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有首《只得》,以道必然如是:
岂无恨:混事已发,万劫难济。为家圆:掉牙吞腹,心痛自知。忘烦恼:犹记曾经,相依为命。哭旋天:一泪洗却,从今即始。
石言尘、李安也是半晌愣神,好一阵凝固,直至扬川生父女哭声爆破,才知关上房门,注意遮蔽。
只见杨川生推开扬子,道:“今生只要见到姿儿,死于姿儿当面,就已足矣!”然后跪地,谨叩一头,倏地起身,挺头向着身边墙体撞去。只听瓷定定一声闷响,鲜血四溅,杨川生訇然倒地。事态发生的那样突然而又猝不及防,以致扬子他们根本无法预料。扬子见状,天旋地转,口泛白沫,惊厥倒去。石言尘吃惊不小,大喊一声:“赶快救人!”李安急道:“急救更快!”说着已经拨通120急救号码。石言尘这才腾出时间,照顾心爱扬子。石言尘也知惊厥必掐人中,于是速掐扬子人中穴位,使得清醒。又给灌杯开水,劝其镇定。扬子急道:“快——快救爸爸!”李安一旁劝道:“120即刻就到。”扬子欲哭无泪,双脚跺绝。
杨川生终于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经查顶骨塌陷,颅脑淤血,危及生命。你说这个杨川生,正值年关,已有过年气氛,偏偏这时添乱,让他人不得安宁。在于杨川生思想——也觉石言尘、李安他们开导正确,无疑一剂息事宁人之良药。然而见了扬子,确实心痛,羞愧难当,无颜活于世上,不如死了干散,于是向着身边墙体撞去,结果自己性命。幸有石言尘他们在场急救,不然杨川生死心如愿。
事有不巧,扬子离开公司已有些许时日,好多重大事务必须年底决策,公司速召扬子返回。扬子谎称:四川片区经营维难,适才督导完毕,即日就返。石言尘超假,也受单位批评,要求尽快到岗,参加年终考评。杨川生刚刚脱离险情,必须格外谨慎,但是只得留下李安一人看护。吃喝倒无困碍,就近购买而已。关键大小方便,需由李安接送,真是难为女儿身份。可是为了扬子,非得辛苦承担。虽是高级病房,卫生间、套间一应俱全,也让李安昼夜忙碌,疲惫不堪。
6
二月十五日,正值腊月二十八,杨川生病情稳定,李安稍微轻松些许。隔壁病房突然送进一人,情形极其危急。李安也能听得一二,这人惨遭抢劫,被匪徒刺杀六刀,特别右腹一刀,深至肝脏,大出血引起休克,生命危在旦夕,这是手术刚刚完毕送来。恰恰同车另人,已被刺死,这人一时半晌,无人照料,只有二名警官暂时照应。不管这人多么严重,李安仅是同情而己,也不过多放于心上。可是李安要给杨川生换药,去趟医务室,无意间看见黑板上红色粉笔写着:113床,费真君,危重,急救!李安被“费真君”三字惊得目瞪口呆,难道是他,肥板?不会是同名同姓吧?李安疑虑片刻,决定要到113房看个究竟。李安不顾警官阻挡,冲进门去。不看不得了,看了了不得。李安看见躺于病床——面色煞白的这人,正是肥板莫别。李安哭喊一声:“费大哥,你这是咋了呀!”警官一听李安称其费大哥,正与随身证件姓氏相同,立即系住盘查。李安当然知道肥板许多信息,一一告诉警官,有利案件处理。
7
这肥板自从那年与李安分别,房产事业做得如日中天,特别红火。可是,另有一样,确实不尽如人意,就是肥板老婆王玲虽然丑陋,但是嫉意却浓,纯度可达九千九百九十九,绝对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她受不了老公成天与情人、女秘厮混一起,时常闹得肥板心力交瘁,苦不堪言。这日王玲终于怒不可遏,起了杀心,趁着赴宴,给肥板情人韦娥、女秘欧阳梦的饮料中下了毒剂,瞬息将两个骚货一同送上西天,解了心头之恨。不过,王玲也因故意杀人罪将自己“献”身囹圄,绝别了荣华富贵。肥板虽然花心,情人、女秘、野花均有,大概与富有关,是为必然。但是,肥板不忘发妻恩情,斥以巨资打通各各环节,力保拙荆性命。也加二位死者韦娥、欧阳梦,长期置身情场,破坏他人家庭,存有重大过错,王玲属于义愤杀人,情有可宥之处,故而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保住了半两小命。痛定思痛,痛何如哉!王玲这才明白,何必要与她们计较?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与己何好?如果老公富贵,身边没有情人、女秘、野花,那才怪呢!是少的问题,而非有的问题。眼不见心不烦,不去理他,由着他们,自然与我何干?为何不到这个地步,就不明白呢?王玲长期养尊处优,别说蹲在狱中养老,就是一刻也不能忍受。王玲当然以泪洗面,后悔莫及,但是还得屈尊受着,法度无情啊。正因肥板心情不爽,故而少与李安联系。
肥板这来,同车另人,名曰费海,系肥板同乡故友,要做名酒代理。可惜门槛过高,苦于无人托情,不能入内。正好肥板要好朋友,拿点实权,可以帮忙。肥板必然受了邀请,非得陪同费海宜宾办事。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事情刚刚办妥,二人正要赶回家中,团圆过年。不想途遭抢劫,费海死于非命,肥板重伤在身,危在旦夕。正所谓生有时死有地,命所定也,不可抗也。
经过抢救,肥板终于苏醒,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睑的,不是别人,而是手捧鲜花苦笑吟吟的李安。此时此刻,肥板是多么的欣慰,遂于顷刻之间,变得坚强而无后顾之忧。因为肥板早就明白,李安那样的值得信赖,可给自己以无穷的力量。但是肥板依然无力起身,致谢心中崇敬的李安。
肥板虽为数亿富翁,但是此刻却是身无分文,全由李安打理。除了一勺一勺地喂汤,特别大小方便,也需李安接送。肥板一次次无尽地感激,只有以泪洗却。
两边跑,跑两边。几天几夜,李安不得片刻合眼,但是一直坚持着用哈欠解除极度困倦。肥板彻底心疼了,心疼这位柔弱而真诚的妹妹。
幸亏大年三十,扬子理完公司事务,乘机赶到,帮衬李安。
扬子一直忽略,爸爸大小方便,也由李安接纳。就是换了自己,总是心中发厌,千般不肯,因此依然还由李安继续劳顿。扬子这才理解李安不易,偷偷掉下泪来。
还说那个杨川生,再次见了扬子,还是羞愧难活,趁着李安隔壁忙碌,偷偷扯下输液管,让自己血液倒流出,再次自杀添乱。扬子疏忽大意,已让血液流淌六七分钟。李安进来,发现不见了输液管,询问扬子,扬子茫然失措,不知输液管去向。李安揭起被子,查看杨川生手臂,鲜血已经浸满被褥。李安大惊,急忙高举输液管,停止血液倒流,然后呼来护士处理。护士重新换了输液管,责备道:“好险,必须小心谨慎。”护士一走,李安这便责怪扬子粗心大意。扬子竟然发起脾气,委屈哭骂杨川生:“不知人性的畜牲,尽管添乱,哪知别人苦心,死了倒是干净……”
扬子有首《骂父》,以泄胸中怒气:
千般呵家谈何易,总有愚父将我逼。一次两番寻短见,成心要做死驴皮。
李安见扬子发怒,口出不逊,急忙带到门外冷静。然后安排暂到隔壁病房照料肥板。扬子知道肥板,曾是李安欢场结识,于是心中好大鄙夷。但是晓得从前关照李安,因此不敢有慢。
扬子进来,肥板很是拘谨,投来讨好的目光。扬子微微一笑,细心查看输液、输氧,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肥板明白都是李安安排,又在心中泛起感激之情。
李安遣出扬子,自己免不了又给杨川生一番心理救治,使得杨川生彻底认识错误,打消轻生念头。
随后几日,李安、扬子相互照应,轮换休息,穿插做饭,全然忘却过年。幸有李安车在,来去方便许多。可是到了正月初八,扬子要去英国,代表公司洽谈商务,不得不给李安再行丢下重任。幸好又过三日,杨川生可以下地,轻微走动,能让李安稍有喘息。
过了正月十五,肥板也能起床说话。
这日肥板吃过午饭,向着李安道:“谢谢妹妹,谢妹妹能在大哥身边,救护大哥!”李安道:“缘,这都是缘分。只要彼此有缘,不论天涯海角,总能意外相遇。”肥板道:“幸亏有缘,不然大哥不知怎样迈过这道生死门槛。”李安道:“心存善念,天必佑之。都是大哥积善,所以老天格外庇佑。”肥板道:“相别好几年了,不知妹妹可好,也不给大哥打个电话,好似忘了大哥。”李安笑道:“妹妹怕,怕大哥还要……”肥板道:“绝对不会的,妹妹完全多虑了。虽然大哥很想欢爱妹妹,但是妹妹已经作了人生抉择,大哥岂敢再行亵渎妹妹。”李安道:“谢谢大哥理解,也不知大哥近年可好?”肥板叹息一声,详尽告诉事业兴旺,家庭变故。李安惋惜不已,且道:“大哥为何要来宜宾,遭人劫杀?”肥板又行告诉李安,如何受了邀请,陪同故友费海宜宾办事,以致遭人抢劫经过。李安道:“好险,命悬一线啊!”肥板道:“全都妹妹扶助,度过劫难。真是生死难报啊!——不知妹妹近来何干,可否愿意跟着大哥创业?”李安道:“与两位结拜姐妹上海开家公司,经销化妆品。另外,正在筹划一个基金会,打算救助一些如像妹妹一样的残花少女,用以报答关爱过妹妹的人们。”肥板道:“既然如此,大哥就给妹妹资助些许,尽力办好公司,基金会才可持续发展。”李安道:“妹妹已受大哥许多,岂敢再行厚着脸皮?”肥板道:“钱算什么,通过这次生死劫难,大哥真正明白,只有生命才是最为重要的,有生命就有一切。如果失去生命,即便聚积亿万资财,能有何用?不如趁早做些善事,免得临难后悔。或许哪天遇险,老天还能暗暗相佑呢!”李安道:“谢谢大哥,如果妹妹需要,再向大哥讨要。”肥板道:“什么如果妹妹需要,这次治疗可能花去妹妹几万吧!大哥回去,就给妹妹打来。”李安道:“全是应该的,花的还不是大哥给的。”肥板道:“别再谦辞了,就这么定了。”然后转移话题,“妹妹,前些天那个女孩何人?”李安自豪道:“她啊,可是重量人物,广州凯思蜜化妆品集团公司总裁且为形象大使——杨姿小姐。”肥板道:“难怪那样威严,楔得大哥透不过气来。”李安道:“嗨,她可是通情达理的女孩,大哥称她扬子妹妹就是了,扬子江的那个扬子。”肥板道:“或许太美貌了,大哥不敢正视。”李安道:“但她心地善良,很有修养。”肥板道:“难得让她屈尊,服侍大哥六七天,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李安道:“也是正常,妹妹的大哥,就是她的大哥。”肥板道:“大哥的意思,是怎样报答于她。”李安道:“妹妹替大哥道声谢谢就行了。”肥板惊疑道:“就这样随便,恐怕过于无情无义?”李安道:“大哥可能低估我们姐妹的情谊了。”肥板道:“那是以你们的角度出发,大哥好歹也是身价数亿的老板,让人嗤笑啬痞,守财奴。之后,大哥自有主张。”
有李安照料,肥板安心极至,大有乐不思蜀之悦,打算彻底治疗痊愈,然后返回,免得让人添油加醋地传言。
杨川生伤已痊愈,李安试探是否希望找到妻子孟亭之。杨川生陷入沉思,无限眷恋,却又恨之入骨。且当家中羞事,木已成舟,无法挽回,不可交待妻子,故而宁愿孤老,就此终身,不望找到。更何况离别多年,音讯全无,恐怕早已不在世上,无望找到。李安道:“如果可以找到呢?”杨川生道:“她不仁,我不义。既然我姓杨的狠心害了女儿,为何不能狠心杀了妻子?既然她可忍心抛弃女儿,抛弃丈夫,抛弃家庭,那就别再回来。我已准备了毒手等她……”李安道:“杨师傅为何这样?”杨川生道:“因为心痛,心痛我的姿儿,我一定要将心痛转嫁出去。”李安道:“杨师傅既然要想转嫁心痛,我先给杨师傅讲个故事,然后再行转嫁。”李安便将扬子的故事,孟亭之的不幸,全部讲给杨川生听,杨川生痛彻肌肤,悲不欲生,跪于李安面前,甘愿自己去死。李安道:“杨师傅如果愿意赎罪,想让女儿活着,就别再造事端。如果成心想要结果女儿,那就自便吧!反正姿儿妹妹的个性咱们晓得。”杨川生依然跪于地上,道:“我杨川生不知如何是好,诚求夫人拿个主意。”李安道:“我和石大哥、姿儿同为结拜兄妹,杨师傅就称我为李安姑娘,我就称杨师傅为杨叔叔吧。”杨川生道:“对不起,我以为姑娘与石先生是夫妻——还请李安姑娘指点我。”李安觉得完全控制了杨川生心理,决定道:“那就离开让杨叔叔心痛的地方,去见久别的妻子,使离散多年的家庭团圆。”杨川生道:“全听李安姑娘安排,”然而接着顾虑,“但是,确实无颜面对妻子。”李安道:“姿儿妹妹已经编谎骗过孟阿姨,说孟阿姨走后,杨叔叔因为思念孟阿姨,天天酗酒,精神恍惚,不慎将车开于江中,尸骨未回。扬子妹妹无奈,托人变卖家产,流落西安,遇见好人收留。杨叔叔可以接着编谎,就说后来万幸被人救起,可是已经不见了姿儿妹妹。然后四处打工,极力寻找。才是最近发现广告牌上姿儿妹妹照片,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姿儿妹妹。但是千万莫要提及触伤姿儿妹妹之事,否则又要生出事端来,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这都是你们的命啊!”杨川生又行编好谎言的每个细节,用以应对妻子孟亭之。
李安让杨川生尽快处理了出租车,收拾好家中一切,随时准备出发。杨川生不敢有慢,洗净陪伴自己多年的出租车,依恋不舍地处理于同行,仅得四千余元。杨川生又将家中花卉全部赠与他人,还有一缸金鱼,分给邻居小孩喂养。
上海那边,夏月妤多次催促李安返沪,尽快投入工作。更何况凯思蜜成都商贸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王玉涛,要于上海取经,李安早有应诺,必须全力相帮。李安硬是等到肥板痊愈,才与分别,然后载着杨川生向着定宁而来。幸好杨川生也能帮着开车,李安不致过于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