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二天早晨,扬子按约定打电话过去,庄女士在电话里指示扬子见面地点。扬子打车到了指定地点,等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那个庄女士。其实,庄女士早就看见了扬子。她在暗处观看来者相貌,如果不行,干脆就不接待了。另外,她在观察来者究竟何人,是否还有他人。因为,庄女士发现扬子一直是公用电话联系,于是警惕起来了。
扬子等不见庄女士,仿佛遭了冷水泼一般,心情冰冰的,丢魂般的失落。无奈之下,又拨一次电话。扬子终于见到了庄女士——四十多岁,一个很是风骚的女人。浓妆艳抹,嘴唇红得让人作呕。耳环特大,倒不如说是一副手镯,坠于耳下,不停地摇晃着。最是那串项链,张扬地挂于乳沟之上,故意招人多看一下她的胸部。扬子沉静地立于她的面前,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如此容貌,将庄女士妒忌得满脸通红。尤其扬子气质高雅纯洁,与生俱来,没有任何粉饰,没有任何点缀。将庄女士故意卖弄风情的心态,讽刺得无地自容。霎时间,庄女士心下坏水荡漾,暗暗自语:哪里来的小骚货?真格送上门的狐狸皮。过后交于老板娘,招那些大汉把你搞成个破箩筐,看你还有什么能够神气的?哼哼,这样的超级女孩,用好了,一夜之间就能发财。也让大姐庄某人好生剥得几个,不枉这场辛苦。不过,先得圈了起来,然后慢慢地剥皮。
庄女士盘算已定,装出一种神高气傲的姿态,卖着关子:“小姑娘看起来嫩了点,经验很欠,不大方,干这行要能放得开,发挥自身优势,才能赚得大钱。——你能行吗?”扬子点点头,表示能行,只要能赚钱,什么苦都愿吃。扬子不知深浅,正中歹人下怀。庄女士继续卖着关子道:“那还得大姐我给老板娘好好说说,让人家同意才行。干这行的太热门,太人多。十天半月就可挣得上万元。”扬子听得心热,恨不得马上挣钱,央求道:“烦大姐帮忙一下,刚刚高中毕业,特别需用钱。”那庄女士一听高中刚刚毕业,心下越发惊喜,仅仅初夜就可赚得一两万!这便放起长线,装出非常有钱的架势,道:“这样吧,你缺钱,大姐本想先给你几千,不过怕你骗了大姐,先给你五百。明天大姐领你过去。”这么多钱,扬子哪里敢要?那庄女士硬是塞给了扬子。扬子天生善良真诚,哪敢骗人?被庄女士这样一激,着着实实中了圈套。扬子感激涕零,雀跃般地走了。心想:原来钱才如此好挣,没得工作,就挣五百,将后豁命去干,必定挣得大钱。
2
扬子天真地又去找庄女士,那庄女士见扬子找来,心中窃喜过望,知道收网时机已到,打乘出租将扬子拉走了。东转西拐,又换两车,扬子终于迷失了方向,只是跟着庄女士前行。好大工夫,才到一处名叫秦皇城休闲洗浴中心的地方。那庄女士将扬子带了进去,见到一位脸色阴霾至极的女士。庄女士妖声妖气,喊一声:“大姐!”便凑了过去,用手指一下扬子。那位脸色阴霾的女士,看了一眼扬子,点点头,两人开始窃窃私语,好像有点争执。脸色阴霾的女士,给庄女士一些钱,庄女士没接,嘴里好一阵叫苦埋怨。脸色阴霾的女士又加一些,庄女士这才笑眯兮兮地拿上了,道一声“谢谢”,转身过来给扬子说:“好好干,放开点,就能挣得大钱。”然后径直地走了。
脸色阴霾的女士,叫扬子过来,不软不硬地说道:“以后就叫我程大姐,这五千元你先拿着,押金就免了。每陪一位客人,付你一千,如果得罪了客人,你自己看着处理。”
那程大姐知道门外有人把守,这是早已安排好了的,新来的鲜货,不怕你拿钱跑了。逼良为娼,如此行道,这些贼人自有一套卑劣伎俩。先施重金,诱你进洞,开始出卖灵魂和肉体,然后逼你走向深渊,从中牟取暴利。
那庄女士和程大姐一样,过去都为青春小姐,现在徐娘半老,没了青春饭吃。于是,干脆做起了皮条客,专门诱骗良家女子,出卖肉体,从中渔利。那程大姐名曰承包经营,实为名副其实的鸡头鸨母,专干强迫容留她人卖身的勾当。
扬子一直不知,怎样陪客聊天。不过早有一位领班过来,带她到了一间雅室,交待入道规矩。并给她一套职业服装,无非是套三点式内衣,肉色的,很薄很透。领班自称,以后她就是师傅,一切要按师傅的要求去做,说着要帮扬子换上内衣。扬子委婉拒绝了。领班道:“待会你自己换上也行。”领班还给扬子一个手袋。扬子打开手袋拉链,里边是卷高级卫生纸,还有一些小瓶。扬子大概认识上面的英文,无非与性有关。顿时惊愕得变了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不是要干这行的!”一边说一边要往外走。领班上前拦住扬子道:“好妹妹,你走不了,她们会撕破你的小脸蛋,然后有人放开狼狗咬你,根本没人管。你就从了吧?好妹妹,刚开始都是这样,以后就能挣大钱了。脸皮要厚,拿出本领,变着花样从客人处多索小费才是道行。”
这时有一男士进来了,领班赶快拍拍扬子肩膀,悄悄道:“好好陪着,有你的,他是大款。”说着便退出了雅室。
那男士坐在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点了一枝烟,慢慢地抽着。扬子吓得瑟瑟发抖。那男士看见扬子的模样,大声吼道:“怎么不脱?——老子花了大钱包你!”扬子吓得尿湿了裤子,尿水顺腿流在地板上。那男士觉得扫兴,狠狠给扬子两个耳光。打得扬子眼前昏黑,金花四溅。那男士明白,像扬子这样,才是真正的鲜货,花大钱也值。那男士一把撕住扬子头发,扯开扬子的白色短袖,又是几个耳光。扬子哪能受得了这种欺凌?咬咬嘴唇,心想:看来拿了人家的钱,只得让人摆布了,这下可完了!扬子思想稍有松懈,正要豁了出去。忽听门外有人喊叫:“杨姿——杨姿——”扬子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本能地答应了一声。那男士一愣,扬子趁机开了房门。来者并非他人,正是同房病友李安。李安冲进房门,磕碎一只高脚杯。捡起一片玻璃,用力割开自己手背,鲜血直流。然后涂满扬子白裤,拉着扬子出了房门。一边跑一边喊:“大出血,大出血。”旁人看了眼前情景,立刻闪边,让开了道,包括门旁两个门卫把手,也拉开了门,让李安拉着扬子跑了出去。李安招停出租,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3
那男士以为李安要讹诈自己,猜测一定报警去了。惊诧得没了主意。赶快找到服务台,只说:“不是我,不是我,我要走。”服务台怕出事,让两个做把手的将他扣住了。
李安她们先到一处诊所,包扎了手。看看无人跟来,然后住进了雁塔宾馆。李安虽在西安租有住房,而且少有别人知晓,但是眼下必须在外躲避一段时间。
到得宾馆房间,李安这才扇了扬子一顿耳光,教训道:“你的不幸我全知道,好好的女孩子,到那里干什么去了?那里是出卖灵魂,出卖肉体的地方,那里的人外边都称青春小姐、婊子妓女,你知道吗?”扬子羞愧难当,迫不得已,哭诉了前后经过。李安才知扬子为钱上当,差点掉进淫窟。李安斥道:“这不是正当理由,花钱倒不是大问题。即使有了那样的钱,又能怎样呢?”
天色渐晚,扬子急着回家。李安道:“现在这样回去,又要吓坏人家。郭家人我都认识,干脆打个电话,就说咱们两个在一起,明天回去,让他们全家放心。”李安便用手机拨了过去,二人一同说给郭家,扬子这才安心留下。
扬子要洗二人衣服血渍,才觉裤兜里还有五千元钱,是那程大姐用以下套的。真是偷鸡未成反蚀一把米,也是活该!心存不良之人,就该如此。扬子却是幼稚得想要设法还了回去。李安怒道:“费了如此周折,才离狼窝,你又要自投罗网。好好拿着,那是上天的恩赐。”扬子不敢拿,给了李安。李安道:“你不是需用钱吗?我另借你五千,加起一万整,给了郭家,作为感谢。”扬子不敢答应,皱眉说要等想好了才行。
扬子洗好二人衣服,晾了起来。又将李安伤手套了塑料袋,帮着李安一起淋浴。扬子这才发现李安前胸腹部,有副文身,确实精工,绝伦无比。扬子唏嘘一声,赞不绝口。
二人刚出卫生间,李安手机响起。李安接起,是同行要好姐妹白腊打来的,说是程大姐派人寻找二人,抓住了非扒了皮不可,叮嘱李安千万躲好。李安拜托白腊姐妹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机会送了过来。
李安道:“真是可恶,经常有姐妹被老婊子挠破面庞,血槽满脸,浑身指甲痕,甚至放脱狼狗撕咬。”扬子听得心惊肉跳,怕有人找来。李安说道:“妹妹别怕,西安之大,人山人海,寻人如同大海捞针。”
扬子问道:“姐姐又是为何,要到那里?”这一句确实问及李安灵魂深处。这可是深藏李安内心最为伤痛的隐秘。李安惨白着脸,道:“不瞒妹妹,姐姐本是那里的青春小姐,混迹欢场已有六年之久了。”李安接着道:“刚才,姐姐在秦皇城休闲洗浴中心待客厅候客。听领班讲,刚才来个名叫杨姿的,进了七号雅室。有点扭捏,放不开,看来还未开封。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姐姐悄悄溜了过来,倒要看个究竟,是否同名同姓才可放心。于是冒喊一声名字,果然不错,正是病友杨姿。又气又恨,急中生智,这才救妹妹于危险之中。”
扬子惊愕着,似乎不大相信,一个难听的字眼在她大脑里回旋。扬子声音微滞,目光鄙夷。真是看不出来,说话得体,气质高雅的李安,原是干这行的,大有惟恐躲避不及的感觉。扬子心下祈祷,但愿李安所说是假。
看着李安痛苦的样子,扬子倒要打破砂锅——璺(问)到底,道:“姐姐倒是为何要干这行?”李安踉跄到沙发上,差点背过气去。扬子责怪自己,不该乱问,让李安难过。
李安的眼神惭惭地暗淡了,好似深夜将尽熄灭的油灯,豆大的泪珠从她眼角滚落。突然,李安抱住扬子脖子,放声痛哭:“都是姐姐一时糊涂,沦为妓女,不要脸的东西……”情到真处,李安痛心不已,揪发抓脸,捶胸击腹,悔恨当初。始料不及,扬子一句,竟让好端端的李安,发疯到如此地步。扬子在一旁,根本无法阻拦,看来果真问及李安伤心之处。
4
扬子不知,那李安高中时,与同班同学江在峰甚好,情投意合。江在峰学业名列前茅,李安经常求教于他,很有长进。两人共进同勉,决心考取重点院校。时间一长,两人互相倾慕,暗生恋情。终有一日,二人拥抱一起,你亲我吻,千般爱抚。毕竟年少怕事,未敢过于放纵。只是情窦初开,兴奋难耐,激情熬人。二人这才渴望,能够终日厮守,共度青春时光。于是乎如漆似胶,形影难离,二人渐渐厌倦学业,沉溺于儿女私情。
直到那天,李安家中无人,李安约了江在峰过来。李安本无他意,可是两人见面,如鱼得水,尽情欢娱,初食禁果。双双同感:人生原来如此美妙!到得如此境界,再有何求?
虽然高考临近,二人也不放于心上。结果李安终归落榜,江在峰凭着旧功,也只勉强考得当地师院(范)。李安心中甚为苦闷,但是时有江在峰陪着,进歌厅轻歌曼舞,消磨时光。有时也喝一杯红酒,解解烦闷。两下商定,江在峰入学师院,李安来年再考。
江在峰入学后,李安依然独来“夜猫”歌厅。时而酗酒,酩酊大醉。歌厅老板见李安经常独自一人,便邀李安蹦迪。李安认得歌厅夜猫老板,摇摇头,道:“不会蹦。”那夜猫老板道:“随着音乐节奏乱摇,就学会了。”迪台是玻璃的,下面亮着各种灯光,闪烁不止。李安站了上去,好像台面非常有弹性,催人起舞。
灯光下暗,彩烟缭绕,随着一股奶气弥漫开来,摇滚音乐骤然响起。很是强劲,震耳欲聋。迪台上上来好多人,疯狂摇摆。玻璃台面,像是轮船甲板,随着风浪,起伏不定。李安很不自然,仿佛碍着别人,却被别人用臀部撞来碰去,很是挑衅,很是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