了夙越手上,夙越赶鸭子上架毫无准备,一时间忙得各种焦头烂额。
花晨熙很安分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绣花,槿熙则跪坐在一旁为她煮茶。
“槿熙,依你看,岛主他是不是快不行了?”花晨熙坐在绣架前,垂首在缎面上刺了一针缓缓拉出,语气平静地仿佛在同她讨论晚上准备吃什么一样。
槿熙倒茶的手一顿:“……槿熙不知。”
花晨熙呲笑一声:“也是,你除了酿酒还知道什么。”
槿熙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继续倒茶——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起码我知道岛主这回绝逼是在装病……
“岛主本是凡人,修道时年纪也不小了,资质再好也没什么用。”花晨熙又刺了一针,分外冷漠无情地分析道,“这些年他的身子骨更是一年比一年差,我估摸着,便是勉强挺过了这一次,也挺不过下一次——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又怎会这么爽快地把蓬莱岛全部交给阿越?”
槿熙皱了皱眉,正犹豫要不要反驳她,守在门外的婢子却突然走了进来。“花姑姑,夙大人请槿熙姑娘去一趟书房。”
花晨熙脸色一沉:“有什么事么?”
“说是九源岛主来了,指名要见槿熙姑娘。”
花晨熙松了口气,脸上瞬间阴转晴:“妹妹,看来这位九源岛主对你一见钟情呐,你可得好好把握。”
别闹了姐姐,你以为他会看不出来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么?花槿熙腹诽道,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乖巧温驯的样子点头称是,起身随那婢子去了夙越的书房。
“夙大人,槿熙姑娘来了。”
“进来。”
此声一出,通报的婢子和花槿熙俱是一愣——怎么是九源回的话?不过也没差啦,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代为答应一声算什么。于是婢子识相地退了下去,花槿熙不以为然地径自推门而入。
“不知九源岛主指名找我所为何事……”她阖上门,甚是随意地问道,孰料才转过身便看到九源面无表情地拎着一根大木棒站在房中,夙越则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不许叫!他没事儿,只是被我打晕了而已。”九源果断喝道,将她的尖叫和逃跑企图瞬间扼杀在摇篮里。
花槿熙连咽了好几口口水才勉强镇定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这是要闹哪样?”
九源扔了木棒,冲她招招手:“来,我们坐下再说。”
花槿熙:“…………”
果然不出花槿熙所料,九源和徐福从认识到花晨熙的真面目后便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但考虑到夙越的心情和花槿熙说的话,他们决定再给花晨熙最后一次机会。
“我和岛主的计划很简单:岛主先装出一副病到快死的样子,让花晨熙产生夙越马上就要继任岛主之位,自己也即将被扶正为岛主夫人的错觉。然后请东华帝君约她幽会几次,骗她说,他想通了,他这辈子从没有见过像她一样痴情的女子,自己单身至今,也是时候娶一位帝后了……”
“卧槽,你们这计划狗血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花槿熙抽了抽嘴角,“这也算机会?以姐姐的脾气,绝对二话不说扔下夙越跟东华帝君走的啊!”
“我还没说完呢。”九源不爽地白了她一眼,“东华娶她的条件是,她得亲手杀死夙越,以示自己对东华的忠贞。在这期间,东华会极力将自己打造成那种‘我其实很有野心为天宫一统三岛十洲,所以需要你为我率先铲除蓬莱岛’的形象。这不仅仅是出卖夙越一个人的问题,弄不好她会遭到全三岛十洲人的唾骂,但凡她还有那么丁点儿人性,就不应该答应,可如果这样她还不悔改……那你就别怪我们对她下毒手了。”
花槿熙听得两条眉毛拧成了一团:“那是自然,我又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不会护她到那种地步。只是……你就不怕东华帝君假戏真做么?还有,你们拿什么请动他?”
九源微微一笑:“呵呵,其实东华帝君私底下同徐岛主关系很好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他的为人。倒是出场费很让徐岛主肉痛……”
“……你别告诉我,出场费就是剩下的那两坛琉璃槿酒!”
九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槿熙,你真是太聪明了。”
花槿熙:“…………”
“我特意过来告诉你,主要还是怕你到时候后知后觉又一知半解地给我们添乱。”九源起身整了整衣服,泰然自若道:“现在你知道了,我们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哦对了,回头记得造个梦让阿越忘记我拿木棒打昏他的事情。”
花槿熙:“……话说你为什么打晕他?”
九源耸耸肩:“没什么,就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谁知这货根本不相信花晨熙会背叛他,坚决反对我们的计划,脑子一热便想直接去找她对质,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花槿熙无语:“……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九源展颜一笑:“那接下来,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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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九源和徐福的计划虽然狗血了一点,但却意外地进展地十分顺利——只约了两次,东华便轻松拿下了花晨熙。
“切,小姑娘凭那么一丢丢的心眼,居然还想跟本君玩爱情三十六计?真是不自量力。”对于花晨熙的手段,帝君大人表示十分不屑,“本君游戏花丛的时候,别说她了,上上上……上任的蓬莱岛主都还没出生呢!”
这么说来岁月可真是神奇,竟能把当年的风流花花公子变成如今端正方直的一代帝君……
咳咳,说正经的,根据帝君大人的最新线报,花晨熙已经“探听”到了他对三岛十洲的“野心”,接下来只看她最终会选择站在谁那儿一边了。
这一夜,夙越又忙到很晚,花晨熙一如既往地为他端去了宵夜。
九源隐在书房外的大树上全程监视着,数秒后,槿熙也悄无声息地瞬移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她问。
九源道:“一切正常。她刚送吃的进去了,你确定那吃食安全吗?”
“她做夜宵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这一路过来也没见她下毒什么的,应该没问题。”花槿熙点头道。
“那就好。”
一刻钟后,花晨熙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九源示意了槿熙一眼,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孰料没过多久,花槿熙惊慌失措的身影便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九源眉头一皱,正想问她出了什么事,谁知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直直冲进了夙越的书房,与此同时,东华帝君千里传音给他,语气竟是前所未有地气急败坏:“不好了九源!花晨熙刚通知我说她愿助我成事,眼下已自作主张帮我先行除去了夙越!”
九源瞬间色变,纵身一跃跃到了地面,无数暗卫随着他的动作相继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他脸色铁青,不等他们行礼便抢先厉声喝道:“一队速请徐岛主前来!二队速将花晨熙拿下!快!!!”
“是!岛主!”
暗卫们瞬间散去,九源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了书房——
夙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色发白嘴唇青紫,眉心隐约翻动着污浊的魔气,显然是中了不轻的魔毒——魔毒本就阴毒狠辣,尤其对属性相反的仙人伤害更大!好歹是相恋五年的恋人,那花晨熙竟可真下得去手啊!
花槿熙正对着他跪在夙越身侧,紧紧握着他的左手,抿唇不说话。
“别担心,徐岛主很快就到,他的医术是三岛十洲最好的,阿越不会有事的。”他走过去,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宽慰道。
“我知道。”花槿熙点头,声音却仍是忍不住地颤抖,“幸好是下毒……我们还有挽救的机会,倘若她选择一刀刺杀,那就真的……”
“以花晨熙的身手,便是阿越再不提防她,她也不可能将他一击至死。她除了下毒别无他法,这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
“我知道,凭你和岛主的本事,无论发生什么都能提前预料到……可是九源,就算我们能提前预料到所有事,也不代表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我们能和想象中一样保持镇定。”她侧头,看着他按住自己肩膀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轻声道。
九源收回手,面色复杂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夙越,房内瞬间陷入死寂。
好在没过多久,徐福便及时从北阿山赶了过来,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将夙越搬回寝殿进行急救,与此同时,花晨熙也被五花大绑到了寝殿之外,满身狼狈地跪在外面苦苦求饶。
半个时辰后,徐福面无表情地从寝殿内走了出来,无视向他询问不休的九源和花槿熙,径直走到花晨熙面前。
“岛主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贪心不足!求岛主放我一条生路吧!”花晨熙如获大赦,一把拽住他的裤脚苦苦哀求道。
徐福歪头打量了她一眼,很是疑惑地问道:“你要我饶你的命,可你怎么就不能饶我徒儿的命?他那么爱你,你怎么狠得下心,这样对他?”话音刚落,他便果断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进了她的心口!
花晨熙猛地睁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地倒了下去。
九源和花槿熙就站在徐福身后,前者面无表情,后者脸色苍白,两人都没有半分阻止他的意思。
当然,花槿熙脸色苍白并不是因为花晨熙的死,而是她明白了徐福刚才说的那句话:“岛主……夙哥哥是不是……”
“他还有的救。”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三人立即抬头,又惊又喜地看向来人——是东华帝君!
他先冲徐福和九源微笑颔首,接着径直走到花槿熙面前,看着她认真道:“花晨熙跟我说,她给夙越下的是‘赴死’,是进了书房后才下到夜宵中去的故而当时守在外面的你们并没有发现。此毒在魔毒中并不出彩,因为几乎没什么痛苦,但胜在毒效发挥极快,且无药可解。可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有毒药就必然有解药,所谓无药可解,只不过是暂时没有人想到解毒之法罢了。花槿熙,如果我说,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但你必须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你可愿意救他?”
“我愿意。”花槿熙毫不犹豫地点头。
东华帝君挑眉:“你确定?须知道,要想配制出‘赴死’的解药,你必须逆转血脉开出黑曜木槿,伐聚窟洲反魂树之根心,与之配合煮汁成丸,最终提炼出黒曜返生丹才行。而你一旦逆转血脉,便等于是入了魔,不仅此后千年内不能再开花,也无法继续生活在这仙灵之气浓郁的三岛十洲。若想返还仙籍,至少千年内你都不能动用任何法力,否则魔力压过仙力,你便再无回头之路。”
花槿熙脸上丝毫未变:“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逆转血脉?”
东华帝君顿了顿,语气中不由自主多了几分敬佩:“反魂树的根心我已经带来了,随时可以。”
“那就走吧。”花槿熙道,顺便看了九源和徐福一眼,“岛主,槿熙能做的也就这些了,之后的事情……还请岛主代为安排。”
徐福神色一凛:“但有所愿,万死不辞!”
花槿熙浅浅一笑:“……我只愿他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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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哎呀,一不小心爆了三千九,亲们看得爽不爽?话说写花槿熙和夙越这一段灵感爆好啊,远远超出我预估的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