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怎么来诉说此刻无法压抑的喜悦——他原本以为只会在梦里重温的时光,他原本以为已经成为他一辈子伤口的那个人,此刻就那么真实的在他的怀里,他甚至能听见她微弱的心跳,听着她均匀平稳的呼吸,一刹那惟愿现世安好,良辰美景,死而无憾。
这不该是他应该有的想法吧?嗯,这不是二殿下应该有的想法,但这是属于镜尘夜的,所有真实的想法。
她忽然缓缓张开眼来,咫尺的距离望着她深爱的男子就这样近的吻着她的唇,她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他的气息依旧熟悉,一如三年前每一个笙歌不尽的夜,他的眉目好似也没有任何的变化,微闭着的眼帘虔诚的如同在进行某种仪式。因为以为她在熟睡,他的吻并不激烈,她尝试着张嘴,与他唇几乎相触碰着发出声音来,“镜尘夜,你是因为孩子才想要我回到你身边么。”
“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镜尘夜轻轻放开她,眉目里晃过一丝喜悦,本以为未央醒来还是会很抗拒他,但是她似乎很平静,“从我在宴会上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没有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的打算,至于孩子,是因为我很震惊你已经为我牺牲了那么多,我却浑然不觉的安享了三年的时光,未央的身体那么差,又那么那么的怕痛,当时一定哭的都要断气了吧?”
“哪有哭的要断气,我没那么脆弱。”她撇开脸去,慢慢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悄悄握紧了手心,“只是把舌头咬破了,后来很久都不能进食,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过,风儿能健健康康的,总算是万幸,大夫本来还说我气血不足,身体太虚弱影响孩子大脑,孩子有可能是痴儿呢。”
她轻描淡写,他的脸上却满是心疼,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未央为了我,受苦了。”
未央鼻子一酸,险些就要掉下泪来。
“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未央,镜尘夜说到做到。”
她怔怔的张着眼望他,泪珠子不受控制的滴答滴答往下掉,滑落腮边,尖俏的下巴,跌入他的手心里,他心疼的吻去她的泪水,一把紧紧抱住了她,“未央,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当初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镜尘夜是个大坏蛋。”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似哄一个孩子一般,未央终于慢慢的啜泣起来,拼命的捶打他的胸口,“镜尘夜!你好狠心!你就舍得让我一个人活下去!你还说爱我,你还在梦里说爱我,喝醉了说爱我,别以为我醉话梦话我就不找你算账了!你说过的每句话我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娘亲。”
未央一个激灵,一转脸看见风儿已经坐了起来,稚气却犀利的双眼充满警惕和不满的瞪着相拥的两人。她心下一寒,慌忙推开镜尘夜,光着脚下地,走到风儿旁边,抱起他拥在怀里,柔声,“风儿什么时候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风儿本是紧紧的盯着她,突然视线一转狠狠的瞪着镜尘夜,“你为什么欺负我娘亲!”
未央一怔,摸摸儿子的脸欣慰的笑,“风儿乖,娘和……殿下在开玩笑呢。”
风儿抬起手来给未央擦眼泪,“娘不哭。风儿会保护娘。”
未央更加高兴,孩子说的话不会当真,但是无疑是让她心花怒放的,笑着猛亲了一口孩子的脸,忽然道,“娘没有哭,娘是高兴呢。风儿,这个,他是风煌国的二殿下,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以后可以叫他父王了。或者叫声爹也行。”
镜尘夜也是一怔,他本打算给些时间让风儿慢慢接受的,可是未央话已经说出口来,他也只有上前去,微微对那孩子笑着,“风儿。”
“他不是我爹!”风儿尖锐的拒绝了他,拼命往未央怀里躲,“娘!爹呢,我爹在哪里?”
“你爹他……”未央呐呐,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去做他该做的事去了。”
风儿突然就红了眼眶,“爹不要风儿了么?”
未央不知他从何而来这样的话,呐呐,“风儿胡说什么,爹只是……”
“分明就是!爹还说会有很多人爱风儿,还说会有亲生父亲爱风儿,风儿就猜到他不要风儿了!”
说着说着,风儿更加怨恨的瞪着镜尘夜,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往未央肩头上擦泪。镜尘夜心下一急,上前几步伸手想要抱他,却被他大哭着用脚胡乱的踢开,尴尬在站在一边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未央抱着风儿慢慢的哄,才挂着湿湿的泪痕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镜尘夜哀伤的望着风儿,嘴角浮现起一抹难言的苦涩来。
“风儿出生的头一年半都没有和人接触过,所以性格比较孤僻,讨厌生人,而且非常非常的敏感,在祭月国的时候他也只和我,还有司空静比较亲一点……”未央放下孩子,望着镜尘夜,“夜怕是得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让他接纳你。”
镜尘夜低声,“我知道。”
“夜。”未央凝望着他,“没有把风儿培养成麟儿那样活泼开朗的孩子,我很抱歉……”
“怎么能怪你。”镜尘夜听她这么说更加心疼和愧疚,张开怀抱抱住了她,紧紧把她拥在怀里,充满歉意的柔声,“要怪也是怪我这个做爹的,没有尽过一点做爹的责任。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会尽我所能疼爱你们母子的,我会让风儿成为一个开朗的孩子,放心。”
未央趴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听着他的甜言蜜语,心下复杂的说不出话来。到底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他对这个孩子真的有愧就之心么?天知道她那天在宫殿里看着他那么宠爱那个麟儿的时候,恨不得把那个麟儿掐死!凭什么?凭什么夜姬的孩子就能享受那样幸福的童年,万千宠爱于一身,连摔个跤还要大哭大闹,风儿却是连人也不能见,从未有对任何人撒娇的资格?