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里的黄沙不停地流淌,就像一个沙漏。
众人聚缩在圣火台上,史蒂夫的几个手下已经淹没在黄沙里。史蒂夫带着几个持枪杀手,占据了圣火台的中心位置,他们把鬼眼七几个赶到圣火台的边缘,如果不早点找到出口,他们随时都有被流沙吞没的危险。
史蒂夫威胁着说:“张思翰,你不是说有出口吗,出口在哪?”
张思翰二话没说,动作迅速,他走到石匣前,用手扳住石匣的两侧一拧,扑地一声,圣火台中心陷落出一个直径一米的圆环,向地下缓缓沉去,这是一个升降梯。
张思翰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正要跳到升降台上,史蒂夫用枪口一顶他的腰眼,“张思翰退后,叫我的人先走。”
张思翰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众杀手涌了过去,史蒂夫带着几个手下,率先跳到升降台上,向下面沉去。
鬼眼七,米莉,诗卿立刻窜到台上,因为身后的流沙已经卷到了膝盖。鬼眼七望了望黑洞洞的下面,说:“张思翰,你开杀戒了。”
张思翰摸了摸剃光的头皮,说:“如果我不那么做,我们都将必死无疑。”
米莉和诗卿还没有明白他们对话的含义,忽听下面传来一阵破空之音,黑暗中飞出无数只弩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张思翰说:“阿弥陀佛。”双手抓住石匣一扭,升降台又抬了起来,流沙已漫到脚边。
张思翰没等升降台停好,又一扭,拉着米莉和诗卿跳了上去,最后一个跳下来的是鬼眼七。石台上倒着三四具尸体,浑身插毒箭,但是没有史蒂夫。
流沙开始从头上坠落,等升降台沉到底部,张思翰才发现对面是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边缘布满清晰的箭孔。
鬼眼七说:“幸运的是,这个机关只能触动一次,要不我们都玩完了。”
张思翰说:“小心,史蒂夫可能藏在那里面。”
成团的流沙从上面坠落下来,他们只好拖起两具尸体钻进洞口。尸体上的装备还很齐全,鬼眼七把装备从尸体上扒下来,把自己全副武装上了,另一些给了张思翰。有了武器,信心倍增!
洞口里漆黑一片,他们沿着暗道向前摸索,长长的暗道多少有些令人郁闷,奇怪的是,始终没有看见史蒂夫。走了一段,米莉脚下一绊,摔倒在一堆柔软的物体上,但是没有受伤。她从柔软的物体上爬起来,映着惨淡的光芒,顿感毛骨悚然,那是一具穿戴整齐的无头尸体!
米莉大声尖叫,仿佛要将恐惧从柔弱的嗓子里挤压出来。
黑暗里的阴风飒飒作响,如同毒物在沙地上盘旋,张思翰在黑暗中回头一看,米莉脚下横卧着一具无头尸体,从着装上看,好像是史蒂夫的一个杀手,枪丢在一边,鬼眼七摸了摸枪膛和弹夹,是空的。他说:“除了我们和史蒂夫,这里还有别人,是一个能轻易弄掉人头的家伙。”
张思翰仔细检验尸体,脖子边缘血肉模糊,呈现出乌黑的颜色。
鬼眼七说:“瞧,这里还有。”
众人在黑暗中仔细一瞧,四面都是尸骨,其中一具尸骨,全身衣裳破烂不堪,白刷刷的肋骨被啄食得干干净净,一个孤零零的骷髅头歪斜着,米粒大小的虫子在眼眶里爬来爬去。
诗卿检查完一具尸体后,惊讶地说:“死者的脊椎骨被撕裂,一条漂亮的白羊毛腰带被血迹染成黑红色,这具尸体似乎是死于一种古代最残酷的刑法——车裂!”
米莉以为她故意吓唬自己,因此面无惧色地问:“什么是车裂?”
诗卿说:“《周礼》中有关于车裂的记载——誓驭曰车辕,车辕谓车裂也。民间俗称五马分尸,是中国古代的一种酷刑!”
米莉说:“你的意思,这里是一个刑场吗?”
诗卿说:“差不多,你们看到墙壁上的绘画了吗,那是最后的审判。”
米莉从鬼眼七的手里夺过手电,向墙壁上一照,墙壁上全是红色彩绘,好像是鲜血画成的,全无祆教彩绘的平和气象,无论神祇还是恶鬼,都是气势汹汹的模样,当中有三个大神,下面是岩浆喷涌的地狱,无数的骷髅恶鬼在岩浆中备受折磨,露出痛苦哀号的神色。
张思翰说:“这是祆教三联神的审判?”
诗卿说:“没错,三联神的最后审判,善者入天堂,恶者归地狱。”
鬼眼七说:“那我们究竟是善还是恶呢?”
“看,这是惩罚善与恶的刑具吗?”米莉指着地上的两块木板说,墙角摆着两块厚重的木板,木板有三尺多宽,三寸多厚,中间有半圆形的豁口,至少有五六十斤,张思翰忍住悸动的心情,走到木板的边缘,用手指摸了摸,发现木板边缘刻着规整小字——来俊臣制!
张思翰的心中一跳,来俊臣是大唐的酷吏,历史上对他的评价是——以施暴为勇,以杀人为乐。不过张思翰以为,此人有严重的心理变态,而且他最感兴趣的是别人的老婆与小妾,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总会想方设法地陷害那个女人的老公,达到自己的不齿之欲。想到这里,张思翰拿起石案上摆的一个铁圈,锈迹斑斑,好似几百年不曾用过,张思翰全身汗毛竖起,猛然意识到那对木板其实是一对木枷,是大唐十大酷刑中排名第四的枷刑,这对木枷还有个很风趣的名字——突地吼!
如果说“突地吼”还算是比较温柔的刑具,而这个铁圈则要令人闻风丧胆,它的名字叫“铁圈笼头”,将铁圈套在犯人的头上,如果犯人不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罪行,力大十足的狱卒便往铁圈里加木楔,让犯人脑浆迸裂而亡!
鬼眼七低沉地说:“有人来了。”
张思翰立刻关了手电,和鬼眼七埋伏在两侧,把诗卿和米莉掩护在身后。
张思翰稳住心神,他坚信要活捉来人,他要把老七,米莉,诗卿从这个滋生死亡与魔鬼的地狱里拯救出去!
张思翰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前面出现一个黑影,他朝老七打个手势,鬼眼七明白了,但在黑影的后面似乎还有一个影子。
老七握紧了枪,或许有一种怪心理,是自己吓唬自己,他觉得自己非常紧张,眼睛产生了某种幻觉。
黑影一闪而逝,幽幽的风贴着地面摇摆,发出呻吟般的怪叫。黑影再次一晃,张思翰毫不犹豫地出手,纵身扑去,但是对面的黑影向后一闪,极快地滚去,黑影的手里有枪,张思翰下意识地推开黑影抬起的枪口。
哒!哒哒!
子弹射空,鬼眼七从张思翰身后闪出,用力撞向后面的黑影,只听一男一女同时在叫,已经和鬼眼七纠缠在一起。
米莉感觉不妙,急忙叫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错啦,错啦。”
“玉米!”
“是玉米,终于找到你们啦。”
黑暗里响起何徽阳的欢叫,打斗立刻停止。照明亮起,彼此都很狼狈,大家从地上爬起来,张思翰的鼻子被抓破了,看见小三一脸恐惧的样子。小三说:“不关我事,是麻队叫我这么干的,误会,全是误会。”鬼眼七正在拂去身上的灰尘,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发红,因为何徽阳攻击了他的要害部位,吓得他现在还很心有余悸呢。
此刻,照明的灯光无限温暖,诗卿打开一只手电,照耀着每个人的脸孔。只是照明亮起来的时候,有一个混沌的影子缩到黑暗里,众人无法觉察。张思翰问:“你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麻六九说::“一言难尽,伊儿汗和文震邦都死了,我们一直在追查那个木乃伊的杀手,这才到这。”
何徽阳说:“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会相信,那个杀手能把人头摘掉,文震邦已经身首异处!”
“血滴子!”鬼眼七说,“肯定是血滴子干的,康承艺死了,那个血滴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把我们都杀光,用来报复!”
诗卿说:“不可能。”
鬼眼七说:“怎么不可能,什么都可能发生,这里和地狱没有分别。”
米莉安慰着鬼眼七,让他冷静一下。但是流沙已经凶猛地淹没过来,众人只好迅速撤离,在小三的带领下,众人原路返回,居然一路畅通,回到麻六九三个人刚开始进入暗道的地方。
阳光灿烂,三匹骆驼悠闲地站在沙丘上。鬼眼七从沙坑里爬出来,正要向骆驼走去。
啪!
一颗子弹飞来,从鬼眼七的肋下穿了过去,鬼眼七翻身栽倒,喊了一声,“有埋伏!”贴着滚烫的沙漠飞快地滚动,留下一条鲜红的血迹。
张思翰伏在一片沙丘后面,问:“老七,伤得重不重?”
鬼眼七说了:“还好,死不了。”
麻六九让女士们重新钻进暗道,躲避子弹的攻击,他则摸索着,在小三的带领下来到张思翰身边,他说:“张思翰,我现在看不见,我听见外面有枪声,肯定是狙击手。”
张思翰说:“好吧,我来跟狙击手交涉。”
鬼眼七说:“给我枪,我要叫这个打冷枪的家伙原形毕露。”他躺在沙丘下面,用衣服将伤口包扎起来,弹头的威力很大,没有留在体内,只是穿了一个眼,他忍住阵阵痛楚,要给这个卑鄙的狙击手一点颜色瞧瞧。
张思翰选了只步枪,向鬼眼七藏身的沙丘抛去,那只步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啪!
一颗子弹击中了空中飞舞的步枪,并利用子弹的力量,将步枪的落点推出六七尺远。鬼眼七向伸手去够那只枪,但是才伸出手,沙上飘散出两道硝烟。鬼眼七说:“见鬼。”
张思翰说:“不要拣枪,这是个聪明的狙击手。”
远处沙丘上趴着一个小黑点,穿着沙漠迷彩服,尖声说:“张思翰,你们只有投降,否则下一粒子弹会穿透你的脑袋!”
张思翰说:“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狙击手说:“交出阿胡拉神冠的秘密。”
“阿胡拉神冠的秘密,我们怎么会知道,开玩笑吧。”张思翰说。
麻六九却说:“他并没有开玩笑,我们的确找到了阿胡拉神冠。”然后低声说,“那是个赝品,伊儿汗就是被神冠里的毒针害了命。”
张思想翰好奇地说:“拿来我看。”
何徽阳从背包里拿出赝品,镀金的神冠在阳光下闪烁夺目,仿佛权利和财富是那么的光芒万丈。张思翰说:“朋友,我现在把神冠丢过去,你可要接住。”说完,他给小三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掩护他。小三心里害怕,双手持枪,脑袋埋进沙丘里,在张思翰用尽全力把神冠抛过去的时候,向狙击手说话的地方连开数枪,枪声很震撼,但是枪枪落空。
张思翰借着小三的掩护,纵身窜出沙丘,飞快地向鬼眼七藏身的沙丘爬去。鬼眼七趁此机会,团身一滚,倏地将那把枪抓在手中,身体并没有停止滚动,而是朝着那个狙击手隐蔽的角落,连续扣动扳机。
嗖,嗖,嗖!
子弹漫射在狙击手藏身的沙丘上,虽然没有击中目标,但是足以震慑对方,不过狙击手立刻还以颜色,小三哎哟一声,一粒子弹贯穿了他的耳朵,他摔倒在沙坑里,捂着耳朵,要何徽阳给他包扎伤口。
神冠落在距离狙击手埋伏点一米多远的地方,张思翰和鬼眼七觉得沙丘下一阵蠕动,神冠下面竟然伸出的是人手,一把抓住神冠,但是枪声响起。
啪!
神冠下面的手忽然不动了,接着一股殷红的血迹从神冠下渗透出来。
张思翰喝了一声,“好枪法!”
“谢谢夸赞!”一个声音是从沙丘的另一侧传来的。
麻六九喊了一声,“隐蔽。”
“没必要,我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那个狙击手完了。”史蒂夫抖落满身的尘沙,从另一个沙丘下钻了出来,端着一只狙击步枪,他一直走到那个狙击手的藏身处,用脚一拨隐藏在黄沙下的尸体,冷冷地说:“一枪致命。”
诗卿说:“这是你们两个故意的吧。”
张思翰说:“没错,是我让史蒂夫先行一步,埋伏在沙丘里的,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被黄沙淹埋,一定有人欲制我们于死地,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呢。”
麻六九提醒张思翰,“你们在暗道里撞见木乃伊杀手没有?”
张思翰说:“没有。”
“不可能,暗道只有一条。”
张思翰感觉不妙,他向史蒂夫跑去,边跑边喊,“史蒂夫,小心,他是假死。”
晚了。
史蒂夫大意了,就在他洋洋自得的时候,脚下的尸体倏地跳起,动作快如闪电,一拳击向史蒂夫的脖子,史蒂夫浑身一颤,双手紧紧地勒住脖子,奋力向张思翰跑来,但是鲜血从脖子里喷涌出来,即使史蒂夫是一位自救行家,却也在张思翰的面前,疲惫地倒下,他流出的血太多了,而且一种极厉害的神经毒正弥漫着全身。
张思翰伏在史蒂夫身旁,他一手按住史蒂夫的伤口,一边想给他进行包扎,但是史蒂夫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张思翰意识到,史蒂夫不仅受了伤,还身中剧毒。
鬼眼七眼光特别敏锐,他看见狙击手在出手的一瞬,露出脖子上的一块布条。他大喊一声:“是木乃伊杀手,都给我趴下。”说完,抄起步枪朝着木乃伊杀手开火。
木乃伊杀手闪躲不及,身中数弹,翻滚到沙丘下面。
听见枪声,张思翰忽然一愣,伸手抓着史蒂夫的双肩,把他拖到沙坑下面,然后对何徽阳和米莉说,“快,看看他的伤。”
诗卿翻了翻史蒂夫的眼皮,轻声说:“这是一种动物神经毒素,可能是剧毒,他的呼吸现在开始缓慢,眼前出现幻觉。”仿佛她是一位懂得毒性的大行家。
米莉说:“这个人不坏,他还有没有救?”
诗卿摇了摇头,“中毒太深,而且没有抗毒血清,估计很难。”
张思翰提醒说:“老七,狙击手穿了避弹衣,他肯定还没有死。”
鬼眼七说:“妈的,他还不死!”
果然,沙丘下光芒一闪,那是瞄准镜反射的光芒。接着一道清脆的枪响,子弹破空而至,何徽阳丝毫没有犹豫,纵身把诗卿压在身下,一颗子弹从她的后背穿了过去。诗卿被压倒的同时,感觉一股热乎乎的液体从何徽阳的肩头流出,她用力把何徽阳一掀,何徽阳的脸色苍白,她大量失血,已经昏迷过去。
麻六九问:“怎么回事?”
张思翰说:“没什么,徽阳昏迷了,她需要你的照顾。”他叫小三带着麻六九钻进暗道。
诗卿说:“她救了我,我得去照顾她。”
张思翰说:“好吧。”诗卿查看了一下何徽阳的伤势,何徽阳的后背中了一枪,被米莉严实地包扎好了,过了一会,何徽阳从昏迷中有了些清醒的意识。
诗卿说:“谢谢你救了我。”
何徽阳说:“没什么,你长得真是美,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这话说得怪怪的,米莉感觉何徽阳和诗卿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好多。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麻六九冷静地问:“米莉,徽阳怎么样?”
米莉说:“还好,没有生命危险。”
“交出阿胡拉神冠的秘密,不然,我可以随时要你们的命!”狙击手低沉的声音从沙丘后传了过来,他已经换了隐蔽的位置,使人很难判断。
张思翰说:“神冠不是已经交给你了。”
狙击手说:“我要的不是神冠,而是那个绝色美女。”
诗卿?
张思翰说:“为什么要美女,你不要神冠了,好奇怪啊?”
狙击手说了:“因为神冠的秘密掌握在她的手中,很吃惊吗?”
的确很吃惊,何徽阳认真地问:“诗卿,你真的掌握着神冠的秘密吗,我觉得好像不是真的,你这么美,好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诗卿脸色一红,“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张思翰大声说道:“想要我交人,不可能,我们可以跟你耗。”
狙击手说:“我可以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